因為謝霜辰在詠評社後台做壞事,葉菱好幾天都對他冷眼相待。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都非常自覺地當做無事發生,畢竟夫妻吵架連狗都不會理的。


    葉菱更是變本加厲,沒有節目不排練的時候早出晚歸,還不讓謝霜辰問他去幹嘛。謝霜辰自知理虧,即便心裏不太痛快,也不好咄咄逼人,追問得太緊。關於葉菱周一幾乎都在劇場的事情,還是姚笙跟謝霜辰講的。


    姚笙說他下午能見著葉菱在,但據說是周一一大早就來了,跟鳳飛鸞不知道聊什麽事兒,倆人有說有笑的,仿佛十分投機。


    問題是原來怎麽沒見著如此投機?他上前詢問,兩人都說沒什麽,但很明顯就是有什麽的樣子呀!


    姚笙把這個八卦告訴謝霜辰,順便還給謝霜辰網購了nike曾經發售過的一款棒球帽。


    純綠色的,上麵寫著sb。


    謝霜辰欲哭無淚,他到不是會懷疑葉菱,也不會覺得姚笙告訴他這些有什麽挑撥之嫌,他們都是非常要好的關係,僅僅是對葉菱的神秘行為感到好奇而已。至於這個“綠帽子”,純粹就是姚笙拿謝霜辰開玩笑。謝霜辰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還真的在演出的時候帶去了詠評社,那叫一個招搖過市,叫眾人非常驚訝。


    葉菱被謝霜辰的幼稚行為弄得哭笑不得,可他又實在不想跟謝霜辰解釋什麽,就當什麽都沒看見,抓著謝霜辰就說新節目的事兒。


    謝霜辰無力,非常無力,把不滿放在頭頂上人家都不帶搭理的。


    史湘澄最近非常煩躁。


    她安排好大部分事情之後,就要緊鑼密鼓地開始搞正式宣傳,頭一件事兒就是拉著倆人去拍海報。


    約了專門的攝影師和棚,從交涉到最終完成拍攝花費了一天的時間。大約拍了兩套圖,一套是穿著大褂的,另外一套是常服。攝影師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小哥,一點都不藝術,但是拍出來的東西意外的不錯。


    “有什麽別的要求麽?”攝影小哥問。


    “我就一個要求。”謝霜辰說,“別p成春節聯歡晚會語言類節目海報就行。”


    “……”


    “我其實,真的不是很明白為什麽說相聲的就一定要弄得跟過年一樣。”謝霜辰說,“千萬別有大牡丹,拜托了!”


    “……”攝影小哥還是有點發愣。


    史湘澄拉著謝霜辰說:“人家隻負責拍攝,不負責設計海報!”


    謝霜辰跟史湘澄說:“那你也聽見甲方需求了?不準俗!尤其是我們葉老師,一定要弄得仙氣飄飄,冒白煙那種。”


    “你可醒醒。”葉菱說:“那是被雷劈了。”


    要五彩斑斕的黑,也要五顏六色的白,甲方的需求永遠是魔幻的。


    但是史湘澄完全領略了謝霜辰的精神綱領,海報出來的時候著實叫裏裏外外一致好評。她是分時間發的,先發了一套兩個人穿大褂的,做得有點像是老照片,文雅至極。第二套發的是兩個人的現代裝,外景,全然看不出兩個人跟“相聲”這個詞有什麽關係,青春洋溢的仿佛流行的偶像,跟雜誌裏的時尚街拍沒什麽區別。


    任何時候,顏即正義。這兩張圖出來之後,粉絲們哭天喊地,連圈外人都跑來看看熱鬧,大家都知道詠評社知道謝霜辰,現在可是更加知道他要開專場了。


    種種預熱之下,氣氛被帶動了起來,微博上粉絲群裏,大家都在計劃著怎麽買票搶票,樂觀者還覺得競爭肯定沒有那麽激烈,專場又不是小劇場,座位數多那麽多,難不成全天下人都跑去聽相聲。


    反正持什麽觀點的都有,有人動員認識的人幫忙搶票,有人就覺得到時候再買也不遲。


    開票前夕,票務網站上已經出了頁麵,用的是他們的最終海報。謝霜辰與葉菱二人穿著同樣的霜白緞麵織金大褂,背景用了許多水墨元素,二人眉目如畫,倒也算完成了謝霜辰所謂“仙氣飄飄”的要求。


    這一仙兒,始很多搖擺不定的人紛紛倒戈。


    開票前,史湘澄問謝霜辰與葉菱:“你倆覺得,能賣多少?”


    “不得全都賣了?”謝霜辰說。


    “我覺得賣一半就完成任務了。”葉菱說,“小園子賣加座兒能二百來號人,專場多賣點,五百總有。”


    “我現在是真沒底。”史湘澄說,“比高考前還緊張。”


    謝霜辰說:“你緊張個毛線?反正也考不上,這句話隻有葉老師有資格說,知道麽?”


    “那倒也不是。”葉菱說,“我高考就是……普通考一下。”


    “行……”史湘澄歎氣,“那研究生考試呢?”


    “研究生沒考。”葉菱說,“成績夠了,老師問我要不要繼續讀,我不想出國,就繼續讀了啊。”


    “……我靠!”史湘澄說。


    他們的話題從開票的事兒歪到了葉菱不給人活路的事兒上,等到真開票的時候,票務網站崩了。


    還真不是詠評社火到爆炸,而是他們跟明丞的演唱會開票時間撞一塊兒了,當天票務網站崩的死去活來,史湘澄緊張忐忑地盯了半天發現現實跟她腦補的完全不一樣,誰知道最終會是這麽個結局?當天能買上才有個鬼!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


    那種實時戰報的緊張刺激立刻煙消雲散,史湘澄瞬間就不關心到底能賣幾張票了,關了電腦出去打掃衛生去了。


    “你發愁賣票麽?”葉菱和謝霜辰上午在家裏捋稿子,史湘澄還沒有發過來消息,忽然就這麽問了謝霜辰一句。


    “不知道。”謝霜辰說,“盡人事,聽天命。”


    他低頭在打印出來的稿子上寫寫畫畫,用筆指著中間一行說,念道:“互聯網養生,就是熬最晚的夜,用最貴的護膚品……我覺得這裏好無聊啊,還不如枸杞威士忌有趣。”


    “你養生麽?”葉菱問。


    “我還養生?”謝霜辰說,“就我這半夜睡覺中午起的生物鍾,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沒法兒養生。”


    葉菱說:“那不就得了,我倆都不養生,哪兒知道養生具體是什麽樣兒?沒這種生活,全靠聽別人說,自然不會有趣。”


    “那我想想啊。”謝霜辰說,“我師父就還挺養生的,他當初總是用一個什麽玩意泡水喝,還叫我喝,說是補氣的,我忘了叫什麽了。”


    “你這個腦子啊,真不知道成天在記什麽。”葉菱開始搜補氣的中藥,搜了半天,問道,“是黃芪麽?”


    “啊對!”謝霜辰說。


    “走,出去買去。”葉菱拉著謝霜辰就出門。


    “這不是改稿子麽?出去買黃芪幹嘛?”謝霜辰說,“離著太遠了?”


    葉菱說:“創作都是來源於生活,你要寫養生,連去哪兒買藥怎麽吃都不知道,能寫出什麽好東西來?”


    謝霜辰想了想,說:“我明白了您的意思了,走。”


    他們攢底的重頭戲講的是現在年輕人的常見話題,就是青年養生。這個話題其實並非五十歲以上的大爺大媽朋友圈常見,在現在的年輕人當中也非常流行。生活的壓力,工作的焦慮,等等現實的因素讓青年一代時常感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二三十歲盛年之時就已經要調侃自己的發量,穿秋褲,拿著保溫杯。


    威士忌加枸杞聽上去很好笑,但也確實反映了當代人的生活狀態。


    一麵盡情消耗,一麵又小心補償。


    這個節目是從吃喝玩樂入手,再到互聯網養生,最後的落腳點其實就是描寫他們這一代人的生活常態。


    生活帶來的驚悚永遠比驚喜多,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在哪一步永遠的停下來,唯一能做的,不就是努力地讓自己變得更好麽?


    葉菱帶著謝霜辰風風火火地去買藥,藥店的大姐熱情地向他們介紹了黃芪的用法和好處。葉菱認真地在看說明,大姐就和謝霜辰聊天,囑咐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注意身體,一定要早睡早起多喝水。氣不足,幹什麽都沒精力。


    聽得謝霜辰一陣恍惚。


    兩個人回了家,葉菱燒了點熱水,跟做實驗一樣把黃芪泡了,然後嚐了嚐。


    “怎麽樣啊?”謝霜辰也喝了一口咂摸咂摸味道,“怎麽跟水味兒特大的花生醬一樣?”


    葉菱說:“還行,我還以為特難喝。”


    “常喝真的有用麽?”謝霜辰好奇地看著包裝上的說明,“補氣升陽,固表止汗,利水消腫,托毒排膿……可以啊!這個好這個好,我決定以後也喝這個,反正也不難喝。”他興奮地去冰箱裏拿著一聽可樂出來,動作自然而言,跟他平時的行動軌跡沒什麽區別。


    “哎,就你這還養生呢?”葉菱說,“剛喝完黃芪就跑去喝可樂?”


    謝霜辰愣了愣,說:“這也有氣兒,雙重補。”他為了驗證,晃了晃瓶子才打開,液體噴了出來。


    “……”葉菱扶額大笑,“你這是什麽歪理邪說啊?黃芪補氣可樂也補氣?混一塊兒喝沒問題?”


    “這不就是硬核養生麽?”謝霜辰笑著說。


    葉菱忽然一拍手:“剛才這段挺好,我要寫進段子裏。”


    創作的靈感就是這麽來源於生活的細小點滴。二人完成之後都覺得很滿意,故事足夠細節,才有足夠的說服力。


    “下麵就剩下前麵的一些細節需要修改了。”謝霜辰說,“這裏有段兒請客吃飯的貫口,還是報菜名,太普通了。而且這個應用場景也不夠新,現在誰還聚會去包個飯館吃飯啊,去夜店都嫌麻煩了。”


    葉菱說:“可以改成轟趴的聚會,貫口的話……無非也是那些,怎麽著,你要來個rap啊?那可就是‘學’了。”


    謝霜辰說:“那這裏得選一個特別快的,觀眾想不到的那種,會覺得特別炸。”


    葉菱順嘴說:“eminem啊。”


    “誰?”


    “埃米納姆。”葉菱說得清楚了一點。沒想到謝霜辰低頭想了半天之後,說:“我覺得行。”


    “你瘋了?”葉菱吃驚,“你知道他是誰?”


    “您這不是廢話麽?”謝霜辰說,“我當然知道啊!”


    葉菱說:“你知道人家母語是英文?”


    “您別逗我了行不行?我又不是生活在上個世紀。”謝霜辰說,“阿姆啊,誰上學的時候沒聽過那首美國版《愛情買賣》呢?”


    “啊?”


    “lovethewayyoulie啊!”謝霜辰說。


    “不是,我是說,人家是英文說唱,你英文什麽水平?你現在就算立刻馬上考個英語六級都未必說的下來。”葉菱說,“這個太難了,而且得不償失,不值當的。”


    謝霜辰說:“那我問您,您見過哪個相聲演員在台上說過這麽大段的英文數來寶麽?”


    “這不是數來寶!”葉菱說。


    “英文貫口。”


    “……”葉菱無語了,“沒有,行了?”


    “那我就要這麽做。”謝霜辰說,“中國話誰不會說?我覺得把中國話說得那麽快已經沒什麽可值得炫耀的了,說相聲的有幾個會說英語的?大家肯定想不到我來這麽一下,這個節目效果肯定很好,很炸裂。我就是要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這可是專場啊,觀眾買票進來捧你,你能不賣力氣?”


    葉菱剛想問他圖什麽,話還沒說出來,他自己就打斷了自己固執的想法。他盯著謝霜辰看了一會兒,然後忽然笑了。


    為什麽要去攀登珠穆朗瑪呢?


    因為山在那裏。


    就是這麽簡單,謝霜辰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他要做沒人做的事情,葉菱有點羞愧於自己方才竟然想要阻止他。


    “行。”葉菱說,“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你選一首,我教你讀,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沒問題。”謝霜辰說。


    他們選來選去,最終選定《loseyourself》這首歌,傳唱度高,又不是無敵難的那種。謝霜辰英語基礎就剩下個abc了,葉菱把每個詞都拆出來教他,一句一句教,謝霜辰就一句一句學。


    說好聽點叫口傳心授,其實就是硬教硬學。


    謝霜辰的手機裏就剩下了這麽一首歌,沒事兒的時候就聽著學。這比他年少時期學貫口還要痛苦,小時候的記憶裏天然好,現在他不光要訓練自己的記憶方式,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會英語。


    “學”的精髓不是叫你按照自己的方式演繹,而是無限靠近原版,學得越像,才越好。


    “他最近幹嘛呢?”史湘澄看著謝霜辰戴著耳機滿後台溜達,嘴裏還振振有詞,十分詭異,“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打算從現在開始突擊英語偷渡去美國避難?”


    “他在準備節目。”葉菱說,“甭搭理他。”


    史湘澄驚呼:“你們這還與時俱進啊?crosstalk?不用這麽拚?他那個文盲行麽?”


    葉菱看了她一眼,說道:“他既然說行,那肯定就是行。”


    “太費勁了。”史湘澄說,“可能觀眾熱鬧熱鬧就過去了。”


    “我們無論說什麽,對於觀眾都是熱鬧熱鬧就過去了。”葉菱說,“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想要在台上談笑風生,台下不都是這樣麽?他一開始要準備這個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值當,但是後來想了想,你怎麽證明自己比別人強?不就是做別人做不到的事兒麽?這年頭,人不能在舒適區裏待著,待久了,也就廢了。他想做就做,萬一真在台上學砸了,我給他兜著。”


    “你們倆呀……”史湘澄想感慨,但是具體也不知道感慨點什麽。這兩個人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關鍵是,人家是真的想出來就去做了。


    這風風火火的樣兒,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純粹就是倆莽夫。


    “別說了,今天的公眾號微博發了麽?”葉菱問。


    “發了發了。”史湘澄說,“今天介紹的是江湖春典,夠那幫小孩兒去裝老炮兒了。”


    “行,我給你準備的那些資料慢慢發著。”葉菱說,“對了,票……”


    “你猜?”史湘澄笑著反問,她自然知道葉菱要問什麽。


    “你就直接說,別賣關子。”葉菱說。


    史湘澄說:“您上微博上看去呀。”


    葉菱疑惑地打開微博,搜了一下他們專場的話題,下麵全是求票的。


    “要我說,賣貨就得靠煽動。”史湘澄說,“大家的心態都是買漲不買跌,越是買不到才越想買。”


    葉菱不知道史湘澄在搞什麽鬼,但是他發現史湘澄非常有當奸商的潛質。


    “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史湘澄說,“到時候就看你們了。”


    “嗯。”葉菱點頭。


    “效果要是好,咱們就也往外走走。”史湘澄說,“要是不好,你們倆就繼續跟這兒苟著。”


    “行。”


    “對了,要應援麽?”史湘澄說,“有粉頭問我來著。我覺得你們不是明星,所以就還沒跟她說,你們自己覺得呢?”


    葉菱思考片刻,說:“我覺得不必刻意,非常感謝他們的心意,但是這個東西也沒必要太勞民傷財。喜歡有很多種表達方式,就我個人而言,買張票來聽已經夠意思了。”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史湘澄說,“這事兒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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