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個大字,幾乎是一個傳統藝人所能犯下的最嚴重的罪行了。


    楊霜林隻在他與謝霜辰撕破臉的那天當麵罵過謝霜辰“欺師滅祖”,謝霜辰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了。這是他們師兄弟私下裏的家務事,楊霜林後來雖多有在媒體上指責過謝霜辰,用詞也僅僅是“不倫不類”之流,頂多言語非常陰陽怪氣,但還保留著一個傳統藝術家的氣度。


    然而這一次,他是真的無法再忍受了。謝霜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最後竟然堂而皇之的把一個無名小卒帶進了師門,這還有沒有祖宗王法了?


    他隔天就去了李霜平家裏,並把鄭霜奇也一並叫了過去。


    李霜平也從媒體上得知了此事,文藝界內的朋友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問他這個大師哥知不知情,李霜平無可奈何。早在擺知的前幾天他就去過謝霜辰家裏,想必那時人家已經計劃好了。謝霜辰從頭到尾一個字兒都沒跟他提及過,如今看來,真是令人唏噓。


    “我看老五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縱然公告已經發出來了,楊霜林似乎並沒有消氣,還是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


    鄭霜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坐在旁邊,喝茶風涼地說:“他不就是一直這樣兒麽?天大地大,除了師父就屬他。”


    “看看自從師父沒了之後他幹的這點事兒!”楊霜林說,“跟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二把刀合夥跑去大街上說相聲,兩個人還淨做些糟粕事兒!前輩們奮鬥了多少年才讓我們有了如今的地位?他倒好,一下全還回去了,全然不顧師父的臉麵!現在更好,直接把人帶進師門,還謊稱有口盟!他有什麽資格做這些事情?就不把大師哥放在眼裏麽?!”


    他一句話就把李霜平拉下了水,李霜平有點尷尬,忙說:“老二……”


    “我說的難道不對麽?”楊霜林質問李霜平。


    師父不在人世,若是有人再拜入門下,理所應當是由大徒弟代拉進來的。傳統的師徒關係其實如同父子關係,長兄如父就是這個道理。


    謝霜辰當然不可能叫李霜平來幹這事兒,這不是上趕著送人頭麽?他的自作主張完全是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然他不知道李霜平和楊霜林到底是不是統一戰線,但他知道李霜平絕對不可能跟自己統一戰線。


    這樣純粹的舉動到了楊霜林的口中,就變成了“視長兄如無物”,合著謝霜辰死去的人對不起,活著的人也對不起。


    “你說得很對。”鄭霜奇翹著二郎腿,他身材稍胖,這個姿勢顯得尤為費勁,但他臉上不見任何吃力,還很輕鬆地說,“他沒把咱們哥兒仨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裏過,二師哥,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楊霜林問:“老三,你倒是不介意?”


    “嗨呀,我介意不介意有個什麽用?他高看我一眼又不會給我發點錢,我為什麽要拿這事兒為難自己呢?”鄭霜奇說,“我隻能說,他這個事兒確實做的不太妥當。可是人家事兒都辦完了,咱們跟這兒吵吵鬧鬧的,也不太好看?”


    “誰說他事兒辦完了就得承認?”楊霜林說,“誰愛承認誰承認,反正我不認!而且這個事情必須製止,必須讓老五低頭認錯!當初那個葉菱在師父家裏住的時候咱們都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口盟,師父壓根兒就沒有要收他的意思,是老五一直磨磨唧唧的。現在倒好,話都讓他說了,打兄弟幾個的臉呢?大師哥,老三,咱們也都是有徒弟學生的人,以後出去還做不做人了?是不是要讓人家知道,隻要跟謝家的小五爺攀上曖昧的關係,兩個人摟摟抱抱親親嘴,什麽狗屎雞糞子都能拜入師父門下,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李霜平是在謝霜辰家裏見過謝霜辰與葉菱的相處的,“摟抱親嘴兒”這樣的詞匯鑽入他的耳朵,顯得分外刺耳。


    這些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出天大的鬧劇。


    “老五他跟小葉……”李霜平含糊地說,“怕是真的在一起了。”


    “什麽?!”楊霜林“噌”一下就站了起來,他隻道謝霜辰與葉菱是合起夥來嘩眾取寵,沒想到一向老實敦厚的李霜平竟然說他倆是真的在一起了。“大師哥,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他問。


    “他倆住在一塊兒。”李霜平說,“就是……那樣兒。”


    楊霜林站著沉默,鄭霜奇卻是陰陽怪氣地笑出了聲兒,問楊霜林:“二師哥,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楊霜林露出了厭惡的神態,“看來我是真沒冤枉他,好啊謝霜辰,竟然、竟然……”他咳嗽了兩聲,像是真的動了怒,坐下喝了杯水順順氣。


    李霜平說:“老五確實有私心,事情做的也確實不對。”


    楊霜林一拍桌子:“他這是找死!”謝霜辰現在他的眼中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他或許會視謝霜辰為一個變態,謝葉二人的關係在他眼中汙穢不堪,甚至玷汙了師門。他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謝霜辰知道厲害,讓大家知道師父的選擇是一個多麽可笑的錯誤。


    謝霜辰趾高氣揚的蔑視他們所有人,他就要讓謝霜辰混不下去!


    一紙檄文把師兄弟之間的矛盾擺在了台麵上,這個驚天大雷一夜之間成了業內人人必談的八卦。最為上心的還是利益相關者,而這些人著實不在少數。


    謝方弼的三位徒弟自然不必多講,這是關聯最深的三個人。其他的還有他們三人的徒弟學生,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便宜師叔,這算怎麽回事兒?憑什麽自己苦苦學藝多年還得慢慢混著,這個不知道哪兒蹦出來的路人就一步登天了?


    再有者是輩分比霜字低的其他業內人士,主要是麵子上真的過不去,拉不下這個臉來認下葉菱的身份。同樣也有很多看不上葉菱這個野路子,端著幾分藝術家的架子,登過大雅之堂,就不再想回去廟會賣藝的生活了。


    八卦永遠是越傳越亂,上了歲數的靠嘴吃的老男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比婦人還要多,編造出來的故事更是沒有任何邊際。


    坊間傳聞,謝小五爺葷素不忌,那個葉姓男子正是由此主動獻身,爬上了小五爺的床,才有的後來小五爺代拉他入門的事情。


    有台上表演的視頻為證,又親又抱,語言曖昧,行各種狎褻之事。


    還有台下喝大交杯的視頻,台上是表演,台下總歸是真的?又沒人拿槍指著他們做這樣的事兒。


    有人還專門去問過謝霜辰的三位師哥,李霜平閉門謝客,鄭霜奇鬼影子都沒一個,隻有楊霜林默認了下來,表示這是師門不幸。


    一下子就更熱鬧了。


    真是先有八卦後有天,黃料更在八卦前。


    “真是**。”謝霜辰躺床上刷微博,看著兩撥人互相罵大街,淡定地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你睡覺麽?”葉菱躺他身邊兒問他。兩個人每天晚上演出回來都是午夜時分,洗個澡躺床上就能立刻睡著。葉菱最近發現小園子的生意變得不錯了,他覺得應該跟近日楊霜林的罵戰有關。畢竟大家都是八卦生物,就算不知道謝霜辰何許人也的,可能也會想來瞧個新鮮。


    所以他到也沒覺得這個事兒特別令人心煩。


    “睡。”謝霜辰從背靠床頭改為躺下,“最近我私信爆炸,一波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小號瘋狂罵街,另一波是粉絲寫小作文安慰我。”


    “安慰你什麽?”葉菱好奇地問。


    謝霜辰說:“就是讓我堅強,不要被壞人打倒。哦對了,還有讓我們之間不要因此產生什麽隔閡,他們都是在造謠,我們是清白的。”


    “真哏兒。”葉菱笑了笑,“誰清白呀?”


    “嗨——”謝霜辰說,“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搞這件事兒,二師哥來勢洶洶,我就一張嘴,正麵對噴不太好。”


    葉菱新奇道:“喲,改迂回戰術了?”


    謝霜辰說:“不如來個將計就計怎麽樣?”


    葉菱問道:“將軍何解?”


    “軍師啊。”謝霜辰佯裝捋一下髯口,此處應有念白,不過他醞釀了好半天也沒湊出詞來,隻能放棄一樣說大白話,“總之就是配合他的表演視而不見唄。”


    葉菱說:“我覺得你得憋個壞,怎麽,不告訴我?”


    “當然得告訴您呀,等我想好了。”謝霜辰笑道。


    “拜師那天說‘你’,往後又成‘您’了?”葉菱說,“一會兒一個變樣兒。”


    “那天場合不同,師哥對師弟哪兒有用敬稱的?”謝霜辰說,“不過除此之外,我當然要尊重您,愛護您呀。”


    “你還是先放過我。”葉菱往被子裏鑽了鑽,“關燈睡覺!”


    次日裏謝霜辰與葉菱在攢底時演了一出經典夫妻戲《汾河灣》。有唱有笑,熱熱鬧鬧,觀眾很喜歡看。


    特別是坐頭幾排的粉絲。


    返場時謝霜辰講了個小段子,等二次返場的時候,謝霜辰覺得沒什麽可說的了,就跟觀眾們聊聊天。


    “你們想知道什麽呀?”他笑著問,“咱們可以聊聊。”


    問題從四麵八方傳來。


    “直播還開麽?”


    “直播啊?直播問我們大管家去,這事兒我不管。”


    “小五爺最近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吃喝都挺好的。”


    “小五爺喜歡什麽樣兒的啊?”


    謝霜辰聽了這話,指了指葉菱:“這不站旁邊兒呢麽?”


    “噫——”


    “噫什麽噫?有什麽好噫的?”謝霜辰說,“我的擇偶標準就是葉老師這樣的啊。”


    葉菱說:“那可能我上輩子做了不少壞事兒。”


    大家哄然大笑,笑聲中夾雜著被這樣惡意營業取悅的快樂。


    “你們可以不用這麽用力的!”有人說,“你倆好好的就行。”


    “真不是用力。”謝霜辰衝那個人擺擺手,然後對廣大觀眾粉絲說,“你們是不是開著錄像呢啊?那你們得給我做個證啊,回頭往網上發發。”


    葉菱問:“怎麽著你是要認罪伏法?”


    “我是良民。”謝霜辰說,“你們娛樂圈追星啊講究個什麽偶像人設,然後還要cp營業,可能倆人台上各種曖昧台下就是普通同事,節假日都不會發信息那種。但是我要嚴肅認真的跟你們說,我和葉老師之間呢沒有那麽多套路,我們倆……”他強調,“是真的。”


    “哇——”


    “噫——”


    台下很沸騰,謝霜辰這句話就跟讓他們踩了電門一樣。甚至不用等演出結束的第二天,當時就有人發微博直播了。


    能來看現場的隻有少數人,粉絲大部分還是在網絡上,正主都說出這種話來了,粉絲隻能在瘋狂磕糖的同時又倍感淒涼。


    娛樂圈俊男美女不好混,得靠賣腐討生活,怎麽說相聲的都被壓迫成這樣了?


    明明是假的,明明隻是搭檔,卻被殘酷的生活硬生生的逼著說“我倆是真的”。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是滿腔苦難的血與淚啊!


    兩個大好直男,不得不被生活壓彎了筆直的脊梁!


    他們雖然是笑著的,可這笑裏有多少春秋眼淚!


    竟然還有不知道哪兒跳出來的老東西詆毀他們搞同性戀?!他們明明就是純潔的直男友情!


    我們正主無權無勢就活該被這種道貌岸然老藝術家欺負嗎?!


    粉絲群體產生了相當熱烈的討論,他們都覺得謝霜辰和葉菱雖然存在過度賣腐嫌疑,但是人家關係就是這麽好啊,直男的友情就是這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要真是gay肯定不敢這麽放肆。人家就是出來混口飯吃,怎麽到哪兒都有人要攻擊他們?


    再說了,自古搭檔如夫妻,你知道他們有多努力嗎?


    魚哭了水知道,我們五菱榮光哭了哪個汽油箱知道?


    粉絲情緒激動,開始紛紛替謝霜辰和葉菱寫澄清貼,當中不乏有舞文弄墨的大手子,撰寫二人如何白手起家如何互相扶持走到今時今日的故事,簡直就是一出可歌可泣的逐夢相聲圈!


    兄弟情,這是兄弟情啊!


    還有熱心粉絲積極蹲守詠評社其他人的社交媒體觀察動態,他們甚至還在詠評社晚場演出結束之後抓住了蔡旬商陸旬瀚等人詢問謝葉二人的事情。


    “他倆就是在一起了啊。”蔡旬商一頭霧水,“他們不是自己說了麽?”


    陸旬瀚說:“他們還住一塊兒呢。”


    天啊!謝霜辰和葉菱兩個人竟然給詠評社其他人統一的外交辭令了麽?他們維護這樣表麵的繁榮到底有多用心?


    他們都是為了粉絲們啊!


    背地裏一定是苦苦支撐,一定是的!


    更有粉絲跑去詠評社的微博微信公眾號去私信詢問,史湘澄看著後台的信息,一臉無語地問謝霜辰:“小五爺,你自己惹的事兒,現在怎麽回答?”


    謝霜辰翹著二郎腿和鳳飛霏打遊戲,忙裏偷閑地說:“都問什麽了?”


    “就問你和葉老師的事兒。”史湘澄說,“說他們已經成立了專門的反黑組,要誓死和邪惡勢力做鬥爭。他們能理解你和葉老師的兄弟感情,希望你們能夠堅持,不要被打敗。平時也要多注意心情放鬆,讓自己過的開心一點,台上不用那麽拚命營業,他們懂的。”


    “什麽兄弟感情?”謝霜辰頭都沒抬,“夫妻感情!”


    “……”史湘澄翻了個白眼,“那我怎麽回啊?”


    謝霜辰說:“你自己看著辦,除了一個政策不動搖之外,其他隨便。”


    史湘澄問:“一個政策是什麽?”


    謝霜辰說:“任何勢力都不可以破壞我跟葉老師的婚姻事實。”


    “……你好好玩遊戲。”史湘澄歎了口氣,風涼地感慨,“真是大直似gay,大gay似直啊。遮遮掩掩的時候一個個都當真的一樣,現在挑明了說,還都不信了。”


    不過多時,詠評社的微博和公眾號都發出了一條新消息。


    “別問了,再問拉黑。”


    配圖是謝霜辰親葉菱的那張照片,上麵用巨大的字號打了三個字母:szd!


    粉絲都瘋了,紛紛表示某些人真的是心理陰暗!竟然還學萬惡的舊社會那套,用粗鄙下流的謠言去詆毀我們角兒!官博都迫於邪惡勢力的壓迫屈打成招!


    心疼我們角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哏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北逐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北逐風並收藏哏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