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婚後果然與夫君其樂融融,剛轉過年便有孕在身。襄城幸福得直掉眼淚兒,黎士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特去找高世曼過府陪她分享這份幸福。


    高世曼自是高興不已,沒想到襄城夫婦效率竟然這麽高,她帶著自製的糖醋泡蒜跑去黎府,另抽空教廚房學做了幾個適合孕婦口味的菜式。


    未到入夏,朝中便收到六詔鼠患肆虐、農事嚴重受損的消息,其實東箕國也好不到哪兒去。各地百姓人心惶惶,各詔刺史寫信入京求援,再不敢耽於各部內鬥之事了。


    皇上允諾朝廷必會助當地百姓度過嚴冬,六詔方安。


    中秋過後,襄城順利為黎家產下一女,高世曼隻覺身邊的孩子們越來越多,一天在臨睡前便跟沈立行趣說要在京中辦個幼兒園,立馬遭到沈立行鄙棄。他理由很是充分:“京中有孩子的人家哪個不將孩子當寶,你開個幼兒園,除非每個孩子請一個人看著,這樣你別談掙錢,若是出了什麽事兒,人家還要找你拚命,我看你就歇了這心思吧。”


    高世曼訕訕道:“我也不過是想想而已。”


    他欺身上前低聲道:“你有閑情,還不如再為我生個孩子。”


    “不要!”兩個孩子正好,多了跟欠的債似的。


    他將她往懷裏一拉,一個翻身製住她,兩隻黑瞳熠熠生輝:“由不得你!”


    “唔……”


    又是一個狂糜之夜。


    她就要睡過去,他突然一下一下以指為耙梳理著她的烏發,嘴裏漫不經心地道:“你知道紀王的錢都去哪兒了嗎?”


    她頓了頓方道:“女人?”


    他嗤笑一聲道:“女人能花多少錢?”


    她看了他好半天,腦子漸漸清明:“你試過?”


    他探至她胸前揉了兩把道:“你覺得皇上會立誰為太子?”


    高世曼一凜道:“皇上英明,不管他立誰為太子,必是以社稷為重,你隻需知道,天子是誰就行。”


    沈立行沒出聲,她扯了扯他道:“你怎麽想起來說紀王的事?”


    “我發現他身邊的人很是複雜,而且紀王出手很是大方啊”,沈立行若有所思。


    “嗬,他手上這麽多生意,又想方設法進入錢莊股東會,自是有用錢之處;皇上知道嗎?”


    “不知道。”


    可能是發現自己這話有歧意,他又補充道:“我不知道,皇上五十多了,精力越發不濟,朝中諸事紛雜,他不可能麵麵俱到。”


    “你是專門去查的紀王,還是無意間發現的?”高世曼挑眉去瞧他。


    沈立行隻湊在她臉上嘬了一口輕斥道:“說什麽呢。”


    高世曼笑嘻嘻地道:“你可別跳在最前麵,想出頭的人多了,稍安勿躁。”


    黑暗中高世曼心想,皇上遲遲不立儲,成年的皇子也是眼瞧著青春不在,連當年的小毛孩李摯都已將成年,光陰飛逝,時間如梭,難怪有人急了。世上諸事欲速則不達,隻怕有人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還不自知。


    化雪日,皇上偶感風寒,卻纏綿病榻十數日,引得朝中俱震。


    六詔有了朝廷的接濟,勉強度過嚴冬,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鬥毆,東箕眼氣六詔有奶喝,便千方百計尋求大夏庇護。爹給兒子飯吃才是天經地義,這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想吃飯便得拿錢來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糧,沒錢,那你就等著吧。


    皇上病愈,朝中立儲呼聲漸高,有意向的各位皇子都不敢掉以輕心,各自打著十分的精神,皇上也開始考慮定下。


    魏王滿腹詩書,性子卻憨直有餘、魄力不足;紀王工於算計,心胸狹隘,絕非托付良人;吳王大愚若智,精明外露,於酒色上缺少克製,隻怕是個敗家貨;齊王無夢,暫不考慮;李摯還未及冠,尚未封王,這些年一直在國子監學習,目前來看,尚算優秀;其他諸子要麽年幼,要麽在皇上眼裏根本拿不出手,不提也罷。


    想來想去,卻隻有魏王和李摯堪當重任。選誰好呢?


    臨過年,此事還未有定論。東箕卻上表臣服,皇上大為開懷,朝廷將六詔與東箕合並,是為“南詔”。試問自盤古開開地,還有哪個帝王能以“德”服人,不廢一兵一卒便能開韁拓土的?雖說東箕太小,隻能算一塊麻雀肉,可是它的臣服帶給大夏民眾的是吾皇威名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了威名,何愁不能乘長風、破萬裏浪?


    所以說,今年過年是令人欣喜振奮的,大家都將過一個愉快幸福的春節。趁著高興,皇子李摯被封為安王,出宮建府。


    有識之士都在冷眼瞧著朝中的風起雲湧,大家紛紛猜測誰將問鼎。安王剛至成年,機會不多,數來數去便也隻有魏王和紀王最有可能。


    魏王主理崇賢館,是皇上信任喜愛的兒子;紀王聰明能幹,精於商事,將來必會國富民強,一時間眾說紛紜,各王都繃緊了弦。


    元宵夜,紀王遇刺,刺客除當場斃命者,活捉的皆咬毒自盡,矛頭直指魏王。


    魏王一早入宮,跪了一個多時辰,隻說與己無關。


    這下成了一個無頭公案,甚是蹊蹺。


    高世曼跟紀王打交道良多,她得知此事,暗地裏對沈立行嘀咕道:“紀王精明過人,但魏王也不是個傻子,這個節骨眼兒去刺殺紀王,還偷襲不成;紀王傷在肩頭,並無大礙,以我看,他這連苦肉計都算不上,八成是在栽贓嫁禍。”


    沈立行笑笑道:“皇上更不是個傻子。”


    “皇上這才五十多歲,若是他命長,活到八十歲,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還要搶著做太子”,高世曼嗤笑。


    他將她一摟道:“對皇上來說八十歲隻怕難,我尚能與你一塊兒活到七老八十。”


    她默然不語,過了會兒她突然道:“若是紀王繼位,隻怕咱們都別想活到五十。”


    沈立行眼中一閃,大掌撫上她的後腦道:“別擔心。”


    “有你在,我什麽也不擔心”,她依在他胸前,隻覺安心。


    經此一事,魏王危機感日強,一日他與安王宴飲,酒後微醺,拉著安王誘哄道:“九弟,你我與李承儉一母同胞,若是四哥得登大寶,也不知道他會如何對待你我。”


    安王已非稚兒,聽得這話,立時做出憂慮恐懼之狀。不幾日,皇上得知魏王此言,便對他有了些看法。


    一向表現得本分厚道的魏王竟連自己的親弟都設計,看來要重新對他進行評估。


    半月後,安王被立為儲君,魏王大失所望,精神恍惚,頹廢月半;紀王咬牙切齒,暗暗冷笑,背地裏到處斂財,以供培養自己的嫡係力量。諸大臣自是隨遇而安,倒也沒什麽大的震動。


    日子平靜流逝,皇上心中卻不平靜。紀王暗中手腳,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卻始終拿不住把柄,於是日日憂慮。


    襄城得知父皇飯量大減,入宮請安,她不過一介女子,實在無法為父皇分憂。再見高世曼的時候,她便將這苦楚倒出,最後歎道:“誰說做皇帝好呢,我一點也兒也不覺得舒坦。”


    “高處不勝寒啊!”高世曼若有所思。


    “隻可惜我是個女子……”


    聽了這話高世曼笑道:“還可惜呢,現在你不知道多享受這女子的身份。”


    襄城一哂,想想也是,高世曼又接著道:“你若是男子,隻怕煩惱更多。”


    她默認無言。


    “皇上得虧現在身子骨還硬朗著,若是臥床,那些牛鬼蛇神還不知道要搞出什麽名堂。”


    “是啊”,襄城歎氣,過了一會兒見高世曼還盯著她,她忍不住詫異地望過去。高世曼對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待襄城回府與夫君一商量,第二日便又入宮,她將高世曼那話學給皇上聽,皇上眉頭微動。


    又一個月圓之日,皇上夜半入廁,不小心摔傷腦袋,從此昏迷不醒。朝中一片嘩然,太子根基不穩,隻怕短時間內不能堪當重任。


    紀王抓住時機,想傾全力一搏,於是暗中蠢蠢欲動。


    沈立行交待高世曼最近不得往府外走動,另暗中加強府中保衛,朔日,紀王以入宮看望父皇為由,挾裹甲兵暗布於朱雀門外,隻待消息傳來。


    是夜,一隊訓練有素的隊伍出現在城中,其間馬摘鈴、人銜枚,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包圍了太子府。


    豈料太子府無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起來都是極輕巧易懂的道理,可是實踐中又有幾人會玩、玩得轉呢?


    皇上根本就是假裝不省人事,不如此,不足以為太子掃平隱患。為國,為家,家國一體爾。


    此後,太子監國,若非大事,皇上輕易並不出麵。寶劍鋒從磨礪出,趁著東風,揚帆起航。


    紀王大逆不道,貶為庶人,遠驅西海。其在錢莊的股份發還高世曼,幾人分分,自是不提。


    也許一個更精彩的時代,正在高世曼的殷殷期待中緩緩拉開帷幕。


    鴻兒已上了學,廷兒也三歲多,每當哥哥下學得空時,便跟在他後麵“哥哥”、“哥哥”叫的不亦樂乎。


    這個哥哥平日話少,隻有在弟弟麵前才有了活潑樣兒。


    沈立行也已過了而立之年,他不愛天天被那幾根胡須煩擾,索性便留了胡須。高世曼卻見不得他留胡須的樣子,賴纏著非讓他將胡子刮掉。


    他隻好道:“胡子長的快,每天刮的麻煩,你忍心瞧著夫君這般被人折騰麽?”他身邊沒有丫頭伺候,每日有個叫雙喜的小廝為他清理麵頰,他也不是不稱心,就是覺得麻煩。


    “哪裏麻煩了,我隻喜歡你沒有胡子的模樣,清清爽爽的,這樣才顯得年輕帥氣嘛!”她摟上他的脖頸,孩子都大了,她還是跟以前一般愛對他撒嬌耍癡。可他偏就吃她這一套。


    正要投降,她認真地道:“明兒開始我幫你弄就是了!”說完還在他下頜吧唧親了一口。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喉結滾動一下道:“好。”


    她弱了聲線軟軟地道:“以後你為我舉案齊眉,我為你挽手剃須,還算公平吧?”


    他笑了一聲,動手拂塵,金玉其中,她粉霞滿頰,如蜜糖般化開黏住他、黏著他,彼此熱情相擁,這一刻便是永恒,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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