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覺得這話怎麽就有些怪呢,如今她懶得動腦筋,索性也不理了。老太太未置可否,那三姨連株炮地接著說道:“聽說沈大人房中隻有一妾,大人也不很是喜愛,如今公主有了身子,合該再找人伺候沈大人才是;我那福姻館從開辦至今也算是成就了不少好姻緣,瞧瞧這也不是什麽外人,不如老身給沈大人找兩門可人的妾室回來,也好給公主分憂?”


    高世曼越聽越不對味兒,一來好姻緣是指正室,二來我有叫你分憂嗎,什麽東西!如今她是公主,又是孕期,便是沈立行對她也是有求必應,從未舍得說半個不字,小半年下來,隨著孕期的不適增多,沈立行又不能隨時陪伴左右,她的脾氣漸長,這會兒聽得有人要給沈立行找女人,她騰地站起來,正要拂袖而去,腳下一個趔趄,她整個人就要倒下去,她一時大驚,忙用手撐地,房中驚呼四起,反倒讓高世曼叫不出來了。


    本來沈立行聽了這話便有些惱火,別說他答應過高世曼,就是他想找女人,也輪不上三嬸找來的人往他身邊塞人,所以一時也沒注意到高世曼。待他反應過來,高世曼已經跌在地上,嚇得他七魂丟了三魄,忙上前去扶她。高世曼為了護住肚子,膝蓋狠狠跌了一下,手也在地上蹭的生疼。


    沈立行一扶過來,她便就勢倚在他身上,眼中噙滿了淚,這會兒可不是她裝的,這膝蓋實在太疼了,手也隱隱作痛。見她痛的小臉兒都皺成了一團,沈立行可心疼壞了,忙將她護在身前急道:“曼兒,沒事吧?”


    屋中人都在問她要不要緊,一時間關切的聲音此起彼伏,高世曼咬牙搖頭,隻對沈立行低聲道:“我要回去……”


    沈立行忙抱起她對祖母道:“祖母,孫兒先帶她回房了。”


    “快去吧,記得讓太醫過來瞧瞧,我的兒啊,怎麽弄的這是!”老太太在後麵不停念叨,關切之意溢於言表。整個屋子怕隻有三嬸在興災樂禍,她一時露出假意關心,一時又要笑非笑,臉上表情甚是怪異。


    高世曼摟著沈立行的脖子,出了上房方才嚶嚶哭了起來,沈立行大急,腳下不停,一邊讓人去叫太醫,一邊道:“哪裏痛,快告訴我。”


    她嗚咽著道:“腿痛,手也痛,嗚……”


    沈立行一時又有些氣她不小心,這火還沒燒起來,便又心痛的不行。帶她回房,捋起褲腿見她膝蓋都紅了,一時大怒道:“溫秀,叫那個什麽媒婆滾蛋!以後誰再讓她入府,誰就一起滾蛋!”


    溫秀在外躊躇不動,那是三夫人的姨媽,也算是老太太的客人,她哪敢去叫人家滾蛋?她指望著高世曼開口勸下沈立行,此事便罷了的。哪曉得半天也沒聽高世曼說一個字。開玩笑,高世曼聽沈立行說叫那媒婆滾蛋,心裏痛快著呢,這下膝蓋也沒那般疼了,幫著勸沈立行收回成命,那還真是省省吧!


    沈立行見溫秀半天不動,冷哼一聲道:“怎麽,使不動了是吧,你也想滾蛋怎麽著?”


    溫秀忙拔腿就走,一路都在想,這話怎麽說才比較好聽一些。到了上房,那三姨還在遊說老太太做主給沈立行納兩門妾進來,這麽個陽剛人兒,沒女人伺候可不行,大有肥水不流外人田、讓她得了這媒人禮金的意思。老太太這輩子也不大待見所謂妾室,再加上她不願給高世曼添堵,若是沈立行想納妾,他也自有主張,這孫兒的脾氣她又不是不曉得,所以覺得這人真是煩,於是一直在哼哼哈哈,並不接腔。


    聽說溫秀來了,老太太忙叫人讓進來問道:“曼兒沒事兒吧?太醫來了沒有,要不要緊?”


    溫秀看了那三姨一眼恭敬地回道:“回老太太,少夫人膝蓋受了傷,至於還有沒傷到別處,太醫還沒過府,所以不是很清楚。”


    老太太皺了眉合掌默念道:“菩薩保佑千萬別有事兒!”


    溫秀正在斟酌那話該怎麽說出來,老太太道:“彥堂讓你過來,可還有別的事兒?”


    溫秀隻好硬著頭皮道:“大爺說了,沈府不歡迎媒人上門,以後誰若再帶媒人進府,那便連著媒人一起……滾蛋。”


    老太太心中一樂,這指桑罵槐罵的好,她麵無表情地道:“嗯,你去跟門房好生再交待交待吧!”這便是認可了。


    那三姨麵色一變,瞧了程楚文一眼,程楚文氣的肝火蹭蹭往上竄,可發話的一個是沈府未來的男主人,一個是沈府現在的女主人,她敢吱一聲試試?今兒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顏麵掃地了。


    三姨畢竟是靠嘴巴吃飯的人,她見溫秀臉色不虞地瞪著自己,沒想到一個下人都敢給自己臉色看,不免有些訕訕地看了一眼程楚文,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何況她是三夫人的姨媽,這簡直是太掉底子了,看來這外甥女在沈府也不過如此,心中冷哼一聲,心思電轉間,她忙起身告辭道:“今兒擾了老太太清閑,這就告辭了。”


    老太太擔心高世曼,心不在焉地揮手道:“好走。”


    程楚文也起身道:“老太太歇著吧,我送送三姨。”


    溫秀也緊跟著告辭,亦步亦趨跟在她們身後,直到府門,故意大聲對門房道:“大爺說了,以後不許媒人上門”,說完還朝程楚文的三姨瞧了瞧,接著道:“誰若再放此類人進門,誰就卷鋪蓋兒滾蛋。”


    門房每日裏迎來送往,隻怕最是清楚踏入這個府門每個人的身份和地位,見溫秀這般說話,又有意無意地瞥向那個三姨董氏,於是識相地道:“大爺既然發了話,以後咱們都按大爺的規矩辦就是。”


    溫秀是高世曼房裏的女護衛,於一般下人本就不同,再加上沈立行和高世曼都是皇上麵前的紅人,大家心裏都門兒清,如今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兒,所以大爺才讓溫秀出來吩咐這麽些奇奇怪怪的話,在不明所以然的情況下,大家自然是無不配合,先倒向大爺再說。


    程楚文氣的不行,她瞪著溫秀正待發作,誰知道溫秀壓根兒就不怕她,隻麵無表情地回看著她。董氏一看這個境況,忙拉著程楚文道:“你快回去吧,我就這走了。”


    這般打了個岔,程楚文也沒發作起來,她送走三姨恨恨地瞪了溫秀一眼道:“狗仗人勢的東西!”


    溫秀沒有理她,哪知道她見溫秀無動於衷心中越發來氣兒,她蹬蹬地快走了兩步回頭惡狠狠地道:“怎麽沒摔死你!”


    這話隻怕不是咒溫秀了,大有影射高世曼之嫌,溫秀正待發作,門房忙拉了她道:“溫秀姑娘莫惱,這府裏的規矩可都是定死了的,有什麽事兒,自去找各家主子扯理兒,可沒必要在這兒鬧起來。”他這卻是好心了,不管如何,一個下人跟主子扯皮,甭問原因,首先就失了尊卑。


    溫秀經他一扯,倒也冷靜下來,對著他點了點頭,板著臉回去了。還沒來得及跟沈立行告狀,衛太醫便過來了,幸好胎兒沒事,沈立行終於放了心。府中有上好的膏藥,問過太醫確定能用,當即就親自給高世曼抹在了膝蓋上。


    高世曼覺得沒有必要,不過是青紫了而已,可是又拗不過沈立行,隻好由著他了。


    溫秀一進來,沈立行便見她虎著臉,暗道這三嬸還敢跟他對著幹不成,幫著高世曼抹好傷藥,又趴在床前陪她說了會兒話,最後道:“你先歇著,我去看看那呆貨滾了沒有。”


    高世曼莞爾,心中甜蜜,卻瞪了他一眼道:“她好歹也是三嬸的長輩,你可別太過分了。”其實心裏麵巴不得他再過分些才好。


    “我心裏有數”,沈立行看了溫秀一眼,溫秀不動聲色跟了出去。高世曼躺在床上,也沒瞧見他們的互動,她膝蓋抹了藥,藥入肌理,涼沁沁的,感覺舒服多了。


    一出去,沈立行便低聲道:“怎麽了?”


    溫秀小聲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三夫人最後一句明顯是咒咱們少夫人的,她罵屬下狗仗人勢也就罷了,她說怎麽沒摔死,這話也忒毒了點!”她說著說著也惱了起來,臉上表情十分難看。


    沈立行越聽越火兒,他不發威,這個三嬸還當他是病貓了不成,以前她總是給高世曼添堵,看在三叔的麵兒上,他不予太過計較,倒還慣得她越發來神兒了,今兒冷不丁將那個開冰人館的三姨叫進府裏惡心自己,還害得高世曼差點跌跤,曼兒現在可正是關鍵時期,幸好沒摔出什麽事,若是有事,他必要三嬸陪葬;這都罷了,她還敢咒高世曼摔死,哼哼。


    他冷著臉道:“下去吧,以後我不在府裏,你們多加小心。”


    “是。”


    沈立行立在那兒,凝眉發了會兒呆才又進去。


    高世曼見他進來,忙咽著口水道:“彥堂,我想吃鹵雞爪子。”上房去了一趟,飯沒吃上,倒吃了一肚子火氣回來了。


    他想也沒想,扭頭對正準備退出去的荔枝道:“去廚房問問。”


    廚房哪有這東西備著,最多也不過幾隻雞腳罷了,一聽說高世曼要吃雞爪,誰敢說不,一時間廚房上下雞飛狗跳,全員嚴陣以待。


    結果折騰個把時辰,等東西端過來的時候,人家已經喝了碗粥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壓根就不想吃了。


    沈立行無奈,揮手讓人端下去,扶她坐在床沿道:“這雞爪子有什麽好吃的,不吃也罷,你想吃什麽,我叫他們去弄。”


    高世曼剛醒,腦子裏還糊著呢,她想了想認真地道:“我想吃你。”


    沈立行差點給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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