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一臉惱怒低聲回道:“三夫人拿付姨娘有孕之事譏諷於少夫人,少夫人一口氣沒提起來,便暈倒在地……”


    沈立行臉都黑了,他冷哼了一聲道:“去看衛太醫怎麽還沒來。”


    轉身回去,高世曼正閉目養神,她暗自奇怪自己怎麽一聽這話便氣得暈倒了,自己不是什麽心氣小的人,還從來沒遇過這種事兒呢。


    一雙大手將她的手拉起,她睜開眼擠了絲笑道:“我沒事兒。”


    他沒出聲,沒事兒就不會暈倒了,他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心中直打鼓,生怕高世曼有個什麽隱疾。將她的手放在麵前吻了又吻,心中焦急,卻又不敢顯露出來,她隻覺疲累,所以兩人除了以手傳遞各自心意,房中一時安靜之極。


    衛太醫匆匆趕來,沈立行忙讓出床前空檔道:“有勞太醫了。”


    高世曼乖乖伸出手臂,由衛太醫看診。


    衛太醫診完,抬頭見沈立行一臉急憂地看著自己,他斟酌了下道:“瞧著脈象,似是喜脈,不過時日尚短,還不是太過明顯……”


    沈立行臉上一喜,強抑心中激動道:“那過幾日勞您再過來一趟?”


    衛太醫笑道:“不急,過十日老夫再過來為少夫人複診。”


    高世曼聽了心中十分高興,她知道衛太醫這般說是為了穩妥起見,再加上自己身體的變化,她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是懷孕了。


    之前的擔心一掃而空,腹中有了心愛之人的骨肉,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她目送衛太醫在眾人簇擁下離去,手不知不覺撫上了小腹。這裏已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她突然覺得它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隻要它來了就好。“生男生女都一樣”在此時好歹還能勉強算個生育觀,總比同性戀風靡的前世是個擇偶觀強。


    送走太醫,沈立行急急回身,他再次拉著高世曼的手放在麵前吻了一下道:“曼兒,衛太醫他為人謹慎……你……”話未說完,他又捧著她親了下,激動的再說不出話來。


    高世曼笑了笑道:“瞧你傻樣兒。太醫說了,還不明顯,要過些日子再來診呢。”


    “嗯”,兩人相視傻笑,心照不宣,沈立行突然想起什麽,扭頭道:“來人!”


    荔枝忙笑著進了來,雖然衛太醫沒有明說,但大家都十分激動,雖然高世曼一直都不急,但是在幾個身邊人的眼裏,她這可不啻於鐵樹開花,怎麽不讓大家激動開心呢。


    “先別將消息放出去,就說少夫人受了氣暈倒,要靜養一些時日”,沈立行麵無表情的吩咐著,幸好今天高世曼沒什麽事兒,不然這三嬸肯定沒好兒,不過沈立行對這個三嬸忍耐已久,這次少不得要敲打敲打了。


    上次京中傳出流言,據查是劉保散布的,可是杜姨娘可沒這般大的能量,經過細查,其中隱有三嬸的手筆,他也讓溫氏姐妹留意過,府中三嬸與杜姨娘確實暗中有來往。


    哼,這種小把戲還敢在他沈立行麵前耍,他是有更重要的事做,無暇顧及這些小魚小蝦,不過三嬸這回都將高世曼氣成了這般,他再不能冷眼旁觀了,幹脆一把給他們全掀了。


    沈敬修聽說自家婆娘幾句話將大侄媳給氣倒,鬧的衛太醫都上了門,他不等沈立行興師問罪,便借著這由頭將程楚文給罵了一頓:“怎麽,就你長了嘴巴不成?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你舌頭上生了毛不能剃(替)怎麽著?那邊兒也是你想譏就譏、想諷就諷的?便是老太爺也讓著她呢,你算個什麽東西?”


    其實三嬸也是有些後怕,自家夫君將她貶得一錢不值,她氣得七竅生煙,可也隻能忍著,沈敬修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氣又上來了:“怎麽?我說的不對?不說彥堂,隻說大侄媳,她若是真想整你,你幾個弟弟在京城還混得下去?反正我姓沈,看在彥堂的麵子也不會有什麽事兒,哼,你在府裏瞧著她逢人都三分笑吧,真是沒見識的小婦人!”


    三嬸低下頭去,心中盡是不服。


    沈敬修冷冷地接著道:“能將皇上哄得高高興興、還跟齊王、秦家利益交錯共進退,你覺得她跟你一樣是個深宅婦人嗎?你想死可以,可別拖累了立忠和冰兒,蠢貨。”


    這話跟拽了她的尾巴似的,她一跳道:“你別說的嚇死人的,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白話罷了,至於麽!”


    “至於麽?我警告你,你再多嘴多舌,沒事找事兒,你就回娘家呆著去,留著你敗家,不如早點將你這禍秧子送走。”沈敬修說完這句狠話,一拂袖走了。隻留下程楚文跟個氣蛤蟆似的在那喘氣。


    沈敬修著人在庫中挑了幾樣珍貴藥材,帶著往沈立行這邊來了。三叔親自上門示好,沈立行自然不會不給情麵,收下藥材便將三叔送走了。


    中秋節自然是在房中過的,除了近身伺候的誰也不知道高世曼疑似懷孕,隻以為她是氣著了借機在沈立行麵前撒嬌賣乖,不願出門。三嬸挨了罵表麵上是消停了不少,可心裏總是窩著一股子氣的。都是國公府的媳婦兒,憑什麽她就得處處不如高世曼呢。


    高世曼可不知道人家心裏堵著口氣,她日日與沈立行膩在一處兒,這下總算是明白什麽叫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的感覺。沈立行第一回要當爹,又興奮又新奇,整天就圍著她轉,這也不讓她做,那也不讓她動,直將她當成了個瓷娃娃一般,弄得高世曼又好笑又有趣。


    皎月當空,高世曼悶在院裏好多天,她對沈立行道:“咱們出去走走吧!天天在院子裏,怪沒意思的。”


    小虎乖乖跟在他們身後,他拉著她的手,漫步在月光流泄的夜色中。天氣漸涼,他為她攏了攏衣裳,帶著她漫無目的地在府中散步。不知不覺走到荷塘邊,一池殘荷林立,蓮蓬早教人摘得七零八落,她蹲在池邊伸手將水撒在最近的荷葉之上,水滴綠荷成瑩球,紛紛滾落,逗得她咯咯直樂。


    小虎見她樂嗬,情緒立即被她感染,於是搖著尾巴又靠近了些,她趁它不備,一扭身將本要潑到荷葉上的水往小虎身上撒去,小虎忙掉頭就跑,離她遠遠的將頭上的水一氣兒抖幹。


    “小虎,過來!”高世曼以手掬水,做好再潑小虎一頭一臉的準備。小虎小跑著奔來,見她又要故伎重施,一扭頭就跑得遠遠的。


    “好你個大大奸猾的!”高世曼笑,玩了一會兒,全然不知衣擺已浸入水中,繡鞋也濕了一半兒。


    沈立行笑過,見她衣染池水,忙上前拉了她道:“衣服濕了,回去吧!”


    她不情願起身,見他扯了自己衣擺在擰水,方知衣裳濕了不少。低頭瞧著他蹲在那裏為自己忙活,心中不免又甜蜜又安樂。隻聽沈立行將背給她扭頭道:“鞋脫了,上來。”


    她動動腳趾,感覺到鞋子也有些濕了。她聽話地蹬掉鞋子,趴在他背上,側臉貼於他後心,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道:“我要睡了。”


    荔枝將她的鞋子拎著,跟在兩人身後回房。這一切都看在荷塘另一側的杜姨娘眼中,高世曼他們來之前,她便帶著紅薔在這池邊默默看天,本不想躲避開的,可她看著小虎也跟著來了,這才躲在一旁的樹影中。


    她現在都沒有力氣恨了,以前她恨命運不公,後來恨高世曼搶了她的幸福,再後來她恨劉保背叛自己,到現在,她才發現,恨一個人,需要力氣;恨自己,需要勇氣。


    看到他細心俯首為高世曼自然而然地做著這些貼心的小事,她突然想流淚,眼窩和心窩都酸酸的,突然想著若是時光可以倒流該多好啊,她一定不會讓劉保沾了自己的身子,一定好好守著沈立行,一定不讓沈立行認識高世曼。


    可是,時間會倒流嗎?正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時光不會倒流,所以聰明人才會占得先機,他們懂得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以及將來會做什麽;而愚笨的人則隻會徒歎奈何,隻會說我以前應該怎麽怎麽樣,正所謂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更甚者索性將來也顧不得了,現在繼續重複著以前的生活,亡羊補牢也懶得去做。


    高世曼躺在床上,他支著腦袋側身瞧著她,突然在她臉頰親了下道:“過幾日我就要走了。”


    “嗯”,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抑住心中不舍道:“等衛太醫來診了,記得飛鴿通知我。”


    “嗯。”她困了。


    他歎了口氣,輕拍了拍她道:“睡吧。”


    待他離京前,他將丁山留給高世曼用,高世曼本不想留下他,想了想也就算了。她身邊都是女子,留下他也好。


    等衛太醫來複診,結果自然與高世曼所料不差。太醫笑嗬嗬地道:“恭喜公主,確是喜脈。”


    聽太醫改口,高世曼笑道:“有勞了,隻是不知需要注意些什麽。”其實她差不多也都知道,前世姐姐有孕基本上她全程在身邊陪伴,不過今非昔比,她自然是要問上一問的。


    這時安心上前道:“少夫人您歇著吧,讓太醫交待我們就好了。”


    高世曼點頭,又給她遞了個眼色,太醫這才告辭去了外間。


    等衛太醫交待妥當,安心大方地對他道:“太醫,您若不急著走的話,能不能……”


    衛太醫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笑嗬嗬地道:“莫非你也要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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