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無法入睡,便披衣起身就著燭光,靜默得跪在佛龕前,誦讀著〈般若心經〉。此時,也隻有借著無邊的佛法,驅散心中的陰影了。


    外麵的風輕輕吹著,這樣的夜裏,一片靜謐,隻有樹葉婆娑的聲音不斷傳來,更顯幽靜。宮人們多睡下了,我披衣走出殿門,清涼的風拂在身上,將身後輕柔的白絲月羅寢袍吹起,如同暗夜一隻飛舞的蝶,孤單而驚心。


    隔著夜幕下重重宮牆看去,北邊那座最高的殿閣,此時隱隱能望見燈火。我想,這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不隻是我,還有在禦書房中的那二人吧。


    也隻有在這樣的夜裏,往事再次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無法控製。我總是深深的呼吸,安定了心神,目光一別,便是軒兒住的側殿小房,那裏也是徹夜點著一盞清燈,芷蘭帶著乳母們就休息在軒兒的身邊。還有侍衛,在這後宮禁地中行走的侍衛,在闕闕宮殿裏值夜的侍衛,無聲息得守護著這個巨大的牢籠。裏麵的人想出去,而外麵的人,卻擠破頭得,要進來。


    我突然想到,等過了年,開了春,又到了選秀的時候了。那時,又有多少如花美眷,投身進這個噬人的地方。


    不是君王無情,卻是這後宮,本就是無情之所。


    當夜風浸染了周身,寒意點點升起的時候,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站得久了,也想得多了。最近常是如此,好似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在生命的最後,緬懷著往事與今朝。


    不由宛笑起來,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轉身走了回去


    之後,卻依舊是無法安眠。夢中麗妃哀怨的召喚中,又加進了柳妃慘白的臉,她們質問著我,糾纏著我,讓我在每一個獨自的夜晚,輾轉反側,大汗漣漣得驚醒,之後,便有淚滑落。


    清晨惠菊帶人端著洗漱用具進來的時候,我和衣坐在□□,目光有些虛渺,惠菊見我已經起身甚是吃驚,之後,就發現我有些不對勁了。


    "娘娘,娘娘。"她喚了我好幾聲我都似沒有聽到,惠菊怔了怔上前,卻見我麵色蒼白,眼窩深陷,眼中盡是血絲,不由愣在那裏。


    "娘娘,你怎麽了?"她輕輕搖了搖我,我才從一片空白中反應過來,朝她淺笑了下,卻覺得很是無力。畢竟細算起來,我已經有三個夜晚,沒有好好安睡了。身上乏得厲害,接過惠菊遞上的手巾在麵上覆了覆,溫熱的感覺卻另本身就不清醒的頭腦愈加混沌起來。我將手巾遞給惠菊的時候輕聲說道:"本宮今日有些不適,吩咐下去,免去六宮今日的晨昏定醒。"說罷靠在柔軟的大紅錦緞軟墊上,閉上了眼睛。


    外麵的日頭已經升了起來,即使閉了眼睛,也是一片明亮。我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幾欲就此睡去。卻突然一切暗沉下來,我心中一驚睜了眼睛,才知惠菊以為我又睡去,將厚重的床幔放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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