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枯坐了半晌,惠菊和小喜子被夜間依舊凜冽的風吹得有些瑟瑟。我也感到了層層的涼意,卻是由心底而生。想到了過往種種,就更難磨滅掉在冷宮那段歲月。還有,在杏花春館的那夜。婉轉承歡,其實內心的厭惡與悲涼一直啃噬著我。即使是自己強發出那連自己都鄙視的呻吟的時候,心頭就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尖刀,一下下割著最柔軟的部分,哀涼的鮮血浸透了我所有的思緒,隻留了那仇恨在心間,支撐著我所剩無幾的意誌強做笑臉。我常常在這樣令自己不齒的夢中醒來,眼角是冰涼的淚珠。我想,如果父親天上有知,定是會為我感到蒼涼的。


    可是,如果不去曲意逢迎沈羲遙,那麽今日的我,也許還在那金絲籠般的養心殿夾室中,依舊還是什麽都沒有,什麽都無法去弄清楚。而那些害我的人,卻依舊生活得美好。


    我隻能,放下我所有所學,所有被教養的東西,如同最低等的娼妓,放下自尊去迎合他,我的夫君。。。


    我又想起麗妃,雖然我並沒有見到她最後的模樣,可是那常常纏繞著我的夢魘,卻令我在無數的夜晚裏無法安眠。其實,我又做錯了什麽,她孟家之罪本該滿門抄斬,我不過是順水推舟了一把,過早得結束了沈羲遙不要的她的性命。可是,卻終難釋懷。


    就這樣胡思亂想中,天色沉沉下來,漫天的星光燦爛,我抬了頭,不由遺憾,並未帶蕭前來,如此一想,也是許久都沒有再吹過了。


    正想著,遠遠有依稀的笛音,我先是一怔,旋即笑了。那是我所熟悉的曲子,不是流水浮燈,卻是我在那夜跳長綢舞時所唱的曲子。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李白:《七古,把酒問月》)


    我不由站直了身子,看著九曲長廊中一團孤單的燈火漸近,惠菊手上那盞宮燈早已熄滅,因此,來人應是不知曉這裏有人的。惠菊拿出火石正要點燃,我輕輕將手指放在唇上,抬手示意她與小喜子匿在一旁,不大會兒,就看見一個身影帶著那孤燈走近了。


    他依舊是那身紫金窄身螭雲紋的箭袖衣袍,不持燈的手上握了一隻笛,看到站在一旁的惠菊時一愣,目光就火炬般投進了亭中。人卻是站在了原地,手上不自在得翻轉著那隻玉笛。


    "王爺今夜不回王府了麽?"我隔了羽紗帳子淡淡得問道。羲赫停了停才說道:"皇兄交待的事做完已晚了,先前他也說了今夜要我住在海晏堂的。路過,便進來看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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