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和齊思遠帶著風鈴兒一個小丫頭,三人出了上清殿,風鈴兒咬著指頭豔羨的看著齊思遠:“小師叔,你和師兄要下山嗎?”


    齊思遠點點頭,風鈴兒眨了眨眼睛,跑到齊思遠身邊,拉著她小師叔的袖子搖啊搖,撒嬌道:“我也想下山,帶我一起去、去接那個許念哥哥好不好?”


    齊思遠嘴角咧起一邊,揚了揚眉,嘲笑道:“你除了會吃飯能做什麽,楚珩還不會禦劍,你是連劍都拿不動,你說我為什麽要帶你?”


    風鈴兒撒嬌到一半的小女孩神態就肉眼可見的卡在一個要“要怒不怒”的神態上,她心中罵道齊思遠大壞蛋,嘴上有些幹巴巴的回道:“我……我會卜卦啊。”


    這話一出,不僅齊思遠,連楚珩臉上都露出了一點“嫌棄”的表情。


    風鈴兒頓時大怒,一臉“你們都欺負我”的模樣,最後捂著臉嚶嚶嚶的跑掉了。


    齊思遠不管她,祭出自己的佩劍,禦劍飛行帶著楚珩朝自己居所歸去。


    卻不知,沒跑幾步的風鈴兒蹲在一處花壇中,見齊思遠禦劍飛走,小丫頭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張符,往自己腦門上一貼,默念“金木水火土,土行孫速來”。


    下一刻風鈴兒的身影“唰”的一下就鑽進土中,等她再冒頭,正處於一處小院中,見到熟悉的大槐樹和石桌,正是齊思遠和楚珩所居住的南園。


    小丫頭從土中鑽出來,跳了兩下抖落一身土,嘴裏呸呸呸幾下,又伸手把頭上的草梗扒拉下來,等抬頭,就見空中有人禦劍歸來。


    風鈴兒趕緊又掏出一張符,還是往腦門上一拍,等齊思遠和楚珩落地,院中除了大槐樹被風吹動了枝葉發出娑娑的聲音,再無第二個人。


    “魏師兄的飛行舟還沒還他。”齊思遠往屋裏走,“今天早上玩的時候放桌子上了,你沒動吧?”


    楚珩回道沒動,齊思遠已經進去又出來,手一揚,小舟變大停在院內,小舟另一側,隱了身形和氣息的風鈴兒已經開始手腳並用往上爬了。


    “你先把我的劍還我。”楚珩伸手,攔住齊思遠,他手裏還抱著那把木劍,“你總不能讓我拿把木劍下山吧。”


    齊思遠看他,嘴裏有些吊兒郎當的嘲笑道:“你連木劍都拿不穩,怎麽去用那開鋒之劍?”


    楚珩繃著小臉:“我之前不是用的好好的嗎,你又不是我師父,你怎麽這麽喜歡多管閑事。”


    齊思遠彎腰伸手:“我是不是你師父。”


    楚珩沒躲開,被齊思遠抱起來坐在他臂彎,他有些驚慌的伸手勾住齊思遠脖子,等穩住身子,齊思遠已經抱著他跳進飛行舟,小舟升空開始像南飛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放我下來!”


    楚珩臉上升起一絲帶著羞恥的惱意,齊思遠“嘿嘿”笑兩聲,把他放下來,伸手去摸楚珩腦袋。


    楚珩本來想躲,卻聽齊思遠開口,他聲音帶著些隱隱的溫柔說道:“你現在一點都不看不出小時候的模樣了。”


    楚珩愣住,齊思遠笑道:“當年你被掌門師兄交給我的時候隻有六歲,可是瘦小的卻像個三四歲的小孩。你那時還不愛說話,我也不會帶孩子,不知道怎麽照顧你,隻好每天讓你坐在肩頭,走哪帶到哪,別人都說掌門不是交給我任務,而是送了我個兒子。”


    說到這裏,齊思遠哈哈哈笑起來,楚珩抿起嘴怒視,齊思遠這是在占他便宜,可是他麵上卻不自覺的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楚珩想了想,決定退一步。


    “等我木劍能拿穩了,你就把劍還我吧。”楚珩出聲,想了想,他又說道,“我會好好練劍修道的,不會讓師父和你丟臉的。”


    楚珩這話說的有些少見的露出些孩子氣,齊思遠看著他,伸手摸了一把楚珩的發頂,看著逐漸露出魚肚白的夜空,聲音有些含糊:“上清一脈修大道自然,你……太困於外相了。”


    齊思遠這話說的音輕且模糊,似乎不忍苛責楚珩,楚珩也沒聽清,他似有所感,朝甲板一角瞥去,可空無一物,楚珩微微皺眉。


    卻說天光已亮,小縣城中人們陸續起床,許念打了個嗬欠,慢悠悠的起身換衣服,出去打了盆水,朝霧已經開始做早餐,許念就用涼水洗了把臉。


    他以前身體不好,霍詩韻對他當女孩子嬌養,養出一個略為柔弱的身體,如今享受了一把亡國之後的奔波生活,反而長高了小半頭,身體也比原來好了些。


    那邊梁峰哼著小調,踏進小院中,來許念這裏蹭早飯吃,同一時刻,雲層上齊思遠放出一隻紙鶴,紙鶴肚子裏盛著一點“許念”的長明燭上刮下來的燭蠟。


    紙鶴先是在空中晃悠了一圈,隨即絲毫不帶停滯的衝空而下,齊思遠祭出飛劍,帶著楚珩上去,正準備收回飛行舟,一個小影子連滾帶爬的奔過來抱著他的大腿大喊道:“師叔,不能收啊啊啊!我還在飛行舟上呢!”


    齊思遠和楚珩低頭,兩人看著跑出來的風鈴兒,楚珩不知做出什麽表情,齊思遠伸了伸腿,風鈴兒緊緊抱著他大腿就是不鬆手。


    齊思遠翻了個白眼,心中想到回去必須讓風鈴兒抄上《清淨經》九九八十一遍啊!


    這邊他歎口氣,伸手把風鈴兒抱在懷裏,楚珩站在他身前,三人就這樣禦劍去追那隻紙鶴了。


    梁峰進了院子,許念擦過臉用柳枝刷過牙,梁峰打招呼:“二郎,今天你姐姐早飯做什麽?”


    他話剛落,許念正準備回聲,他和梁峰都頓住,一隻紙鶴從空中落下停在許念身前繞著他飛了一圈,許念心中一緊。


    梁峰上前,不敢妄動,他是楚*人,知曉天外之外、凡人之外有一群修道之人,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不要害怕。”梁峰走過去,伸手去抓那隻紙鶴,卻見紙鶴躲過他的手掌,向他身後飛去,兩人隻聽耳邊一陣風聲,紙鶴落入身後那來人手中。


    梁峰轉身,許念正直直的盯著那禦劍而來的三人,齊思遠還抱著風鈴兒。


    楚珩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出聲道:“我是三清宗楚珩,奉家師之命履故人之約……”


    頓了頓,楚珩看向許念,聲音更加溫和:“來將故人之子帶回三清宗。”


    梁峰看著楚珩,先是被他說得話一驚,又見他穿著半舊不新但洗的素淨的直衣,頭發用一跟洗舊的發帶束著,小小少年未語眉目間先露出三分“君子端方”,那他說出的話隻要不過分就很難討人厭了。


    許念卻是不由自主的握緊手,朝霧不知何時從廚房出來,站在他身後,麵色複雜的看著楚珩三人,許念低下頭,嘴唇發顫,臉色泛白。


    他記得這小少年,三清宗楚珩,還有那花朝節燕河邊一盞無火燭自燃的琉璃燈……


    最關鍵的人物竟早已在他不知曉時已經見過一麵。


    他知道楚珩很多信息,楚珩是《大道三千》能修有情道最後一人,是三清宗掌門首席大弟子,是主角許念的師兄。


    還是於主角十六歲時設計斬殺他的、隱藏最深的反派人物。


    許念強製安慰自己鎮定,再抬頭,臉色還是微白,可已經帶上幾分還算自然的笑意,他出聲回道楚珩:“我知道三清宗。”


    這時風鈴兒卻從齊思遠懷中跳下來,她“噌”的一下跑到許念身前,齊思遠心中暗道不好,風鈴兒出聲看著許念的臉驚訝道:“我觀你麵相為早夭,且為早夭中未生便死之身,你不可能活到現在啊!”


    這話一出,全院靜默了幾息,原本因為突然見到楚珩這個終極反派人物的許念都不知如何回應。


    他隻好低下頭看著麵前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扯出一個笑謙虛道:“不才,竟勉力活到現在。”


    風鈴兒迷茫的“啊?”了一聲,齊思遠忍不住笑出聲,上前把風鈴兒扯回來,歉意的對許念回道:“小丫頭師從的那一脈擅長算天命、觀星象,不過她學藝不深,看人十個九個都是倒黴相,說的話向來都不用當真。”


    朝霧這時出聲,帶著股戒備,她不看那兩個小孩,看著齊思遠:“履故人之約,故人是誰?你們為什麽要把殿、我弟弟帶回三清宗?”


    齊思遠笑眯眯的看著朝霧,嘴未張開,朝霧耳邊卻傳來壓成一線的聲線,這聲音說道“我與霍詩韻是故交,當年是她親口許諾若有孩子必拜入三清宗”。


    朝霧臉色變了又變,那邊梁峰腦袋轉了幾轉,他雖不知這其中內情,但齊思遠三人確實是修道之人沒錯,他又想到楚國請的那些仙人所享受的尊捧和榮華,突然覺得若王二郎真能去修仙,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梁峰麵上頓時多了幾分尊敬和不易察覺的討好,他回道:“幾位仙長真能帶我家弟弟去修仙?如果是真的,這可真是我家小子不知修來了幾世的福分。”


    朝霧麵上表情變了又變,並不順著梁峰的話,她看著齊思遠問道:“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我不放心我弟弟一個人。”


    風鈴兒聽到這話去看朝霧,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出聲有些歉意:“小姐姐,你沒有仙骨,是修不成仙的,三清宗不進凡人。”


    朝霧聽聞,著急道:“我隻是去照顧弟弟,等他長大些,成年了我就回來不行嗎?”


    齊思遠看著她,聲音不大卻很堅定:“三清宗不收凡人,既無仙緣便留凡塵吧姑娘。”


    這時楚珩手伸進領子拽出一根紅繩,紅繩下綁著一塊隻剩半塊的玉環,他走近許念,拿著這塊玉環溫聲說道:“你那裏應該有另半塊。”


    許念默然,頓了兩息,也伸手從領口中拽出他那半塊,兩塊玉環在陽光下玉身折射出綠瑩瑩的光芒,半塊上浮雕為一隻鳳凰的前半身,半塊上為後半身,拚到一起正好是隻完整的鳳凰。


    楚珩垂下眼簾,擋住眼中的喜意:“你現在可信我們說的話了。”


    許念回道:“你們這般本事的人沒必要騙我們,我信你們說的話,你們要帶我去三清宗,現在就立刻出發嗎?”


    楚珩去看齊思遠,齊思遠點頭:“你要是信了,現在就走吧。”


    話落,齊思遠祭出飛行舟,小舟變大停在院中,朝霧和梁峰都看愣了,頓時心底更信他們是仙人了。


    許念點點頭,回道:“我可不可以帶一些自己的東西走?”


    風鈴兒搶著答道:“可以啊,其實最好帶一些自己的衣服之類的,進了三清宗隻發道袍,那道袍偶爾穿還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穿著看著就超級醜了!”


    許念聞言,出聲讓三人稍等一會兒,他回屋子整理東西去。許念進屋,翻出一根發帶,銀色繡暗紋,正是花朝節那天霍詩韻親自給他綁頭發的那根,許念又翻出一身換洗用的衣服,這時朝霧走進來。


    她默不作聲,手裏拿了件縫了一大半的棉衣,走到許念身邊,又利索的抖開一張小床單,將許念的衣服和這件尚未縫完的棉衣係成一個小包袱。


    許念轉身,朝霧給他係到背上。


    朝霧這時出聲,擔憂的說道:“殿下,那件棉衣我本來想著入冬前縫完的,沒想到你今天就要走了,你到了他們那裏如果有繡娘,你看能不能讓他們幫你縫完,就剩一隻袖子了。還有你吃飯怎麽辦,你現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許念這時轉身,他對上朝霧的眼睛,開口喊道:“姐姐,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停了停,許念才是有些擔心的看著朝霧:“可是你以後一個人怎麽辦,家裏沒個男人有的人就會覺得家裏沒頂梁柱,他們會看輕你的。”


    許念話落,朝霧先是眼睛紅了一圈,她伸手把許念摟緊懷中,和許念臉貼著臉,朝霧的聲音帶著泣聲在許念耳邊響起。


    她說道:“殿下,你去了以後誰照顧你呢?留在這裏你還有我,我們好歹吃喝不愁還有些閑錢,梁峰又是軍官能護著我們,可你去了三清宗……從此就是寄人籬下了啊。”


    許念推開朝霧,看到朝霧的臉頰上淚水往下滑落,他伸手細細的把朝霧的眼淚擦去,細聲回道:“可是男孩子總是要走出家門的,男孩總要走很遠的路經曆過很多的事情才會長成男子漢。”


    “姐姐……”許念聲音溫柔而堅定,“等我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就回來看你,如果那時你還沒出嫁,我就等你出嫁時把你背上花轎,你要是一直沒有出嫁,沒有喜歡的人,我就陪著你,你不用擔心我去三清宗,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朝霧伸出手捂住嘴,將泣聲強忍住不露分毫,可是眼中淚水卻忍不住不斷的往下落著,許念伸手擦了又擦,輕聲道:“別哭啦,你一哭一點都不漂亮了。”


    朝霧閉上眼,她伸手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笑道:“你能去修仙是好事,我不該哭的,殿下,我等你,等你回來,到時候我出嫁你就負責做我娘家人,把我背上花轎。”


    許念點點頭,朝霧起身,牽著許念的手,兩人出了房間,齊思遠見朝霧眼圈、鼻頭通紅,是哭了一頓,想了想摸出一枚玉符遞給朝霧,對許念解釋道:“這是一枚定位玉符,你滴一滴自己的血到上麵,等你修到築基期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感知到拿著玉符的人的位置。”


    許念道謝,咬破指尖滴了血,然後向朝霧、梁峰道別,楚珩那邊已經抱起風鈴兒跳進小舟,齊思遠對許念伸手,許念突然轉身對著王都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他看著曾經的許國王都方向,心中說道我走啦爹娘,起身時,一陣秋風攜著院外的花樹落下的花瓣飄進小院中。


    那花瓣從許念眼前打著旋落下,他認出這是許國最常見的含香樹的花瓣,便想起霍詩韻曾經說過,含香樹開含香花,花期從春至秋,跨三個季節,是一種在貧瘠的土壤中也能開花的一種樹。


    這比大多植物都堅韌的含香花,花也開始凋零了……


    許念有些茫然的伸手,想去接花瓣。


    齊思遠卻誤以為這手是遞給他的,許念今年九歲,這小半年長高了些也還是比同齡人低矮瘦小很多,齊思遠真心把他當幼童直接就抱了起來。


    他對朝霧、梁峰點點頭,跳進小舟,小舟向空中升起,隨即加速,朝霧和梁峰一直仰著頭去看,直到再也看不到小舟的影子。


    梁峰出聲安慰朝霧:“能去修仙是比能讀書還要好的事情,誰家能出一個都是祖上冒青煙的好事,況且二郎又不是不能回來了……”


    說到這裏,梁峰也是一頓,朝霧勉強笑了笑,朝廚房走去:“你不是來吃早飯的嗎,我熬了小米粥蒸了花卷你過來吃吧。”


    梁峰看著朝霧,突然明白她也是懂得的。


    此去關山路遠萬裏,自此一別,大概就是今生最後一麵啦。


    可卻也覺得,懂得也好。


    梁峰搖搖頭,總比傻乎乎的等著要好,早點斷了念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途,他抬腳朝廚房走,去幫朝霧端碗筷。


    院外,沿街的含香樹落下大片的花瓣,像是下了一場浩浩蕩蕩的大雪。


    早起淋著這場花雨的人就知曉,秋天要過去了,冬天要來了。


    你看,花都凋零了。


    第十二章交談


    齊思遠抱著許念站在小舟甲板邊,許念探出頭去看下麵,小舟飛行的速度不算慢,四周應該設了屏障,他耳邊是風聲凜冽可是人在甲板上卻感覺不到迎麵而來的風,就像是有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罩著這個小舟一般。


    剛起時,許念還能看到仰著頭看他的朝霧和梁峰,但不過幾息,小舟已經行到雲層之上,下方再也不見人影隻剩層層疊疊的雲霧,看著也十分有意思,輕輕掃去了一些離別的惆悵。


    齊思遠抱著他,入手第一感覺是他怎麽這麽輕,和楚珩小時候一樣都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他心裏又想,這麽小的孩子帶回去不會又交給他帶吧?


    這樣想到,齊思遠就忍不住瞥了眼楚珩,一副“一言難盡”的心酸模樣,瞅得楚珩皺眉,心想他小師叔又發什麽神經。


    風鈴兒卻是高興的厲害,已經湊到齊思遠身邊,她伸出手扯了扯許念的衣角,許念隻比她高小半頭,身子不像男孩,到像是偏單薄纖細的女孩,風鈴兒就以為許念和他差不多大,因此未交談就先生出幾分親密。


    “小哥哥,你的名字是許念對不對?”風鈴兒笑意盈盈的開口,“我是觀星閣風鈴兒,我們兩個應該是一輩的,就是目前最低的弟子那一輩,我還是這一輩弟子拜師最晚、年齡最小的那一個,是全門派這輩弟子的小師妹。”


    許念低頭看她,聽聞她的名字,有點印象,大道三千路人甲人物,觀星峰算天命的奇才風鈴兒,算命很準。


    風鈴兒見許念對她說的話似乎沒反應過來,就委婉的繼續說道:“你拜師之後,雖然看年齡比我大些,可也要喊我一聲師姐的。”


    許念愣住,這才反應過來這小丫頭前麵說的那些話都是在為這一句做鋪墊。


    他想了想,跟著齊思遠三人離開那一刻他給自己的第一個警示是——小心做人、安分守己。


    因為朝霧說得對,他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去了三清宗,就是那四個字“寄人籬下”,既然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自我認知,曾經的寡言任性都要收的幹幹淨淨才對,不說乖巧但夾著尾巴做人總要學會。


    許念張了張嘴,老老實實的一個“師姐”就要出口,齊思遠卻突然捏了捏他的手,許念疑惑,那聲“師姐”就沒喊出來。


    齊思遠將他放到甲板上,他放得還很有順序,正好放在楚珩和風鈴兒之間,這三個小家夥從楚珩開始便是從高到低,楚珩高了許念整整一頭還多半個,齊思遠心下歎氣,要是不是知道許念已經九歲了,他還真會以為這孩子隻有六七歲。


    “你不用喊這丫頭師姐。”齊思遠對許念說道,風鈴兒聽聞張嘴就要抗議,齊思遠瞅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道,“我派,或者說不止我派,入門輩分皆不按年齡,都是以所拜師父為誰,拜入同一輩師父,長幼則按拜師先後排,風鈴兒這點是沒說錯。”


    風鈴兒頓時眯起眼睛得意的笑起來,然後就聽齊思遠繼續說道:“不過你拜師順序在楚珩之後,你們這一輩弟子除了融陽、觀星、七秀三峰的首席大弟子你要喊聲師兄師姐,其餘的都是你師弟師妹。”


    這話一出,許念詫異的看向齊思遠,大道三千中圍繞主角許念展開敘事,但很多細節並未點出,而且過了這麽多年許念除了幾個重要事件其他的很多東西他已經記不清了。


    就比如他怎麽已經拜入江雲子門下了,許念就完全不明白。


    “你尚未出生之時已經定下約定將來必拜入三清宗。”齊思遠解釋道,“當年你剛出生,觀星峰範師兄親自下山去見了你娘,並取了你臍帶血一滴,長明燭也刻了名字入我三清宗弟子觀,那時你就已經算是我三清宗掌門江雲子的二徒弟了。”


    “小師叔,還能這樣拜師麽!”風鈴兒頓時不甘心的大喊起來。


    許念則聽的目瞪口呆,原來收徒弟還可以這樣收,這不豈不是磕頭禮、拜師茶全省了?完全不顧他本人的意願,和強買強賣有什麽區別!


    等等,許念皺眉,照齊思遠所說這些東西如果書中真有描寫他不應該會忘記,他明明記得書中寫到主角被三清宗齊思遠帶入上清殿,因為主角是能修無情道最後一人,是與楚珩的有情道相輔相成的一門功法,所以才被掌門江雲子收入自己門下。


    怎麽到了這裏,他剛出生就已經是江雲子的徒弟了?


    許念心中發緊,又想到是了,書中許念十四歲國破家亡,到了他這裏就變成九歲,所有的,他所知道的時間線已經出現了偏差。


    可為什麽會這樣?


    許念疑惑的想到,因為他是異世亡魂,並非真正的原主許念,所以才會讓很多事情發生了偏差?那是不是,他同樣也可以改變自己活不過成年……會被楚珩斬殺的命運?


    “許念?”


    齊思遠開口介紹三清宗七峰及整個修□□的大致門派和分布,嘴裏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卻發現許念臉上一片茫然竟是已經神遊天外。


    齊思遠嘴角抽了抽,一口氣說的嗓子都幹了,這小家夥合著都沒聽到耳朵裏是嗎!


    風鈴兒好奇的戳了戳發呆的許念,楚珩也去看他,許念這才反應過來,他看到齊思遠無語的神情,心中就是一緊,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


    齊思遠見他麵上神色慌張,又見他粗布麻衣一雙手紅腫粗糙,雖眉目秀致可臉頰不僅沒有孩童的圓潤,反而有些削瘦。


    身邊站著的是一看就是吃穿不愁、身體狀況良好的楚珩和風鈴兒,許念被襯得就有些寒酸和忽略不掉的“貧窮”感。


    若不是他腰直身挺,帶著不卑不亢甚至還有些“貴氣”的氣質,大概很容易就被人看輕吧。


    許國太子念,一傳寡言內秀,一傳三歲方會開口能言,先天心智不全。


    齊思遠歎了口氣,這是許國未亡前他在民間聽到的傳聞,現在看來這兩樣都做不得準。


    “小……師叔?”許念見齊思遠不說話,像是在想什麽,他模仿之前風鈴兒的叫法,有些怯怯的喊道。


    心下卻想和人交流果然是他弱項,他之前身處高位永遠都是被哄的那個,現在終於也要學著怎麽做一個乖乖巧巧讓人不討厭的小孩了。


    齊思遠看著他,見他聲音怯怯,臉上露出了些無措,旁邊風鈴兒和楚珩看到他這樣,風鈴兒像是不能理解許念為什麽這樣,很是稀罕的盯著許念,楚珩麵上溫和依舊。


    齊思遠卻見到楚珩溫和的神情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之意,他是在瞧不起許念的膽小慌張。


    能一樣嗎?


    齊思遠搖搖頭,風鈴兒經曆簡單、心思單純,楚珩早年沒少吃苦,現在看起來表麵溫和,實際少年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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