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殷臥雪掙開他的懷抱,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依舊背對著他,卻未邁步。


    傅翼上前一步,緩緩抱緊她的身體,輕輕道:“霜兒,一定要這樣嗎?”


    曾經她對他淡漠,此刻她對他疏遠,傅翼也弄不懂,反正他就是不待見她疏遠自己。


    霜兒?殷臥雪覺得很諷刺,他摟著自己的身體,嘴裏卻親昵的叫著其他女子的名字。殷臥雪猛然一震,以前她都不在乎,為什麽現在她卻糾結起了。


    這意味著什麽?愛情的種子在心中悄然發芽嗎?不,不可能,這種感覺跟她麵對破浪哥哥時完全不一樣。難道是親情,殷臥雪再次在心底否認。


    弄不清,理更亂,殷臥雪也是凡人,遇到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她也喜歡鑽牛角尖逃避。


    “臣妾身體不便,請帝君去其他娘娘的寢宮就寢。”殷臥雪再次掙脫開傅翼的懷抱,逃難似的跑開。


    然而,傅翼這次沒有緊逼,目送她慌亂逃避的身影,鳳眸裏有複雜的情緒交織著,想起一些過往,眼眸驀地一變,宛若寒冰,轉身離開。


    靜謐的夜空,美麗而寧和。


    燭光搖曳,照映在床上的人兒臉上,慘白的臉色愈加蒼白。


    “月朧姑姑,是不是很痛。”宮婢顫抖的手為月朧擦拭著額際上的冷汗,月朧擠出一抹笑,很想安慰宮婢,到口的話怎麽也吐不出,背上火辣辣的痛令她都快暈厥了。


    “月朧姑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皇太後不是最喜歡月朧姑姑嗎?怎麽忍心……”宮婢的話立刻停止,猛地站起身,跪拜在地。“奴婢,叩見帝君。”


    “帝君。”月朧抬眸,隻是虛弱的叫了他一聲。


    傅翼掃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月朧,目光鎖定在她背上,原本雪白完美的後背多出二條鞭傷,從肩一路延伸到腰際,兩條鞭傷交錯猙獰無比,皮開肉綻,血流不止,裏麵的嫩肉也翻了出來,觸目驚心。


    傅翼鳳眸倏地一緊,眼神逐漸的猩紅,閃爍著寒光,冷聲問道:“為什麽不上藥止血?為什麽不上藥?”


    “回帝君,皇太後不許。”宮婢膽怯的說道,雙眸裏卻散發著正義。


    “什麽意思?”眼神裏充滿了危險,傅翼冰冷的聲音如刀子,他深知月朧未辦好事,回去之後定會受到懲罰,卻不料她居然下得了心重罰月朧。


    “不許上藥,不許傳禦醫看。”宮婢是在抱怨,皆是在為月朧打抱不平。


    “小梅。”月朧寒聲斥喝。


    “奴婢說的是實事。”小梅雙眸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清透的小臉泛著倔強的光芒,在後宮之中,那些年長的宮女都欺負她,隻有月朧姑姑護著她,真心待她,所以她也要誠心誠意相待。“帝君,奴婢……”


    “小梅,下去。(.)”月朧直接攆人,小梅本不想離去,對上月朧嚴厲的眼神,隻能退安,小梅一走,月朧隨即對傅翼請求道:“帝君請莫怪,小梅新進宮,很多事她不懂……啊。”


    傅翼冰冷的大手突然按在月朧的傷口處,頓時讓她感覺到傷口上傳來腐蝕般痛,像被鹽水啃噬著肌膚,錐肉刺骨的痛令月朧忍不住痛叫出聲,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壓製住背上的痛。


    “鞭子浸泡過鹽水。”語氣淡淡不帶任何情緒,傅翼身上的氣息愈加冷冽,縈繞在他周身的肅殺之意驚悚駭人。


    “沒有,隻是一般執行的藤杖。”月朧緊咬著銀牙,十指改扣在床邊,借著指甲與肉裂開的痛讓自己清醒。


    猩紅粘稠的血不停的從月朧背上溢出,一滴一滴,溫熱的鮮血,流淌下染紅床單,宛若鮮紅的玫瑰盛開,帶著一絲致命的魅惑。


    “她在傷口處動過手腳。”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傅翼知道皇太後會用毒,他隻是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對自己身邊的月朧下毒,還真是無情無義。


    月朧靜默,算是默認,一天一夜,傷口不上藥,不止血,結果不是流盡血,就是血凝固在傷口處堵住血流出。


    顯然,傷口流血不止,血量卻不大,沒有四五天,血是流不盡,皇太後的處罰不僅僅是鞭打,更是事後讓你享受鞭打後的痛,待你支撐不下去時,再出手相救。


    “值得嗎?”傅翼問道。


    “沒有值與不值,隻有願意與不願意。”月朧淡然的回答,若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亦會如此。


    月朧的回答讓傅翼一怔,在心中思忖著。


    “你喜歡上殷遏雲?”傅翼突然轉移話題,沒有拐彎抹角,直白的令月朧措手不及。


    你喜歡上殷遏雲……傅翼的話,一遍一遍地在月朧腦海裏回放。


    殷遏雲,十歲那年,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閉上雙眸,陷入回憶,那天的情景,事隔多年,仍然記憶猶新。她之所以鑽研茶技,就是為了能在茶技上與他並駕齊驅,可現在看來,她再努力,再用心,想要與他站在一起,癡心妄想。


    “月朧。”聲音冰冷而危險,傅翼嘴角有著涼薄和清冷的味道。


    月朧猛然驚醒,睜眼就見傅翼妖豔的麵容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在別人眼底這樣的傅翼能使人放鬆警惕,可月朧懂他,這樣的傅翼才是最可怕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在平靜中醞釀著一場腥風血雨的風暴。


    “是。”堅定的點頭,對別人,或是對自己,月朧都會否認到底,可對傅翼,她不能,那犀利的雙眸洞察一切,否認隻會弄巧成拙。


    “知道朕為何不立你為妃嗎?”傅翼鳳眸裏如海的眼神,讓人看不透意味。(.無彈窗廣告)


    這個問題對月朧來說,無關緊要,她卻想知道,可惜,背上的巨痛讓她有些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暈厥了。


    臉色一沉,傅翼狹長的鳳眸凝視著暈厥的月朧,真想將她搖醒,她的昏厥在傅翼眼中就是逃避。目光移向她背上的鞭傷,麵色凝重了幾分,最終還是拉過薄被蓋在月朧身上,小心翼翼將她抱起,轉身離開。


    景繡宮。


    殷臥雪環抱著雙臂,站在窗下賞月,這次不是思念,而是迷惑,依然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騙自己,傅翼是夜星,所以自己對他的感覺有些特別。


    說服自己後,殷臥雪轉身朝案桌踱去,她一定要在離開時,研製出寒毒的解藥,然後交給諾兒姐姐。


    砰!一聲巨響,門被踢開。


    殷臥雪停下手中工作,抬眸望著破門而入的人,隻見傅翼懷中抱著月朧衝了進來,將月朧放在她的床上。


    殷臥雪蹙起秀眉,來不及詢問,一道勁風吹過,臂膀被扣住,傅翼一把將她托到床邊,寒聲命令道:“救她。”


    殷臥雪掃了床上的月朧一眼,用被褥包裹住看不見她的傷勢,那濃烈的血腥滲帶著淡淡的藥味,那藥味兒很淡,淡得被血腥蓋住。


    側目對上傅翼焦急的目光,眸底還有一抹讓人覬覦不清的東西,以前殷臥雪不知,現在她清楚,那是情愫,就如當年破浪哥哥看哥的眼神。傅翼喜歡月朧,他對諾兒姐姐又是何種心態?


    “不救。”殷臥雪直接拒絕,理由是傅翼喜歡月朧,她就要為諾兒姐姐出口氣,心底究竟是如何想,也隻有殷臥雪自己清楚。


    “她是為了你,才被皇太後重罰。”傅翼一愣,沒料到殷臥雪會直接拒絕,鳳眸裏散發出一道銳利的光芒,好似要將殷臥雪萬箭穿心。


    “那又如何?”是冷漠,是清冷,殷臥雪掰開傅翼扣住自己臂膀的大手,轉身朝案桌走去。


    “殷眠霜。”傅翼一把將她捉了回來,俯瞰著她的眸色漸冷,冰得讓人不敢直視。


    “醫術在我身上,救與不救你勉強不了我,就算你將我殺了,我也不救,救人完全是我的自由。”殷臥雪仰頭望著傅翼,清冷的眼眸,淡漠的表情,倔強的讓傅翼恨不得捏死她,眸底宛若暗夜中的海洋般波瀾洶湧。


    兩人對峙著,誰也不認輸,任由冰冷的空氣縈繞在彼此之間。


    “殷眠霜就是殷眠霜。”放開殷臥雪的手,傅翼丟下一句,身影一閃,抱起月朧像來一般,快如疾風,消失在殷臥雪視線內。


    殷臥雪望著震動的門,心裏搗鼓著,緊咬著下唇,滿腦子裏都是傅翼那句話,“她是為了你,才被皇太後重罰。”殷臥雪深知,在月朧對自己不忍心時,回去之後必遭重罰,隻是沒料到,皇太後會如此狠。


    一個時辰後,殷臥雪依舊保持著傅翼離開時的動作,身子都有些僵硬,殷臥雪還是不想動。對不是自己敵人的人,她做不到冷血無情,況且,月朧也是為了自己,別人施她一份恩,她還十份。


    換上夜行衣,縱身躍出窗戶,僅憑著血腥味跟那淡淡的藥味兒,殷臥雪成功找到月朧的住處,嬌小玲瓏的身影落在窗戶下,殷臥雪背靠在牆上,目光左右環視,她清楚,這動作是多餘,很多人都隱匿在暗處。


    食指在口中沾濕,戳破那薄薄的窗紙,微眯著眼,透過洞孔見床上隻躺著月朧,而房間裏沒一人,推開窗門,縱身而進,在地上翻了幾圈,才來到床上。


    揭開月朧身上的薄被,當兩條交錯的鞭傷暴露在殷臥雪視線內,讓她倒吸口氣的不是觸目驚心的鞭傷,而是傷口周圍腐蝕的肉,不是惡心刺鼻的腐蝕味,而是清香。


    殷臥雪掏出一顆藥丸,喂進月朧嘴裏,下一刻,昏迷不清的月朧悠悠轉醒,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讓她忍不住重新閉上,待能適應之後再次睜開,模糊的視線讓她看不清坐在床邊的人是誰,視線漸漸清晰之後,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是驚悚。“娘娘,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月朧,我現在要處理你背上的鞭傷。”殷臥雪不理會月朧,直言道。


    “不,娘娘,這是皇太後的計謀。”月朧想起身,卻被殷臥雪一根金針插在她肩上,頓時讓她動彈不得。


    “放心,她有她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殷臥雪根本不畏懼皇太後,在這個世上,鮮少人讓她從骨子感到懼怕,但是她能確定,皇太後絕非其中之一。


    “娘娘,別為了月朧而跳進皇太後挖的陷阱裏。”月朧動不了,卻還是用祈求的目光望著殷臥雪,她是皇太後的人,如果讓她在師傅與皇太後之間選擇,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師傅,而後對皇太後以死請罪。


    “就算沒有你,皇太後也不可能讓我好過。”在牡丹事件裏,在皇太後知曉她的身份,殷臥雪就已經深知,皇太後不待見自己,甚至可以說恨自己,甚至那恨從何處而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上一輩的恩怨延伸到下一輩了。


    “娘娘,皇太後不是您皇姑嗎?”月朧問道。


    “她不也是傅翼的母後嗎?”殷臥雪不答反問。


    月朧頓時無語,她了解皇太後,血緣在皇太後眼底都如浮雲,更別說親情。


    “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打桶水。”殷臥雪起身,剛邁出一步,一抹黑影搶在她前麵。


    “我去。”


    殷臥雪腳步一頓,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眼底沒有一絲驚訝,他如此擔憂月朧,怎麽可以將她丟下,似乎他也料定自己會來。


    她妥協,這次傅翼還是贏家。


    殷臥雪不想與月朧聊天,想讓她保留體力,認真的打量起寢室內,得出的結論,月朧住的地方比她住的寢宮富麗奢華。


    一個宮婢的住處,勝過一個嬪妃,這意味著什麽,顯而易見。


    沒多久,傅翼提著一桶熱水回來,快速走到屏風後,欲將水倒進浴桶裏,一隻纖纖玉手抓住他的手腕。


    傅翼不明所意,斜睨著殷臥雪。


    “要涼水。”


    手下一個緊縮,傅翼臉色一沉,冰冷的目光能夠將人刺穿,在他發火之前,殷臥雪鬆開他的手,簡單的解釋道:“熱水會影響藥效。”


    傅翼冷若寒冰的目光凝視著她,鋒利的薄唇輕輕開啟:“為什麽不早說?”


    “你有給我機會嗎?”殷臥雪很無辜的道,再說她也沒讓他去,是他主動,也不問清楚,與她何幹。


    斂起心中怒意,傅翼不多言,提著熱水轉身離開,片刻後,涼水打來,這次傅翼並沒急著倒入浴桶裏,看著殷臥雪,寒聲問道:“這次沒錯吧?”


    “囉嗦。”殷臥雪一副你還不快點倒進去的樣子,氣得傅翼恨不得滅了她,卻隻能忍,誰教隻有她敢醫,也隻有她能醫,皇太後這一招,誰都心知肚知。“把她抱進來。”


    傅翼不喜歡聽人指揮,但這次他任勞任怨,放下空桶,轉身走出屏風。


    殷臥雪站在浴桶邊,靜靜地看著傅翼將赤身的月朧抱進來,身上居然沒有一點遮掩物,傅翼臉上的表情是淡然,而月朧蒼白的臉色染上一抹羞澀。


    衣袖內的雙手慢慢攥起,驚豔的臉上是漠然的神色,卻給人無盡的壓抑,甚至是窒息的壓迫感。


    “就這麽放進去嗎?”掃了一眼浴桶內的水,傅翼抬眸目光落在殷臥雪身上,見她呆滯在原地,有了前車之鑒,這次他精明的選擇問清楚再做。


    “不然呢?”殷臥雪語氣有些不友善,移開視線,心裏酸楚難當,久久的不能平複。


    傅翼一愣,察覺到她在生氣,隻是不明,她為何而氣?一股莫名的喜悅湧進心頭,讓他心情大好,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小心翼翼的將月朧放進水裏,水遮掩住身體,隻露出肌膚在外,月朧頓時鬆口氣。


    殷臥雪指甲輕彈,將藏在指甲裏的東西彈進水裏,轉身朝屏風外走去。


    傅翼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殷臥雪進來,最後看了一眼坐在浴桶裏的月朧,走出屏風卻見殷臥雪坐在椅子上,悠閑自在的飲著茶。“就這樣?”


    “不然呢?”不變的回答,殷臥雪看也未看傅翼一眼,她心裏很不爽,她自己也弄不懂,反正就是見到他毫不避諱,抱著月朧,心裏就酸得冒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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