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扛著張雲的冷嘲熱諷,還要時時提防他半夜開溜。武巧兒似乎一直在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她其實也有過幾次感覺自己是不是傻了,是不是真的因為這男人的臉才會這樣?


    到最後武巧兒都會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想治愈這個人的心,用她的心和醫術。


    前方十裏便要入蜀道,也不知是誰閑來無事立了塊牌子,上麵寫了當年詩仙木白的那首詩。


    “蜀道難?”張雲感覺自己頭皮一跳,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腦中衝出來。他用力甩了甩頭,一扯韁繩便繼續前行。


    武巧兒倒是多看了兩眼牌子上的詩,隨後才又策馬跟上。


    二人已經互不理睬地走了兩天,今天張雲雖然吐出了三個字,但看來還是沒有跟武巧兒有所交流的意思。


    不過很快就會有人讓張雲不得不跟武巧兒說話,那是一小隊響馬。攔路的人馬不多,整十個,不過個個腰間懸刀背後有弩,馬上更是掛著好幾個箭袋,手裏還握著長弓,更有短矛長戟就在身後馬上掛著。


    如果不是那最前麵一人開口就是連串的黑話,大概張雲都要以為這又是哪來的逃兵。


    攔路搶劫嘛,開口的大概意思不外乎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不過張雲既不打算給錢,也沒打算留下,他掉頭就路,倒也沒忘了提醒武巧兒一句。


    “不想給人當壓寨夫人就跟緊我。”


    張雲與武巧兒兩人四馬,這些日子已然人馬相熟,加上張雲似乎天生能夠博得動物好感,四匹被有意蓄養力道的馬匹在需要它們的時候立刻展現出上等軍馬應有的反應和速度。


    這隊攔路的大概都沒想過自己居然碰上這麽個貨色。要知道被劫時選擇掉頭就跑的人有的是,但兩人四馬還都是上等軍馬的這些響馬還真是頭一次碰上。為首喊話那人反應已然夠快,誰知道就算他開弓放了箭,那箭也隻能很無奈地落在了張雲馬後數丈之外。


    “繼續跑,這路的好處就是要麽被人堵死,要麽攔路的根本追不上要逃的。”張雲連夾馬腹,同時伸鞭在武巧兒所乘馬臀上連續輕戳三下。


    戰馬會意,四蹄翻騰如飛,轉眼數裏路過去,背後再也沒有那些攔路響馬的影子。


    “變道,進山!”張雲一指不遠處一條向北的羊腸小道,正要勒韁變向,卻突然槍開了韁繩去搶那根正在馬背上被彈得上下亂跳的樹枝。


    “張大俠?”


    “你快走別管我!”


    “我不要!”


    三句話疊在一處,不過三個出聲的好在沒有撞成一團。


    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左手拉住了張雲和武巧兒二人的戰馬韁繩,右手則很自然地牽住了另外兩匹跟隨著的戰馬。


    張雲瞬間就判斷出此人武功極高,至少不是前幾天那六個什麽吳越劍派的弟子可以比擬。手中的樹枝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立刻出手,一段時間以來張雲都處於一種繃弦到極致的狀態,這種狀態完全是因為他突然回憶起了那個女人,那個全心全意為了他最後卻隻落得一死的丁小妹。


    這段日子的張雲就像是一個碰不得的馬蜂窩,大概除了武巧兒這個成天就“喜歡”上去被蜇得滿頭包的女人,所有曾與這二人有過交集的人都不願靠近張雲,因為人類本能地會避開這種似乎隨時都會炸的存在。


    眼下那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就是捅了馬蜂窩的人,可惜張雲手中的樹枝卻不能像之前對付韃子又或者出其不意地打亂吳越劍派眾弟子時那樣取得相同的效果。


    高大的漢子卻有著輕盈的步伐,輕輕一仰身一分手便將張雲手中樹枝輕易奪過。那漢子明顯因為自己居然拿到張雲手中的樹枝一怔,緊跟著就是一臉緊張加抱歉地再次往前一傾,又將那樹枝送還了張雲手中。


    這一切發生得極短極快,以至於張雲隻知道自己一擊未中,並不明白對方臉上的抱歉神情到底從何而來。


    “張大俠,是我啊,我是顧大手啊!當年你救過我們一家,還替我們村子報了大仇!怎麽不認識我了?”大個子言語間既興奮又失落,興奮的是他居然如此幸運地見到救命恩人,失落的是恩人似乎武功出了問題,而且也不認識自己了。


    張雲皺眉道:“你認識我?”


    顧大手整理了衣衫,向身後招了招手,一名姿色上佳的中年女子和一個十六七的可愛姑娘從不遠處的林中走了出來。


    “來,琳兒見過恩公,快行禮。”顧大手一招手,那大概是集中了父母所有優點的姑娘立刻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著張雲一拜到底,行了個少有的大禮。


    “恩公事務煩多,可能不記得大手,但大手一家不敢對恩公稍有相忘!那次之後我與妻女舉家遷出,剛好碰上了一位道士雲遊。他說與我一家相遇是緣,就將我們接去了道觀後山住下。當時隻以為是臨時住所,誰曾想一住十多年。琳兒在那邊相好了親家,這次回來是想拜祭先祖和同村先人再回去。天見可憐,竟然叫我碰上了張大俠!”顧大手越說越是激動,到後來提到拜祭之事兩眼更是滿含淚水,其妻女亦然。


    不似作偽。張雲下意識覺得這人的話可信度極高,但依然沒敢全信。他試探道:“我現在記憶損失嚴重,武功全失,你既然有功夫在知,怎會不知?”


    顧大手對張雲的話哪會有半點怠慢,一聽立刻應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家三口住在那道觀後山,每日除了隨那觀中道士打坐修身,就是耕織放牧,偶爾下山聊得也都是家長裏短,那道觀方圓百裏之內向來平和安寧,對外界尤其是江湖事反而知之甚少。”


    “什麽道觀?”張雲追問。


    “三才觀,觀主自稱笑貧道人,但我們見過和次來客,對他都極為尊敬地稱呼笑貧真人。”顧大手那是有問必答,毫無隱瞞。


    “真人?我就知道武當張三豐當得‘真人’二字,這道士也被稱真人,想必有些來頭。”其實張雲已經想到了這笑貧應該就是上官靈向自己提到過的三才觀主笑貧道人,天下劍道老一輩中的頂尖存在,當年與雲天劍客於劍道上各有所長,難分軒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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