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教聲勢浩大,其好處有三。一可抹去一位平章背叛又被殺引發的三十萬大軍潰散。二可在如今緊張形勢下給陛下派那個就知道殺殺殺的白癡領蒼狼軍出擊的機會。三可趁這死而複生的白蓮教自以為是義軍中最強的力量,挑撥離間,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自己狗咬狗。這白蓮教背後不管是哪隻手提供了它複活的力量,亂相之下又能如何?”


    昵稱小白的書生一氣說完,然後立刻抬手堵起耳朵。果然那邊剛被形容為“隻會殺殺殺的白癡”的那位立刻就跳腳叫道:“你不白癡你領兵去打啊!?前兩樣我不光知道也能辦到!而且一定比你利索!”


    堵起耳朵也無法阻止對方那大喇叭嗓子的小白翻著白眼嗤笑道:“就第三條最重要,你去挑撥一個我看看?除了會搞著十幾幾十萬腦子進水了才會崇拜你這白癡的士卒殺來殺去,還會什麽?”


    被皇帝叫作寶寶的高大漢子實際上漢名是王保保,這位從一品的樞密院三知院之一,大都平章大將軍,下轄五十萬虎狼之師,自從軍起打出無數勝仗鮮有敗績的擴廓帖木兒被小白噎了個正著,除了死死攥緊兩個缽大的拳頭,倒還真沒什麽好說辭去反駁對方的話。


    中間那位一臉苦相地再度伸手,叫左右兩個明明做了準備卻還是躲閃不及的家夥各自又吃了一巴掌。


    “如果再不好好說話,老子就把你們綁了吊到宮門上麵晾足三天。”笑吟吟的表情配合完全聽不出笑意的話語,參知大人的話不論是聽起來還是實際上都非常好使,左右兩邊立刻乖得不能再乖。


    沒辦法,這位直奔文官之首而去的參知大人動起手來實在不簡單,左右二位自問真心都打之不過。


    座上皇帝好容易止住笑意,正色道:“分化義軍的活小白親自去弄,師兄你把我那隊蝶舞交給小白用。”


    “陛下……”聞勝清欲言。


    “一隊就一隊,蜂蝶花三隊,百花園都去了南邊,若不是蜂巢要護的人太多,我都想再抽出一半添到蝶舞裏給小白用。江湖險惡啊,想想十年前那場動蕩,可惜了沒能利用好,否則如今江湖在握,要收拾那些陳腐深患又何須如此麻煩?”皇帝打斷了想阻止他一次性把身邊最強的保護力量全派出去的聞勝清,最後笑道,“況且有師兄在此,暗中還有藥穀幾位師弟師妹,我自己也不是白練了這許多年不是?”


    聞勝清知道自己這師弟皇帝的脾氣,於是不再多言。


    被叫作小白的男子原也想開口拒絕,但想到最近聽聞大總管說的幾起江湖中事,最終還是把拒絕的話咽回了肚子裏。他有一個武功奇高的天才老婆確實足夠高枕無憂,但真要到那江湖與廟堂攪和在一起的義軍中去行事,不再多帶幾人恐怕還真不夠用。


    “寶寶……”


    “陛下!要叫漢名就帶上姓叫,你次次都故意的不煩麽?”漢名王保保的擴廓帖木兒瞪著眼咬著牙,心說也就因為你是皇帝武功又比我高,不然看我不揍你的。


    “還真不煩,誰叫你老配合朕來著?”帝皇嘿嘿樂了幾聲,這才重新正了臉色沉聲繼續,“十年前你馬踏江湖被武當山那老不死的擋了一回。這一次我準你調動蒼狼軍二十萬,引七省輜重糧草沿途供給,執聖旨行事準許先斬後奏。這一次不僅要收編哈丹巴特爾那混蛋東西訓出來的殘部,更要幫我趕一趕那些想要自保實力的義軍,讓他們好好動彈動彈。若是有哪個老不死的東西膽敢不長眼睛這時候跳出來,也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被叫作小白實際姓楊名白字知秋的家夥很是不客氣地打斷了皇帝陛下正式至極的發言:“說得天花亂墜,說到底還不是你這家夥花了這麽些年挖了個天大的坑,終於有了機會讓那些不知好歹的愚蠢貨色們挨個自己跳下去的機會而已。別說得多清高,論起陰謀你哪裏比我差了?好像我還更磊落一點。”


    “沒辦法,小時候明明學得都是帝王策,誰知道你這個我最親近的伴讀發小兼死黨居然是個天生的陰謀家。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這可不是應了那句古人言?”皇帝對於楊白的挖苦非但沒有半點兒不悅,反而很有些興高采烈地“反擊”回去。


    聞勝清無聲一笑,捌過頭權當沒瞧見皇帝陛下在那裏沒個正形地跟人抬杠。擴廓帖木兒饒有興致地看著座上座下這君臣好友二人在那裏搞些小孩子之間才有的嘴上把式,順帶手還扯住了想出聲打圓場的參知大人。


    一場注定了隻有五人知曉的君臣之事在歡快的氣氛中結束,送走了三名首先是好友其次才是臣子的親信人物,元朝皇帝輕輕倚在鋪得十分妥帖的龍椅之中,長長歎出一口氣道:“當了這些年的皇帝卻隻有三個可以交心的好友,我是不是很不稱職?”


    聞勝清恭聲道:“師弟多慮,古今帝王,又有幾人能有三個知心交命的友人?”


    “嘿,還真是如此。”皇帝閉起雙眼,放鬆了身子完全躺在龍椅之上,“聽你說那個出了一位不知其真實身份的武林高手的地方,還出了個和尚出身的義軍頭子?”


    “那人身手不在我之下,而且神出鬼沒,隻怕同時與詭兵門和武當山有關係。至於那個義軍頭子,平章將軍幾位進來之前我才收到消息,說是那朱元璋剛剛領了二十八人離開濠州,似乎是與那郭子興分道揚鑣了。”聞勝清說著將一封敞未拆封的火漆密信擱在桌上。


    “無生師兄死在那人手上?”皇帝沒有睜眼,隻是輕輕揉著額頭。


    聞勝清眉頭一擰,隨即平複如初,淡淡應道:“是。無生死無全屍,我雖然及時趕到,卻也隻從所戰之地瞧出了很少的東西。有一點可以肯定,無生並非大意,而是技不如人,至於為何死戰不退,隻怕又是他那倒黴性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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