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忘川河“砰地”一聲,如油觸上火星,猛然躥起五六丈火苗,烈火熊熊,卷起滔天之威。與這相對稱的,四周空氣頓成肅殺冷刀,生出無數細小冰淩,懸浮在空中。烈火與冷氣構成一個大冷大熱之境,偏又不得相融,似生生分離。而這招施出,隻在厲炎五丈方圓,完全鎖住十大陰帥,在這區域遊走的虯褫立時淹沒在火海,化作虛無,以彼之血,助長此火,越加使得烈火肆虐狂舞。而在半空的厲鬼與鬼卒冷刀刮過,魂飛湮滅,以彼之陰,喂養此氣,益發使得空氣森冷侵骨。


    五丈方圓之外,虯褫兩麵被阻,又有晨希虎視眈眈,原本就顯得慌亂的眾小蛇紛紛將目標定在半空,隻聽慘叫聲接連不斷,場麵更加混亂。


    葉明身在鍾馗袖內,陰魔、鍾馗、崔府君三者相鬥之景能看的一絲也不放過,他雙手連作比劃,姿勢極是怪異,雙眼卻緊盯住陰魔,陰魔攻勢一變,他雙手動作亦隨之一變。興起處,從如意袋裏取出橫天劍,將自己昨夜所領悟劍法與陰魔互相比照。雖三者攻守往來速度絕快,但葉明眼力尚在,都能看個絲毫不差。這彷佛就是他與陰魔之戰,他神態極為認真謹慎,唯恐精神一泄,立時敗北。這也正是他來地府的真正原因,察看陰魔的破綻!


    顧曉亦一待厲炎使出冰火烈獄,擔憂處在半空的晨希被波及,身形一動,已到晨希身畔,所過之處,虯褫、厲鬼均被掃開殺滅,那刹那之間,空中多出一行空白,孟婆等眾鬼神不禁頻頻側目,深覺詫異,這女娃子何時竟也修成一身本事?


    經過這段時間,一萬厲鬼已被消滅一半,僵屍與鬼卒合力,威力大增,已不是這些厲鬼可以抵擋。他們幾乎要退至鬼門關,就在這時,那邊厲炎暴吼道:“誰敢逃,殺無赦!”


    秦琬琬猛然回頭,秀眸冷厲泛光,在空中緩緩向厲炎走去。若不是這廝,那逃走的僵屍也不會害了這麽多人,也不會令她嚐這麽多苦楚滋味。


    冰火煉獄,經虯褫與厲鬼滋補,力量增了何止數倍?十大陰帥頓覺全身處在極冷與極熱交雜的環境之中,內息不斷翻湧,他們交手數次,豈不知其中利害?若任由厲炎繼續施展,恐怕再不過多久,功力弱的便要運氣抵擋,完全沒有攻擊能力。鬼王大喝道:“兄弟們快上!”


    當下鬼王當前,牛頭、馬麵左右輔佐,日遊、夜遊、無常三角緊跟,豹尾、鳥嘴、魚鰓、黃蜂正方斷後,此乃渾圓、兩儀、三才、四象之勢,乃天羅地網最利害的招數。攻如一把錐子,可將後發之力收束於前,合十人之力流轉不休,源源不絕;守可顛倒而過或是後方迅速補上,此道理便如同凡人可折斷一根筷子,卻難以折斷十根緊紮一起的筷子,當然“天羅地網”與那相比實如天壤。因從混元至四象循環,不論以攻對攻或以守防攻,都是天下最犀利的攻防,其發揮的能量浩浩蕩蕩,更需靠眾人配合默契方能淋漓盡致。


    十大陰帥以鬼王為首,撕開空氣,迅若閃電奔雷,其勢如千軍辟易,一往無前。厲炎心中大驚:“這是什麽招式?”手下可不敢怠慢,濃霧之中凝出兩隻手的形狀,忽地那忘川火海陡然衝來一行洶湧烈火,此火乃地獄業火,為六界三大神火之一,當日他以此火與秦琬琬相鬥,秦琬琬始終不敢正麵以對,可知其中利害。


    厲炎右手掌握地獄業火,左手立即朝前虛握,無數冰淩湧向手心,凝成一個小冰球。他獰笑一聲,待鬼王橫眉怒目、猙獰無比地衝至近前,大聲狂吼,左右手向下猛然按去,氣勢上分毫不讓!


    兩方相擊,隻聽轟然巨響,忘川河被卷起幾丈河水,往四處狂灑而去。厲炎與十大陰帥兀自空中對陣,雙方各自一退不退!


    厲炎雙手一冷一熱,一陰一陽,龍虎相迫,若是鬼王獨自抵擋,一下子便能要了他的命,但此時乃十大陰帥共同對敵,業火與寒冰經得鬼王渾圓之軀、再經兩儀、三才,直至最後的四象層層化解,已能完全抵擋。倒是厲炎猝不及防,不知天羅地網威力,吃了個大悶虧。猶是如此,他乃十八層地獄最凶惡業鬼,越是逼迫,越激發出他潛在凶性,隻聽他狂笑不已,濃霧中光芒極是閃耀,竟是與十大陰帥卯上了!


    忽聽背後數聲冷哼,哼聲雖輕,卻穿透狂笑之聲,直直鑽入了厲炎的耳裏。他大驚之色,再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已知道是誰來到了他的背後。


    秦琬琬依舊緩緩向前走著,她冷豔的臉孔不帶任何表情,望著厲炎的眼色就像看著一個死人。厲炎驚了,此時他們一方被圍攻堵截,已趨劣勢,自己怎隻顧著與這十個小嘍囉逞凶鬥惡,而不去思索進取之道抑或脫身之策呢?強敵環伺,一個疏忽,便能送命!


    厲炎心驚肉跳,強笑道:“秦琬琬,你該不會趁人之危、行小人之舉吧?”他在惡戰中兀自能開口說話,這份功力委實高深,即便如鬼王,此時深陷爭鬥漩渦,難以自拔,便開不了口,但見秦琬琬舉動,卻是欣喜若狂。


    秦琬琬冷笑道:“我隻是名女子,能殺你,我不擇手段!”


    厲炎大駭,經曆過第十八層地獄的酷刑,他別任何人更珍惜自己的性命。此時感受到秦琬琬緩緩走近,如芒在背。忽地風聲微動,他雖不能回頭,也能想象是秦琬琬舉起了手,慌忙中大叫道:“你不想知道你兄長最終結果嗎?”


    秦琬琬玉手離那團濃霧僅有數寸生生停住,芳心大顫,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一下被觸動了。她禁不住後退一步,身子微微抖著,不知是激動還是憤怒……良久她平複心緒,冷笑道:“你胡說什麽!”


    厲炎見計策成功,暗暗得意,道:“秦琬琬,別人或許不知道你來曆,我卻是最清楚不過。兩百年前,我尚未被地府擒拿,功力遠遠不到如今境界,但我也是洛陽一名遠近聞名的惡鬼,稱霸一方。那洛陽之劫啊,我直至今日亦是曆曆在目,就如同昨日所見。我雖是惡鬼,卻被那屠殺慘狀嚇得肝膽俱裂,滿地都是血啊,那洛河全被染紅了,我最終帶著一幫手下遠遠逃離。比之於這些人,我們惡鬼算得了什麽!可是秦琬琬,導致這場洛陽之劫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秦琬琬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厲炎不見她動靜,續道:“攻打一座城池,殺戮如此多人,竟就隻是為了一名女子,一名傾城傾國的女子!哼,利欲熏心、色膽包天,那說得可都是人類!”頓了一頓,又道:“當那些官軍殺害老弱婦孺之時,秦小姐,我問一句,你在哪裏?”


    秦琬琬仿若癡呆,顫著身子又退了幾步,兩行淚水滑落臉頰,點點滴落……


    厲炎嘿嘿冷笑,他也不敢過於逼迫,激怒對方,適得其反反而不妙。“你兄長博覽群書,本是狀元之才,被你連累,隻能四處逃難。這本也沒什麽,可你一死,卻徹底摧毀了他!”


    秦琬琬螓首猛然抬起,咬牙一字一字道:“我兄長,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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