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明兩人進來,客堂中人移動目光,忽聽“呀”的一聲輕呼,卻是發自顧曉亦之口。葉明訝然看去,似乎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自己,臉上帶了些錯愕,又似笑非笑。葉明不覺臉一熱,心中大悔,無奈此時有心無力,隻能尷尬地往風影背後挪了挪。


    “哈哈……”不知誰先帶頭發笑,隻見顧玉清、方龍竹忍俊不禁,顧曉亦、若靈肆無忌憚,秦琬琬抿嘴莞爾,蘇廣誌卻是滿麵疑惑。各人表情不一,卻讓氣氛一下子漲高不少。


    顧玉清首先走過來,說道:“葉兄,我已叫人熱著飯菜,我先去叫人端過來。”


    葉明一陣感激,想必是顧玉清不欲打擾自己休息,便留了一份。他自幼孤苦,待他好的人隻有小時相依為命的劉婆婆和香蓮一村人,但相處時間都不長。如今碰著顧玉清,除了一時還有些不適,就隻有感激。


    葉明隨風影再往裏走去,忽見顧曉亦雙手抵腮,幾個手指玩著一條小辮,瞪著大眼,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葉明,你到底多大了?”和葉明一同護過鏢的人滿心好奇,齊齊把目光投向了他。之前葉明長發遮麵、滿嘴胡渣,望之當然彷佛一個曆盡滄桑的青年人。如今他清理過後,臉孔反顯稚嫩,也讓人一下明白他身形瘦小其實另有原因。


    “小師妹,別這麽沒禮貌。葉明老弟,多謝你幫我們中原鏢局護送這趟鏢,快請坐。”蘇廣誌笑著站起,這下可更顯高大,足足比葉明高了一個頭,兩相襯托,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來長安前,眾人已商量好,和氏璧其中隱秘實在不宜為外人知曉,於是對蘇廣誌隻是稱葉明和風影一行人幫他們擊退劫鏢強敵,並一路護送至長安。蘇廣誌雖有些疑惑,但對這些年輕英俠卻大為敬重,趕緊收拾好廂房讓他們歇息。


    葉明稱謝坐下,一陣酥香入鼻,葉明斜目看去,身邊便是鮮美糕餅,不覺一陣肚餓。秦琬琬離他最近,見狀冷豔的臉上也不禁浮起笑容,不經意地把一碟五色餅往他麵前推了推。若靈鬼靈精,一把攔住,笑道:“葉明,今天要想吃糕餅呢,你可得先說你的年齡。”


    “我……”葉明剛想慌編個大點的年紀,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我大哥呀,今年十九歲吧。”卻是晨希蹦蹦跳跳地進來了,在他後麵則是顧玉清和拿著食盒的張嫂。


    葉明沉下臉,作惱狀道:“小孩子幹嘛不多睡一會。”晨希嘻嘻一笑道:“大孩子不叫醒我,小孩子可是給餓醒了。”


    一片笑聲中,葉明和晨希一陣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蘇廣誌忽道:“鳳府位於城西永安渠附近,我們鏢局的人手報告,鳳大人於午初時回府,至今未出。若要把鏢安全送到,我想我們應趁早去送。”


    顧曉亦奇道:“不等爹爹嗎?”


    蘇廣誌搖了搖頭,道:“師父恐怕要明天才到,這趟鏢古怪得緊,我看要及早送,免生枝節。”


    風影點了點頭,道:“我們這趟,人不宜過多,人多徒惹人注目;也不宜過少,若遇強敵,可為互助。”見眾人頷首讚同,續道:“蘇兄久在長安處事,對這裏自然熟悉,所以我們應由蘇兄帶領。其次葉明、方師弟、秦小姐以及在下皆可陪同前往。”


    “喂,討厭鬼,我也要去。”顧曉亦一聽沒有她,可不樂意了。


    “曉亦!”顧玉清輕喝一聲,然後道:“風影兄所言有理,我們自在這裏等候各位好消息。”


    顧曉亦撅撅嘴,心有不甘,還想說些什麽。忽然若靈說道:“曉亦,長安城有哪裏好玩的,你帶我去玩玩好嗎?”顧曉亦轉頭看去,見若靈對自己悄悄眨了眨眼,心中一動,笑道:“好啊,長安好玩的地方很多,我等會帶你去,不理他們。”


    大家意見統一,忽然一個嫩嫩的聲音響起,“那個,我呢?”晨希舔了舔油膩的嘴唇,眼巴巴地問道。


    “長安果然繁榮。”望著兩邊琳琅滿目的店鋪,葉明暗自想道。其時葉明五人按風影所說向城西鳳府進發。而黑盒與和氏璧則理所當然地由葉明保管。


    蘇廣誌初時還擔心葉明能不能擔起大任,畢竟他沒有真正見識葉明他們的實力,顧玉清好說歹說,才讓他勉強相信。如今他形影不離地跟著葉明,心思自然顯露無疑。


    方龍竹為人豪邁,卻不喜多言。因此他也沒讓蘇廣誌知道他便是當今人間天下第一劍客,隻自稱姓方。如今故地重遊,頗多感慨,隻是淡淡地歎了口氣,意興闌珊。


    風影微微奇怪,他這個師弟沒有天下第一的驕縱,來到長安後,卻有類似以前葉明的頹喪。他已經是人世的劍聖,該有的都有了,為何還會如這般情境?


    風影暗自留心,忽笑問道:“蘇兄,長安聞名江湖的幫派多嗎?”


    這可問到點子上了,蘇廣誌微覺奇怪,難道他身為江湖中人,竟然沒聽過有名的幫派?風影察言觀色,笑道:“我剛藝成下山,對江湖還不是很了解,所以勞煩蘇兄為我解惑。”事實上是他離開人間五十年,前後江湖多有變化,這才向蘇廣誌提問。


    蘇廣誌對此是如數家珍,當下嗬嗬笑道:“長安的幫派,最有名的莫過關中劍派,這個不勞我說,風影兄自是明白。”風影點點頭。葉明卻是不明白了,當年那無名老人給他講解六界之事時,唯有人界之事沒有仔細講解,其後他或被追殺,或忙於尋寶,江湖接觸不多,此時聽他們說起,饒有興味。


    “其次是淩煙閣,我朝開國之初,猛將如雲,他們的後代或弟子多入淩煙閣,武藝有成之時,必被吾皇重用!其他幫派多為此一派一閣附屬。若與江湖名派相比,實不值一提。”


    風影點了點頭,看來國家安穩,江湖也變化不大,瞅了瞅方龍竹後再次問道:“長安最近幾年發生過什麽江湖大事嗎?”


    蘇廣誌想了想,忽然臉上一陣興奮,道:“最大的事莫過於去年劍聖與武林盟主之戰!”


    “啊!”一聲輕呼,葉明、秦琬琬不禁看向方龍竹,但見他一臉蕭索,充耳不聞,不覺奇怪。記得當日在酒棚,顧玉清有言武林盟主對方龍竹亦自愧弗如。那為何方龍竹還是悶悶不樂呢?


    蘇廣誌顯然沒有發現異狀,仍一臉沉浸在回憶之中:“可惜當時我行鏢在外,不能親眼目睹。哎,就算我在長安,恐怕也無法看到。他們是在太乙山天池比武,因地處皇家,觀者寥寥,但俱為武林翹楚之輩。據他們所言,兩人足踏飛劍,淩虛天池,天地為之風雲色變,這一戰足足打了一天一夜,兩人最後相視大笑。後來有人問武林盟主誰輸誰贏,他笑道:‘吾不及劍聖萬一!’於是劍聖之名不脛而走,想來實為我等學劍之人楷模。”


    三人聽得入神,而方龍竹還是不聲不響地走著,無絲毫得意,看來彷佛心神不屬。風影續道:“蘇兄,那劍聖後來人呢?”


    “後來……”說到此,蘇廣誌竟然歎了口氣,三人知道故事到了關鍵處,更加聚精會神,“據說那趟劍聖進京,是為了報殺父之仇的。而他的殺父仇人似乎是朝廷裏的大員,他與盟主一場惡鬥後,又連破淩煙閣十四大將,一劍刺進了仇人右胸,之後逃逸京城。奇怪的是劍聖為什麽不刺心髒,反而讓仇人有機會活命,而且更奇怪的是此後他也沒被通緝。”


    事情玄之又玄,恐怕暗中別有內情,這一切的謎底也隻有他們身邊的那位劍客才能揭曉。葉明看了眼麵無表情的方龍竹,終於明白他蕭索的緣由,如今他公然現身於長安,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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