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東晟當夜回去後,就病了,一直高燒不退,第二天,又帶病去下麵的工地上考察。


    車行的途中,林向南向他詳細的稟報著幾個工程的進展狀況。聶東晟安靜的聽著,偶爾發出幾聲低咳,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憔悴與疲憊之色。


    “總裁,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林向南說完公事,關切的詢問道攖。


    “沒必要,著涼而已。”聶東晟淡聲回了句,翻開手中的文件,專注的翻看著。


    回到公司,聶東晟實在是頭疼的厲害,吃了兩片退燒藥,在總裁辦內的休息室裏小睡了一會兒。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若不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這一覺隻怕不容易醒。


    電話是聶家大宅打來的,聶老太太想曾孫了,讓他晚上帶阿惟一起回去吃頓便飯。聶東晟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讓林向南推掉了晚上所有的應酬。


    “總裁,晚上和林副市長的見麵,隻怕不好推脫。”林向南有些為難的說道。


    “我家老太太發話,沒辦法。”聶東晟無奈失笑,又叮囑道:“你把我辦公桌上的那方端硯給林副市長送過去。就說我改日再做東給他賠罪。償”


    聶東晟桌上的那方端硯可是宋代老坑,在市麵上也是有價無市。現在這些在位的,胃口大得很,你不喂飽他們,也休想讓他們行方便。


    林向南自然也深知這一點,於是拿了東西按照聶東晟的吩咐行事。


    聶東晟隨後又給顧一念撥了通電話,告訴她晚上會去公寓接阿惟回來。


    顧一念猶豫著,正想找借口拒絕,卻聽聶東晟說道,“一念,我奶奶想念曾孫,想見見孩子無可厚非。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答應把阿惟的撫養權給你,但聶家的長輩卻未必同意,所以,凡事別做的太過。”


    他的話讓顧一念無話可說,隻能讓聶東晟暫時把阿惟接走。


    她牽著孩子的小手下樓時,聶東晟的黑色路虎早已經等候在樓下。


    “爸爸。”阿惟見到聶東晟,並不敢太過放縱的撲進他懷裏,隻是乖乖的走過去,牽住了他的大掌,但孩子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聶東晟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孩子的頭,表現的並不算熱絡。他一向都不太寵阿惟,男孩子,嬌養隻會寵壞了他。


    “今晚會送他回來嗎?”顧一念看著聶東晟把孩子抱上車,出聲詢問道。


    “不太好說,如果奶奶留阿惟過夜,我明天會直接送阿惟去幼兒園。”聶東晟回答。


    顧一念點了點頭,對阿惟笑了笑,然後看著車子緩緩離開。


    車內,阿惟趴在後車座上,對著顧一念招手,直到她在視線中完全消失。小家夥才坐回位置上。


    “老實一點。”聶東晟替她把安全帶係在身上。


    小家夥端端正正的坐著,模樣十分的乖巧,揚起小臉奶聲奶氣的問道,“爸爸,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你不是很喜歡漂亮姐姐?和她一起住不好嗎?”聶東晟問道。


    “漂亮姐姐很好,可是,她家又不是我家。”阿惟低下頭,小聲的嘀咕了句。


    聶東晟劍眉微鎖,若有似無的輕歎一聲,伸手揉了揉阿惟的小腦袋,卻並沒有說什麽。


    車子剛駛入聶家的別墅,就有老保姆迎了出來,“阿惟小少爺來啦,老太太一直念叨著呢,盼的望眼欲穿了。”


    “奶奶最近身體還好吧?”聶東晟牽著阿惟的手,一邊向別墅內走,一邊出聲詢問。


    “都好都好。”老保姆笑著回答。


    別墅一樓的廳堂內,人倒是不少,聶東晟的大嫂正陪著聶老夫人閑話家常,聶琛北翹著個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翻看報紙。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奶奶正念叨著老三,這父子兩個就來了。”聶家大嫂見到聶東晟父子進門,笑著說道。


    聶老夫人對阿惟招了招手,眼角眉梢都堆滿了笑意。


    阿惟像隻小鳥一樣撲過去,討巧的哄著老人家開心。聶老夫人笑的更開懷了。


    她對待聶家的其他幾個小輩並沒有這麽上心,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來,老太太是典型的重男輕女。但知道是一回事,卻沒人敢多嘴惹她老人家不快。在聶家,老太太說一不二,誰又敢撩虎須。


    “三哥。”聶琛北放下手中的報紙,笑嗬嗬的來到聶東晟身邊,從煙盒中倒出一根煙遞了上去。


    聶東晟接過煙,聶琛北又打開火機湊過去。


    煙霧順著修長的兩指間彌散開,因為阿惟還在屋子裏,聶東晟和聶琛北兩人隻能出去吸煙。


    寒冬的季節,院子裏除了幾張做工考究的石桌石椅,實在是沒什麽景致可言,地麵上是一層厚厚的積雪,天氣幹冷幹冷的。


    “紅星的那個案子,相關資料我讓人替你查到了,大概明天之前就會整理好發到你郵箱。這案子的幾個涉案人都不好惹,你自己悠著點。”聶東晟吐著薄霧說道,他心裏明鏡一樣,聶琛北從不會無事獻殷勤。


    “謝謝三哥。”聶琛北嗬嗬一笑。


    聶東晟高大的身體斜靠著冰涼的椅背,沉默的吸著煙,一雙墨眸深斂著,似乎陷入沉思。


    聶琛北是律師出身,察言觀色的本領沒有人比他更在行。聶東晟雖然看起來和平日裏沒什麽兩樣,但一張俊臉上明顯寫著憔悴,他平時即便工作再忙,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三哥,你臉色不太好。”聶琛北說。


    他話音落後,聶東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句,“可能最近太累了。”


    雖然明知是托詞,但聶東晟既然這麽說了,聶琛北也不好深問,於是便轉移了話題。用輕快的語氣說道,“顧大小姐怎麽沒和你一起過來?奶奶剛剛還在念叨,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讓你們盡快把婚事定下來。你也單了這些年了,你需要個老婆,阿惟也需要媽。”


    更何況,還是親媽。


    聶東晟聽完,淡淡一笑,笑容中夾雜著一股自嘲。燃燒著的煙光,突然在他的兩指間,一點點的泯滅。


    “她什麽都知道了,以一念的性格,別說是結婚,隻怕,她再也不會原諒我。”


    聶東晟的話,讓聶琛北既錯愕,又好奇。錯愕的是,他這個三哥,從小就孤傲的很,何時需要他人的原諒。好奇的是,當年,聶東晟與顧一念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三哥,你們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時,一陣寒風夾雜著地麵的積雪呼嘯而過,那股寒意隻逼骨髓。聶東晟輕輕的咳了幾聲,劍眉深鎖,緩緩的沉入了回憶。


    ……


    聶東晟認識顧一念的時候,她才隻有十五歲,還是個孩子而已。


    那時候,顧勁鬆婚內出軌的事情,鬧得家宅不寧。顧一念常常借口照顧貓咪而跑到他家裏。隨後,顧一宸的電話就會打過來,說家裏亂的很,讓他幫忙照顧一念。


    誰知道,這一照顧,就讓聶東晟生起了想照顧她一輩子的衝動。


    顧一念對於他來說,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咪,又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憐。


    她喜歡抱著白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看的困了,就直接趴在他的腿上睡著,毫不設防。常常弄得聶東晟十分無奈,她這根本就是在考驗他的意誌和定力。


    從十五歲到二十歲,整整五年的時間,他耐心的等待著,守護著一念慢慢長大。研究生畢業後,他選擇回到b市實習,並攻讀博士學位。


    他和一念之間,也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此生之中經曆過的最美好的時光。除了枯燥的學業與事業,他對生活,對未來開始有了憧憬與期待。他抱著她,親吻她的時候,會心跳加速,也會熱血澎湃……哪怕是每天的吵吵鬧鬧,都讓他覺得是甜蜜的。


    他們在一起交往的時間並不算短,但聶東晟從來都沒有帶一念去見過他的家人,因為,他的家,也是一團糟的。


    聶東晟從小到大,他父母的感情都不是很好。無止無休的爭吵,白慕雅的歇斯底裏,以及聶景峰變得越來越冷漠。他們爭吵的話題,永遠是聶景峰婚前的一段風流情史。


    最後,他的父親幾乎很少回家,白慕雅的精神狀況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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