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檢查後,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但醫生看過後,卻直皺眉。“她這種情況,沒辦法做手術。”


    “有什麽問題嗎?”顧一宸擔憂的問道。


    “胎盤植入太深,如果強行引產的話,很容易導致大出血,嚴重的可能要摘除子宮,甚至威脅到生命。女人摘除子宮意味著什麽,你們應該很清楚吧,就是說,如果不要這個孩子,她這輩子可能再也不能當媽媽了。”


    因為手術要承擔很大的風險,醫生拒絕為顧一念做引產手術。顧一宸隻好帶著她離開攖。


    走出醫院的大門,一股冷風撲麵而來,一念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冷的發抖。


    “算了,既然做不了手術,那就生出來,又不是養不起。”顧一宸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顧一念的肩膀上,並安慰道。


    顧一念伸手攏了下肩上的外套,下一刻,揚起小臉,平靜的凝視著顧一宸的眼睛,“既然公立醫院拒絕手術,那就找一間私人醫院吧,引產隻是小手術而已,哪裏都能做。”


    “一念!”顧一宸劍眉深蹙,把醫生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如果你不要這個孩子,這輩子都別想再當母親了。償”


    顧一宸雖然是男人,但他非常清楚,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她的人生都是有缺憾的。


    然而,一念卻淡淡的回道,“不能,就不能吧,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雲淡風輕的,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


    但最終,顧一宸並沒有同意讓顧一念到私人醫院去做手術,他覺得這是個非常不理智的決定。


    顧一念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卻不能。


    顧一念懷孕期間的狀態一直都不好,孩子七個半月的時候,她早晨起床後在洗手間跌了一跤,盥洗台上擺放著的洗漱用具、護膚用品等瓶瓶罐罐被她碰掉了滿地。


    月嫂聽見東西落地碎裂的聲音,急匆匆的跑到洗手間,看到顧一念跌坐在冰涼的瓷磚地麵上,正吃力的想要爬起來。


    “顧小姐,你沒事兒吧?”


    顧一念沉默著搖了搖頭,任由著月嫂扶起她。走出浴室,月嫂才發現一念身下的裙子都是濕的,她照顧過許多孕產婦,立即反應過來,顧一念是把羊水給摔破了。


    “糟了,好像是羊水破了,你快平躺著,我這就聯係醫院。”月嫂還算是沉穩,先用電話撥打了120救護車,然後又聯係了顧一宸。


    顧一念被送到醫院,羊水早破,意味著孩子早產了。檢查後,發現胎位不正,無法正常分娩,醫生建議進行剖腹產手術。


    顧一宸在手術單上簽了字,擔憂的詢問道,“會不會有危險?”


    “雖然是早產,但七個半月的胎兒成活率還是很高的。不用太過擔心。”


    “萬一,萬一有什麽意外,一定要先保大人。”顧一宸又說。


    醫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進了手術室。


    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孩子早產,被送進了保溫箱中進行觀察,顧一念被轉移到病房。


    顧一宸去看過那個孩子一眼,皺皺巴巴的一團,又小又醜,也許因為是聶東晟的兒子,他實在是對這個孩子沒什麽好感。


    “小家夥雖然早產,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爸爸不用太擔心。”護士給孩子喂完了奶,誤以為顧一宸是寶寶的爸爸,微笑著寬慰道。


    “辛苦了。”顧一宸冷淡的說了句,轉身就離開了。


    顧一念是在孩子出生十天之後才見到小家夥的,護士把裝著孩子的小推車推進病房裏,讓新媽媽看。


    而顧一念對孩子的態度並不熱絡,她不給孩子喂奶,甚至連抱都沒有抱過他一下。


    顧一念越來越沉默,常常一個人發呆。醫生發現她的狀況有些不對勁,初步診斷為產後抑鬱。


    當時,顧一宸在國外的生意也出現了狀況,他和一個合夥人一起控製著一筆很大的風投資金,但他歸國的這段期間,合夥人意外攜款潛逃,債主紛紛找上他,他已是焦頭爛額,根本無力分心照顧一念。


    顧一宸原本已經訂好了航班,打算回去處理聲音上的事情。但緊接著,夏婉就出事了。


    第三監獄發生了意外鬥毆事件,夏婉意外受傷,被送去醫院後不久,經搶救無效死亡。


    顧一宸和顧一念收到通知趕到醫院的時候,夏婉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太平間內,麵對著蓋著白布的遺體,顧一念已經完全傻掉了,而一向最沉得住氣的顧一宸,也幾乎崩潰。


    他緊抓著一念的肩膀,厲聲的責問她,“你現在滿意了嗎,媽是因為你才死的。”


    “是我,都是我,該死的人不是媽,而是我。”顧一念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口中不停的呢喃著。


    顧一宸是一時失控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而後來發生的事,同樣也讓他追悔莫及。


    追悼會上,顧一念已經連哭都不會了,她穿著黑色的衣服,僵硬的站在遺像旁邊,無論誰和她說什麽,做什麽,她都全無自覺。


    夏婉的親戚很少,所以出席追悼會的人並不多,意外的是,聶景峰和梁淑紅居然來了。


    聶景峰還假惺惺的在遺像前掉了幾滴眼淚。梁淑紅也不知說了什麽,顧一宸和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夏婉下葬之後,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但顧一念的病情似乎越來越糟糕,顧一宸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但她拒絕配合治療。


    顧一念覺得母親是被她害死的,並且,所有的人都在責怪她,連最疼她的大哥也不會原諒她了。


    她的人生已經摧毀,活著對於她來說,也完全失去了意義。


    隔壁的房間中,未足月的孩子正在不停的哭嚎著。顧一念木然的走過去,站在房門口,看到月嫂把孩子從小床中抱出來,不停的哄著。


    “應該是餓了,你先看一下,我去給他衝奶。”月嫂回頭對顧一念說道,然後急匆匆的跑進廚房用奶瓶衝奶。


    她隻顧著忙自己的事,完全沒留意到顧一念是何時抱著孩子出門的,等她拿著孩子的奶瓶回到房間,顧一念和寶寶都已經不知去向了。


    顧一念抱著孩子打車去了聶東晟的公寓,一路上,孩子在母親的懷裏都是安安靜靜的,一張粉粉嫩嫩的小臉,隱約帶著聶東晟的影子。


    顧一念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的磨蹭著孩子的臉頰,目光茫然而複雜。


    “姑娘,到了。”出租車在小區前停了下來,因為是管理嚴格的封閉式小區,出租車自然是不允許隨便出入的。


    顧一念遞了張紅色鈔票出去,沒有找零,直接推門下車。司機師傅自然樂嗬嗬的開車離開了。


    聶東晟並不在家,顧一念隻能抱著孩子在門口等。她的運氣似乎不算太差,並沒有等的太久,就見到聶東晟的車子緩緩的駛入了小區。


    他推門下車,見到顧一念的那一刻,難掩錯愕。


    “一念。”他看著她,又看了看她懷中用碎花包被裹著的嬰兒,漆黑的眼睛深的見不到底。


    顧一念來到他麵前,一張蒼白而淡漠的臉,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就像個木偶人一樣,連聲音都是刻板冰冷的。


    她說,“聶東晟,你不看看你兒子嗎?他長得挺像你的。”


    此時,聶東晟的目光好像黏在了孩子的身上一樣,眼中的神色十分的複雜。孩子雖然睡著,但那張小小的臉,卻異常的熟悉,就好像看著縮小版的自己。


    “聶東晟,你不抱抱他嗎?”顧一念又說。


    這一刻,聶東晟的心情也是複雜的,他甚至聽到了胸膛中砰砰的心跳聲,慌亂無措中,又帶著莫名激動。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了手,然而,未等他碰到孩子,顧一念突然後退了一步,避開他。


    她微仰著一張蒼白的小臉,平靜如水的目光,深深的凝視著他的眼睛。“算了,我隻是想讓你看看他而已,因為,以後隻怕再也見不到了。”


    “一念,你在說什麽?”聶東晟看著她,隻覺得眼前的一念變得十分陌生。他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顧一念突然笑起來,微微的笑容在陽光下看起來格外的燦爛美好,卻又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一股蒼涼,是一種接近死亡的蒼涼。


    “你說過的,情用命賭。聶東晟,恭喜你,你贏了。”她一步步後退,話音落後,突然衝向了車來車往的馬路中央。


    “一念!”聶東晟第一反應跑過去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


    緊接著,是一聲刺耳的刹車聲。他隻來得及抱住了孩子,卻眼睜睜的看著顧一念被車子撞到,跌在一片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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