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相濡以沫,終究不如相忘於江湖。


    顧一念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幹了一樣,她最終跌坐在屋簷下,雙臂環膝,因為衣服都濕透了,冷的不停發抖。


    而正在此時,頭頂的一方天空,卻突然晴朗了。


    顧一念下意識的抬頭,清澈的瞳孔中,倒影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撐著一把湛藍色的大傘,如同為她撐起了一片無雨的天空。


    他如同王者一般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一雙眼眸極黑極深逆。


    顧一念同樣看著他,並沒有讓自己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裏,而是很快低下頭,自嘲的笑了,“聶東晟,為什麽每次在我最狼狽的時候,都會這麽巧的遇見你。”


    “巧?”聶東晟說話間牽動了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溢出一絲淡淡的邪魅。而墨眸中的情緒依舊藏得很深茶。


    “這個世界沒那麽多所謂的巧合發生。顧一念,難道你從沒想過,也許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他的話說得還算含蓄,但已經是承認了他對她一直是別有用心。


    顧一念的頭一直低垂著,她沒有看他,也不太敢看他。卷曲的長睫毛上還沾染著一層剔透的水霧,也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她苦笑著,很是自嘲。是啊,世界上哪兒有那麽多的巧合,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不願意多想。自從上一次他為她受傷,之後的一切似乎都變了。


    聶東晟這樣的男人絕不會浪費時間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對她另有所圖。而男人能圖女人什麽呢?顧一念又不傻,她當然懂。她不過是一直在裝傻充愣而已。


    而此刻,聶東晟幾乎是把話挑明了說,連裝傻充愣的機會都不給她。


    彼此間陷入短暫的僵持狀態,世界好像都靜止了一樣,隻有雨水墜落地麵發出的嘩嘩聲不絕於耳。


    聶東晟右手撐著傘,沉靜的站在她麵前,她不說話,他陪著沉默,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最終,沉不住氣的人還是顧一念,她的心已經夠亂了,他為什麽還要來撩撥她!


    “我們不合適。”僵持了許久,顧一念才丟出這麽一句。


    聶東晟屈下膝,緩緩的在她麵前蹲下來,剛毅的唇角邊分明是一抹輕佻的笑,深邃的墨眸中神情又那麽的認真。


    “哪裏不合適?”他問。


    此時,他靠她很近,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的撩撥著她。


    顧一念聽到自己的心跳過快,一切好像都亂了。她用力推開他,失控的喊了聲,“性別不合適!聶總可以放過我了嗎!”


    然後,她脫離他的範圍,逃進雨裏。


    而聶東晟對於她孩子氣的話,隻能無奈的搖頭失笑。


    ……


    顧一念覺得今天真是夠倒黴的,先是被婆婆和小三欺負,然後被老公欺負,接著又被聶東晟這個男人欺負,現在連腳下的石階都欺負她。


    雨太大,淋的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剛跑了幾步,腳下一滑,人就摔在了堅硬的石階上。


    聶東晟撐著傘,一直跟在後麵,等她終於折騰不動了,才邁開長腿走過去。而他的黑色路虎攬勝也跟在後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司機的分寸把我的很好,既不打擾兩人的相處,又能以備不時之需。


    顧一念看起來摔得不輕,她跌坐在地上,一時半刻也沒爬起來,樣子很是狼狽。


    “傷到哪兒了?”聶東晟皺眉問道,他把雨傘撐在她頭頂,伸手抓住她的腳腕,想要幫她查看傷勢,卻被顧一念失控的一腳踢開。


    “別碰我!聶東晟,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


    聶東晟手中的雨傘失衡,傾斜著落在地上,這下子,他和她一樣淋在了雨裏。


    雨下的更大了,他的頭發和衣服很快被淋濕,卻並不顯得狼狽,一如既往的氣度優雅,冷峻尊貴。隻是,他看著她的目光比雨水還要冷硬。


    “你希望我是你的什麽人?或者說,我要成為你的什麽人,才有資格管你?”


    顧一念愣住,被他問的啞口無言。她從未想過讓他成為自己的什麽人,甚至不想與他有過多的交集,更別說管她了。


    而她走神的功夫,聶東晟已經再次抓住了她的腳踝,他強勢的氣場太過駭人,顧一念沒敢再掙紮。


    “應該是扭傷,沒傷到骨頭。其他地方呢?傷到沒有?”他問她,一雙深眸冷峻而認真。


    “不知道。”顧一念的語氣有些不太好。她渾身都疼的厲害,也冷的厲害,根本分不清傷在何處了。


    而聶東晟並沒有因為她不善的語氣動怒,他年長她五歲,在他的眼中,顧一念大多時候就是個任性的孩子,他當然不會跟一個孩子一般計較。


    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裹住她身體,然後,俯身把她從地上抱起來。


    顧一念被動的靠在他胸膛,兩個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在一起,透過潮濕的衣料,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彼此身體的熱度。


    呼吸間除了雨水冰冷的味道,還有男人身上散發出的煙草味,淡淡的,夾雜著一絲清冽,不僅不難聞,反而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引誘。


    顧一念感覺心髒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脫離了掌控,正狂亂的跳動著。


    她突然覺得,宋茜當初打她那一巴掌,她著實不冤。此後,她和聶東晟之間,隻怕再也糾纏不清了。


    此時,司機已經把車子開到了他們身邊,並很有眼力見的撐著傘下車,為他們拉開了車門。


    聶東晟把她抱進車裏,每一個動作都極盡的溫柔,甚至可以說小心翼翼。但俊臉上的神色卻冷峻如常,不夾雜一絲的***,反倒讓顧一念覺得好像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一樣。


    和聶東晟相比,她終究還是太過稚嫩,聶三少想要什麽,從不會寫在臉上。


    車子緩緩啟動,在暴雨中勻速平穩的行駛著。


    “去鉑爾曼酒店。”聶東晟語氣平靜的對司機說道。


    司機點頭表示明白,在到達下一個十字路口時,轉動車子的方向盤,右轉進入另一個街區。


    鉑爾曼大酒店是b市數得上號的五星級酒店,也是聶氏集團名下的產業。這棟酒店的頂層總統套房一直是聶東晟專用的。


    雨天道路濕滑,出於安全,司機不敢把車子開得太快,平時二十分鍾的路程,足足開了半個多小時,黑色路虎攬勝才停在了鉑爾曼大酒店的門口。


    門童自然認得自家boss的車,很恭敬的等候在門外,等車子停穩後,絲毫不敢怠慢的走上前,弓著腰拉開了車門。


    酒店內人來人往,避免影響不好,聶東晟沒再抱著她,而是讓迎賓小姐攙扶著她進了專用電梯,走進頂層的總統套房。


    顧一念站在套房內,腳下踩著柔軟的波斯地毯,目光下意識的打量著四周的陳設。依舊是深沉的裝修風格,但比起林溪城的公寓和北歐別墅,這裏顯然過分奢華了。


    都說狡兔三窟,而聶總裁在b市的居所科遠不止三處而已。


    合起房門,聶東晟把濕透的西裝外套隨手搭在一旁,對她說,“先去洗澡吧,當心感冒。”


    然後,他找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遞給她,“你先穿這個,衣服我馬上讓人買好送過來。”


    顧一念渾身又冷又濕的難受,她不會和自己過不去,順從的接過襯衫,走進浴室裏。


    潮濕的衣服被她脫掉丟在角落,花灑的溫熱水柱衝刷著身體,驅散了寒冷與不適感,她的心情也漸漸的平複。


    其實想想,為了陸英琦那個渣男傷心,的確不值得。


    洗完澡,她換上了聶東晟提前拿給她的那件襯衫。襯衫清新幹淨,但並不是新的,他應該是穿過,柔軟的衣料上還帶著獨屬於他的那股清冽。


    顧一念把他的襯衫貼身穿著,莫名的臉頰有些發燙,有種和他肌膚相親的錯覺。


    她走出浴室,聶東晟已經坐在餐桌旁等著她了。桌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麵。


    “吃飯吧。”他說,話很少,簡單扼要。


    顧一念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的確餓了。禮貌的說了聲謝謝後,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吃麵。而聶東晟坐在她的對麵,一雙長腿交疊著,很隨意的翻看著報紙。


    顧一念吃著麵,很清淡的家常味道,完全符合她的口味,隻是麵條太長了點,吃起來相當的不方便。她拿著筷子剛要夾斷,對麵的男人卻在此時開了口,“你確定要把長壽麵夾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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