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究竟是什麽滋味的,方蕩一點都沒有喝出來,他和劈山劍就這樣麵對麵坐著,你一碗我一碗的喝著酒。


    方蕩本身不是一個對酒有著多麽喜愛的人,酒的好壞發當然也品不出來。


    兩人就這樣枯坐喝酒,一言不發。


    基本上酒到杯幹,但越往後,兩人喝酒的速度就越慢,或者應該說是劈山劍喝酒的速度越來越慢。


    方蕩等著劈山劍端著酒杯慢慢的喝著。


    從早晨一直喝到了深夜,滿地都是花生皮,劈山劍卻依舊還在喝,那一缸酒水似乎永遠都喝不完一樣。


    夜色越來越深,天空中的星辰也變得越來越明亮,輕紗偃月,這是屬於無數顆璀璨明星的夜晚。


    一顆流星忽然劃過天際,如此明亮,以至於方蕩抬頭看去。


    劈山劍終於放下酒杯,開口說道:“方蕩,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要一件東西。”


    方蕩就在等著劈山劍這句話,他等了好久,為此喝了半缸的酒水。


    方蕩開口道:“千葉盲草劍不能還給你,我身上也已經沒有了吞噬之主,你想跟我…▼,要什麽?”


    劈山劍嗬嗬一笑道:“先不提我想要什麽,我這次來是和你做交換的。”


    方蕩眼中露出感興趣的神情來:“雲劍山的東西必然是極好的,不知道有什麽東西送給我?”


    “一場見識,我來是幫你長見識的!”劈山劍笑著將碗中酒一口幹下去。


    方蕩好奇的道:“什麽意思?”


    劈山劍卻隻是一笑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將偌大的酒壇捧起,將壇中最後的酒水倒入自己的碗中。


    劈山劍放下空空的酒壇子,將酒盞舉起,一口幹下,打了個酒嗝,隨後哈哈大笑。


    與此同時一道朝陽突破了黑暗的枷鎖,從群星手中奪走天空。


    陽光灑在劈山劍身上,劈山劍通體金黃,猶如一個剛剛誕生的巨人一樣,朝氣蓬勃。


    就在此時,劈山劍雙手雙腳陡然火起,晴朗的天空中傳來隆隆雷霆之聲。


    方蕩雙目瞳孔驟然收縮,但坐在桌前的方蕩一動都沒有動,端著手中最後一碗酒水,呆呆的看著雙手雙腳起火燃燒的劈山劍。


    劈山劍任由火焰在他身上燃燒,不過這火焰並不蔓延,隻是在各自所在的位置不斷焚燒,緊接著劈山劍身上的竅穴一個個開始起火,片刻之間劈山劍身上四百一十三枚竅穴全都燃燒起來,從雙手雙腳人身上最外側的方位開始,朝著內側燃燒。


    劈山劍身軀本就高大,現在周身火起,熊熊燃燒,猶如一座火炬。


    不過這火焰竟然好似沒有什麽熱度一樣,方蕩和劈山劍之間就隔了一張桌子多一些,方蕩卻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燒灼感。


    方蕩甚至伸手接近那火焰,就像是燃燒在另外一個世界之中的火焰一樣,方蕩甚至摸不到,更不會被燒灼到。


    方蕩忽然開口道:“你想要什麽?”


    火焰之中劈山劍隻是一笑,並未提出自己的要求,終於劈山劍垮了,化為滿地飛灰,劈山劍的影子之中鑽出一個和劈山劍身材相差不大的劍奴來。


    劍奴取出一塊白色的布帛,小心的將劈山劍的骨灰收起。


    主人生時,劍奴為主人捧劍,主人死後,劍奴為主人守墓。


    這個劍奴一句話不說,收了骨灰就消失無蹤。


    劈山劍是雲劍山中的一個傳說,在整個夏國的土地上,劈山劍大名鼎鼎。


    神龜雖壽,猷有竟時。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方蕩心中此時回蕩著這句在爺爺們書房之中翻看的眾多書籍之中的一句詩文。


    一個傳奇,就這樣消失無蹤,他的故事數年之後就會被人遺忘,如同那把黑灰一樣,再也不會被人傳頌記起。


    方蕩猛的抬頭,看向那顆隕落的流星,雖然流星已經消失不見,但在方蕩眼中,那流星炙熱的光亮依舊還在燒灼著方蕩的瞳孔。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方蕩盯著天空久久不語。


    方蕩就這樣從清晨坐到了正午,洪靖驅散了四周所有的人,不敢驚擾方蕩。


    方蕩不知道在看著天空之中的什麽,整個人正在急速的憔悴下去,衰老下去,眼睛周圍甚至都開始生出細密的皺紋來。


    洪靖遠遠地看到這一幕揪心至極,卻不敢貿然上前此時趙敬修低聲道:“千萬不要打擾他,方蕩在耗損著巨大的心力。這個時候受到一點影響都會走火入魔。”


    洪靖心中也清楚這個問題,點了點頭,黑叔此時也來了,自從靖公主進入火毒仙宮之後,黑叔就在火毒城中安了家。


    在這裏有他的老朋友鄭守,沒事喝喝酒,不算寂寞。


    黑叔不用洪靖吩咐就自動轉到方蕩另外一邊的月亮門處,阻止任何人來打擾方蕩。


    洪靖道:“他不會有事吧?”


    趙敬修眉頭緊皺:“看不出,看不懂。”


    趙敬修的修為比洪靖修為高他都看不懂,洪靖心中更加擔憂了。


    方蕩一直仰望天空從清晨到日暮,從日暮到清晨,整整一天的時間,方蕩一動沒動,尤其是快到淩晨的時候,方蕩的麵容身軀開始急速的衰敗,幾乎每一分鍾就有一道如刻刀雕刻的皺紋迸現出來,此時此刻方蕩的一張臉看上去猶如七八十歲的老者,滿頭銀發,原本合體的衣服現在空蕩蕩的搭在方蕩的身上。


    方蕩渾身上下都開始散發出一種將死的氣息。


    就在此時天空中一道流星劃過,此時朝陽初升,正是天光大放之時,方蕩渾身激靈顫抖一下,隨後緩緩的將仰望天空的一點點的放下,空氣之中彌漫著那種鏽住的味道,還有叫人牙酸的骨頭毫無潤滑的咯吱吱的摩擦聲音,以至於黑叔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方蕩緩緩轉過頭來,臉上因為滿是皺紋幹瘦如柴,所以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方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劈山劍這個家夥真不要臉!”說完方蕩仰麵就倒,咕咚一聲摔在地上。


    洪靖嚇得一聲尖叫連忙跑上前去,將方蕩抱起,這一抱,洪靖淚水都滾出來了,方蕩輕飄飄的恐怕隻有七八斤重,這豈不是隻剩下骨頭了?


    黑叔還有趙敬修連忙上前,趙敬修對於醫道頗有涉獵,捏著方蕩的手腕凝神片刻後,鬆了一口氣後,放開了方蕩的手腕,


    “沒事,調理一下就會好的,是消耗了太多的心神所致,不過,如此消耗心神,對於方蕩來說,至少減壽十年,甚至更多。”


    對於修士來說減壽十年可大可小,若是能夠很快成就金丹,那麽簡紹的十年壽數自然不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但若是無法凝聚金丹,十年可就是一個壓垮修士的天文數字。


    洪靖聽到方蕩沒事,不由得長出一口氣,聽到減壽十年的時候,洪靖一顆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


    方蕩張開雙目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


    方蕩腦子裏麵沒有半點渾濁的感覺,十天的睡眠沒有將方蕩睡得迷迷沉沉,相反,使得方蕩變得格外的清醒。


    方蕩張開雙目,昏暗之中是洪靖的憔悴麵容,看得出,洪靖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不然身為練氣修士的她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憔悴狀態。


    洪靖緊張的注視著方蕩,方蕩和洪靖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卻發現有些不大對勁。


    洪靖好似完全沒有看到他張開雙目似地,依舊還在注視著他,滿臉焦慮。


    方蕩莫名其妙中身子竟然緩緩漂浮起來懸在房間之中,方蕩此時才知道自己竟然神魂出竅了。


    這是什麽狀態?方蕩曾經去過鬼冥世界,所以對於神魂並不陌生,但神魂和肉體分離絕對不是好事,“難不成,我要死了?”


    方蕩隨後就知道自己尚未死掉,因為神魂和肉身之間的臍帶還在,肉身上肚皮上有一根細線連接在方蕩的神魂上,正因為有這個臍帶連接,方蕩的神魂才不會四處亂飛。也不會被吸入地下的鬼冥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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