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暗暗佩服陳子昂的剛直勇敢,深怕他這樣直接的言語會冒犯到武後,連忙出班拱手道:“太後,聖人,陳拾遺言辭雖顯激烈,但卻完全是一片耿耿忠心,直言當下重刑法而輕仁證的弊端,實乃在正確不過了,微臣陸瑾附議,懇請朝廷能夠廢除匭檢製度,還朝野井然秩序。”


    見到有丞相出頭,早對匭檢製度戰戰兢兢的大臣們紛紛出言附和,支持陸瑾和陳子昂的言語。


    麵對群臣們整齊一致的認同之聲,武後卻是淡淡一笑,言道:“諸位愛卿,朕也知道當前刑法過於苛重,然朕認為也隻能如此,才能常保我大唐江山的長治久安,避免再有如徐敬業那般的宵小犯上作亂,朕覺得若是諸位愛卿遭到了別人的銅匭檢舉,隻要問心無愧,朝廷自然會還之公道,何須如此反對?”


    言罷,武後似乎不想繼續商議匭檢製度,收斂笑容繃著鳳顏說道:“此事朕意已決,而且聖人對此也十分支持,就毋須在此商議了。”


    陸瑾眼見武後不願納諫,隻得暗地裏一聲歎息了事。


    下朝之後,陸瑾快步趕上了走在前麵的陳子昂,笑言道:“陳拾遺借一步說話如何?”


    陳子昂一見乃是陸瑾,自然不會拒絕,兩人轉道下了龍首道,緩步走在了含元殿前的廣場之上。


    “子昂兄這番規諫之言當真不錯,隻是可惜,太後卻是不聽。”念及剛才的清醒,陸瑾不由低低一聲歎息。


    陳子昂駐步一歎,言道:“七郎你有所不知,最近實行的這匭檢製度完全是利大於弊,所有同僚都是人人自危,如履薄冰,深怕哪天別人會狀告到自己的頭上,即便如此,但這樣也就罷了,現在太後將審訊之能交給了索元禮那個異族渾人,製造了冤案慘案無數,這樣與社稷何益。”


    聽到陳子昂一聲感歎,陸瑾卻在心內悵歎不迭。


    其實說起來,匭檢製度乃是武後為穩固權勢,打擊政敵所采取之法,站在大臣們的立場上,的確是弊大於利,但對於武後來說,卻是獲利甚多,匭檢製度的設立,等同於消滅了朝堂內一切反對武後稱製的聲音,也讓武後權勢達到了頂峰,再也無任何人可以撼動。


    如今相權衰微,朝廷也已經快要成為武後的一言堂了。


    想到這裏,陸瑾也不便與陳子昂多說些什麽,言道:“現在朝廷任命子昂兄你擔任門下左拾遺,以兄剛正不阿的脾氣向來應該非常對路,而且太後頗有容人雅量,隻要你說的正確,她一定不會怪罪於你。”


    陳子昂悶悶的點了點頭,歎息道:“隻恨人微言輕,知道卻不能改變,實乃誠為憾事。”


    陸瑾拍了拍他的肩頭,勉勵笑道:“子昂兄能有此心,相信已是足夠了,況且事情並非是一成不變,烏雲籠罩也始終會有撥雲見日之時。”


    陳子昂聽得雙目一亮,點頭笑道:“多謝七郎提醒,某知道了。”


    陳子昂告辭離去之後,陸瑾並沒有前去政事堂議事,也沒有前往天官衙門,而是告假出宮,走入了積善坊之內。


    因為太平公主府就在積善坊,故而陸瑾對於此坊並不陌生,他邊走邊問,很快就步入了一條幽靜深長的小巷,來到一間貌不起眼的府邸前叩響了屋門。


    房門輕輕一聲打開了,開門者乃是一個身材高挑,俏臉冷然的美麗女子。


    見到陸瑾,美麗女子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就露出了幾分複雜之色,連忙作禮道:“君海棠見過陸郎君。”


    陸瑾笑了笑,言道:“娘子毋須多禮,尤記昔日你我在秦淮河之遇,時過境遷讓人大是感概不已。”


    聽到陸瑾提及往事,君海棠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緬懷之色,其後又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笑意,言道:“真沒想到陸郎君便是昔日的謝郎君,娘子她正在屋內等候郎君你的到來,快快請進。”


    陸瑾也不客套,抱拳致謝而入,剛走入正堂,就看見崔若顏正坐在案幾後發呆,頗顯悶悶不樂。


    說起來,這還是崔挹自盡身亡之後,陸瑾第一次與崔若顏見麵。


    而這次見麵對於陸瑾來講,多多少少有些尷尬,一時之間他的腳步不由微微一頓,似乎有些猶豫是否應該入內打擾正在沉思中的麗人。


    很快,崔若顏就為他打消了如此顧慮。


    “娘子,陸郎君到了。”


    聞言,崔若顏恍然回過神,站起身子輕步迎至陸瑾身前,笑靨如花的伸手作請道:“郎君愣在那裏作甚,還不快快請進。”


    陸瑾恍然一笑,舉步而入,落座在了案幾後。


    似乎感覺到崔挹之死對於兩人交情的影響,崔若顏輕歎一聲開口道:“陸郎君,五郎他服毒自盡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論是七宗堂還是博陵崔氏,都認可五郎的恕罪之法,也請陸郎君你不要往心裏麵去,從而影響到我們即將要進行的大事。”


    陸瑾點了點頭,言道:“其實我今日前來,專程也是因為七宗堂與皇室宗親所達成協議之事,不知你們聯係人是誰?我想盡快與皇室宗親的人見上一麵。”


    崔若顏正容道:“姐夫臨走的時候,已是讓若顏負責與郎君你聯係,郎君有所要求,盡快對若顏講明便是。其實七宗堂早就在兩年之前與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江都王李緒、魯王李靈夔、越王李貞等等達成了秘密協議,密謀匡複之事,原意為徐敬業能夠支持數月,以便皇室宗親聯絡襄助,沒想到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徐敬業就兵變身亡了,而匡複大業沒有了領頭之人,雖則商議不斷,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聽崔若顏如此說來,陸瑾才知道原來皇室宗親早就與七宗五姓有所勾結,皇室宗親一來為求自保,二來為求李唐江山的延續,而七宗五姓則是向借此繼續提升士卒地位,並改變科舉製度,這才使得兩者齊心協力對抗武後。


    想到這裏,陸瑾連忙問道:“那不知七宗五姓與皇室宗親現計劃如何?”


    “其實我也是與陸郎君你一樣,剛知道這些事情沒多久,故而不太之情。”崔若顏說完之後,忽又笑了起來:“不過目前越王李貞之子李衝正在洛陽,他一直負責皇室宗親與七宗堂的聯絡諸事,郎君若要了解相請,可以與之一見。”


    陸瑾想了想,點頭允諾道:“那好,此事就由你安排便可,不過得隱蔽一些,畢竟當朝宰相私下會晤皇室宗親,始終有些不太好。”


    崔若顏點頭道:“奴明白,郎君你放心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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