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萬年縣縣令離開,一直默然無語的蘇良嗣這才捋須言道:“陸相,這刺客言及他乃是受博陵崔氏指使,完全是他一麵之詞,而且現在此人以死,更是無從追查,實乃十分棘手。”


    陸瑾回望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語氣卻是波瀾無驚:“想來是幕後之人擔心將秘密泄露,故而才令人前來毒殺這個刺客,如此行徑,正是這些名門世家的作風。”


    “那陸相下一步準備怎麽做?”


    “蘇相公身為長安長安留守,覺得本官應當如何處理?”


    麵對陸瑾的反問,蘇良嗣目光一閃,輕歎言道:“陸相,你我分屬同僚,老夫也算癡長你數十歲,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相但言無妨。”陸瑾卻是忍不住笑了。


    “陸相,那博陵崔氏名列於七宗五姓首位,可是山東一等一的高門望族,就連太宗高宗以及當今太後,對其都是采取安撫為主的手段,盡管這名刺客言及他乃是受博陵崔氏之意前來行刺陸相你,但安知他是不是胡言亂語?而且此人現在已死,也算是死無對證,陸相倘若要對博陵崔氏采取報複行動,人證物證皆無,乃是絕對站不住腳跟的,也極難獲得朝廷的支持,所以老夫認為,陸相還是應該暫時忍住這口惡氣,待到一切調查清楚,再作定奪。”


    聞言,陸瑾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蘇丞相的意思,是讓本丞相作那縮頭烏龜麽?”


    蘇良嗣麵露尷尬之色,吭哧言道:“陸相,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豈會是……縮頭烏龜?”


    陸瑾搖頭失笑道:“蘇丞相,我知道你心內的顧忌,放心,這件事我也不會鬧得太大,隻是想要尋找事情的真相而已,斷然不會牽連到長安留守府。”


    蘇良嗣老臉一紅,心知這位陸丞相可是連薛懷義都敢當著所有大臣的麵痛揍之人,要他就這麽吞下這口惡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心念及此,蘇良嗣輕歎道:“老朽也明白陸相你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但陸相你可是堂堂宰相,還請你做事萬勿衝動,不要輕易樹立強敵。”


    陸瑾心知蘇良嗣也是一番好意,但卻十分不認同他所采取的退縮之舉,略微思忖,心內已是打定了主意。


    至少,他必須去見崔若顏一麵,相信崔若顏也會對他有一個交代。


    正欲舉步走出牢房,陸瑾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卻又陡然凝固住了。


    略一思忖,他快步來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刺客屍體前,伸出手去撥動了屍體身旁的稻草,一個寫得歪歪曲曲的紅字陡然入眼。


    感覺到陸瑾似乎是發現了什麽,蘇良嗣連忙走了過來,朝著地麵上一看,已是不自禁的脫口而出道:“挹?刺客在地上寫了一個挹字?”


    “這是刺客臨時之前咬破手指所寫下的。”陸瑾站起身,想了想,眼眸中忽然閃動著憤怒難耐的火焰,口氣也是冷了起來,“如此一來,我倒知道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


    “莫非是崔挹?七宗堂的崔挹?”蘇良嗣已是反應了過來,顯然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覺。


    “怎麽,莫非蘇相還認識此人?”陸瑾冷笑一問。


    蘇良嗣老臉微顯尷尬,言道:“崔挹可是博陵崔氏年輕一代的代表人物,目前已是七宗堂關內道掌事,本官與之見過數麵……故而還算有所交情,也不知他為何要刺殺陸相,本官委實不解啊!這其中莫非是有著什麽誤會?”


    回想起昔日的種種故事,陸瑾自然明白緣由,冷哼一聲道:“私人恩怨而已,我還沒來得及找他麻煩,沒想到他卻是等不急了,不過區區一介草民刺殺朝廷宰相,也算是好狗膽。”


    看得出來陸瑾平靜表情下所隱藏的滔天怒氣,蘇良嗣心知勸無可勸,隻得歎息一聲言道:“這件事本官也管不了,還請陸相如實上報朝廷,看看太後她老人家的意見吧。”


    陸瑾輕輕頷首,離開萬年縣衙門而去了。


    接到陸瑾前來拜訪的消息,崔若顏大感驚訝,稍事整理衣裝連忙迎至了正堂。


    見到陸瑾沒事人般坐在堂內品著釅茶,崔若顏俏臉上煥發出了真心實意的微笑,迎上前來笑語道:“陸郎君身體已經恢複了麽?這真是太好了。”


    陸瑾放下茶盞,望著麵前笑靨如花的麗人,本想冷下臉來,卻始終狠不下心腸,起身正容言道:“崔娘子,在下今日前來隻為一事,崔挹可在長安?”


    “崔挹?”崔若顏愣了愣,好奇問道,“郎君找崔挹作甚?他現在負責七宗堂關內道事務,日夜繁忙,時常不在長安,我也已經數天沒有見到他了。”


    陸瑾波瀾不驚的正色道:“萬年縣衙門已經抓到了當日行刺你我的刺客,根據刺客口供,那些刺客正是崔挹所派出的,而且全部來自你們博陵崔氏,崔娘子,在這裏我想問你一句,此事你究竟知不知情?”


    輕輕一席話頓時令崔若顏呆愣當場,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駭浪,不能置信的失聲言道:“什麽?郎君是說刺客是崔挹派來的?這怎麽可能?”


    陸瑾冷哼一聲言道:“崔挹與我積怨已久,加之有與我有殺母之仇,采取刺殺行動有什麽好奇怪的。”


    對於陸瑾昔日與崔挹有所過節一事,崔若顏自然知情,但是一句殺母之仇卻讓崔若顏不明不白,疑惑問道:“陸郎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陸三娘的死與崔挹有關?”


    “對,”陸瑾正容點頭,“當年謝太辰正是受了崔挹的蠱惑,才去陷害我的阿娘,而我後來調查過謝太辰也是憑借此事,才獲得了崔挹的相助升官,故而崔挹對我阿娘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罪行。”


    聞言,崔若顏俏臉兒陡然變得雪白,怔怔然矗立半響,顯然還是不敢相信,顫聲言道:“陸郎君,這些……你可曾調查清楚?崔挹怎會是殺害陸三娘的凶手?謝太辰的話你也要相信?”


    陸瑾輕歎道:“在下句句屬實,絕無虛言,當年崔挹正是因被我挾持,才心生怨恨陷害阿娘,甚至當時他還對謝太辰說過一切都是你崔十七郎安排的,不過我相信你並非這樣的人,隻要找到崔挹當麵對質,相信謊言不攻之破。”


    一番言語給崔若顏帶來了極其強烈的衝擊。


    她萬般沒有料到刺殺陸瑾的凶手居然是她的侄兒,而且此事還牽連到了陸瑾阿娘慘遭陷害之事,實乃匪夷所思,駭然聽聞。


    若非她心智過人,說不定已是慌亂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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