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陸瑾的腳步不疾不徐,來到萬年縣衙門外不過才過去了盞茶時間。


    望著眼前這座雄闊的府衙,威武的石虎傲立兩旁,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分列左右,陸瑾不僅回想起了當年與太平公主在此成親的場景。


    尤記當時因婚車不能進入府門,太平公主還下令拆牆而入,使得其後萬年縣衙門後來維修圍牆,也讓不少大臣為之驚詫,陸瑾嘴角不由溢出了緬懷的微笑。


    正欲登門進入府門,卻聽到背後車輪聲急,卻見一輛牛車在一匹秦川老黃牛的駕拉下“哐啷哐啷”的使了過來,車篷內做的正是長安留守蘇良嗣。


    “陸相莫非是準備親自前來問案?”剛在仆役的攙扶下走下馬車,蘇良嗣立即對著陸瑾便是一拱。


    陸瑾微笑回禮道:“得知蘇相令人傳來的消息,陸瑾自當前來,況且我也想問問究竟是何人想要取我陸瑾的性命。”


    蘇良嗣正容頷首道:“宰相遇刺非同小可,實乃暴徒對我們大唐朝廷的挑釁,那好,咱們就一起入內是審問刺客,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囂張狂妄1


    陸瑾點點頭,與蘇良嗣一道繞過影壁走入前院中,剛瞄向審問案情的公堂,卻見萬年縣縣令已是腳步匆匆的走了出來。


    “卑職見過蘇相,見過陸相。”


    陸瑾擺了擺手,言道:“不必多禮,那刺客現在何處?你們是如何將他抓住的?”


    萬年縣令抬手對著陸瑾和蘇良嗣作請,示意進入公堂,邊走邊說道:“兩位丞相,說來這個刺客被我們抓獲的經過也頗為離奇,昨日本縣王捕頭帶領衙役到城內客棧搜查,意外從一個外鄉人居住的房間中尋得一件黑色的夜行服,後來我們將他抓到衙門內審訊逼問,他才招供正是他與同人一道參與了行刺陸相之事。”


    陸瑾眉峰猛然一抖,臉上也浮現出了無比意外的神情,顯然沒料到竟如此容易抓到了行刺刺客,淡淡言道:“那他可有招供乃是受何人指示?”


    “已經招供了。”萬年縣令說得一句,麵上卻有些猶豫,顯然背後之人的姓名讓他有些難以開口。


    蘇良嗣自然看出了他的顧忌,正容言道:“常縣令,刺殺當朝宰相可是死罪,朝廷一定會徹底追查,不管是牽扯到何人也絕不會善罷甘休,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萬年縣縣令點點頭,這才如實稟告道:“陸相,蘇相,根據刺客供詞所說,刺客乃是博陵崔氏派來的。”


    此話不吝於一聲沉雷,頓時讓陸瑾和蘇良嗣同時一驚,特別是蘇良嗣,臉膛神色頓時隱隱轉白,顯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陸瑾臉上神色變得非常難堪,心內諸多念頭轉動不止。


    博陵崔氏?


    刺客居然是博陵崔氏?


    說起來這些年他與博陵崔氏一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對方要派出刺客前來行刺自己?


    而且當時他可是與崔若顏同路,崔若顏作為博陵崔氏嫡係子女,在家族內地位尊崇,博陵崔氏又怎會派來刺客進行行刺?


    許多疑問在陸瑾腦海中盤旋不休,許久沒有消停。


    很快,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臉上神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身子也是不自禁的抖動了起來。


    莫非行刺之事乃是崔若顏所為?


    似乎也隻有她,能夠這樣清楚兩人沿途情況,以便刺客從容布置,並定在黃昏時刻埋伏於樹林當中,對他展開行刺。


    而且當時刺客全然不顧崔若顏,不約而同的朝著他陸瑾殺來,這就更證明崔若顏應與刺客脫不了關係。


    心念及此,陸瑾雙拳暗暗攥緊,心內忽地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但崔若顏也沒有理由要刺殺於他,此事說不定也是另有隱情。


    心念及此,他暗啞著嗓音開口道:“常縣令,不知刺客何在?速速帶本官去看看。”


    看到陸瑾似乎麵色不善,萬年縣令立即頷首道:“好,陸相請隨下官前來便可。”


    來到萬年縣大牢內,陸瑾跟著萬年縣縣令舉步而入,蘇良嗣猶豫了一番,覺得自己身為長安留守,自然不能置之於事外,暗歎一聲也隨之而入。


    牢房內陰冷而又潮濕,暮春初夏的溫暖並沒有傳入其中,陸瑾剛一進去便覺寒冷入骨,陰氣森森,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內卻是更冷。


    跟隨萬年縣令的腳步來到一間牢房前,可見牢內角落處正蜷縮著一個白衣囚犯。


    大概是太過寒冷的緣故,他的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稻草,腳上帶著掛著鐵球的鐐銬,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躺在那裏竟是一動不動。


    萬年縣令長須一抖,沉聲吩咐道:“來人,速速打開牢門。”


    牢頭應得一聲,已是掏出鑰匙打開了牢房木門,走進去踢了躺在牆角的那名囚犯一下,喝罵道:“明府前來問案,還不速速起來答話1


    囚犯紋絲未動,似乎渾然未覺。


    牢頭不滿的皺起了眉頭,俯下身子仔細一看,卻是立即驚得後退了數步,這才回頭結結巴巴的稟告道:“明……明府……他已經死了。”


    “什麽?死了?”萬年縣令驚聲一句,雙眼也是睜得老大。


    陸瑾眉頭一皺,連忙走入了牢房之內,俯下身子朝著那白衣囚犯的麵容仔細一看,卻見其臉膛發黑,雙目怒瞪,已是沒有了半分鼻息。


    萬年縣令這才回過神來,走入牢內惶恐不安的言道:“陸相公,這,這人今天清晨還是好好的,沒想到才過去了短短幾個時辰,居然就暴疾而亡,實在是……”


    還未等萬年縣令說完,陸瑾已是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言道:“此人並非暴疾,而是中毒死的。”


    “啊,中毒?”萬年縣令一驚,顫聲言道,“相公,萬年縣的這間牢房也算是守衛森嚴,尋常人等如何能夠入內下毒?”


    “即便是守衛森嚴,也有縫隙可尋。”陸瑾言得一句,緊接著又道,“你速速探查一下有何人曾在牢內接觸過這個刺客,相信應有線索。”


    萬縣縣令聽到陸瑾並沒有責怪之意,這才安下心來,連忙疾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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