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水師顯然沒料到這艘漁船居然不要命的突圍而來,倒是有些意外,一時之間也沒有發射火箭阻攔。


    這時候漁船終於快要駛入兩艘五牙戰艦之間的空隙地帶,生死存亡在於一線,金靖鈞與陸長青一顆心兒也是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便在漁船進入空隙地帶的那一刹間,江風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絞繩繃緊的“咯吱咯吱”聲。


    金靖鈞可謂經驗豐富,來不及多想出於本能嘶聲大喊道:“快,速速左舵,當心拍杆1


    就在這個時候,五牙戰艦船側支起的長長拍杆已是猛然擊打而下,猶如怪物伸出的巨大觸手向著漁船襲來。


    拍竿是大型樓船所使用的一種水戰武器。


    在一條大柱上支一根橫木,頂端安裝巨石,用繩子牽引,當靠近敵船的時候,鬆開繩子拍杆猛然落下,就可以重創敵船,而這拍杆還可以拉回來繼續使用,實乃威力巨大,效果驚人。


    樓船一般可安裝前後左右六根拍杆,隻要劈下一根,就能夠很輕易將如赤馬艨艟諸類的小船擊沉。


    在聽到金靖鈞提醒之聲一霎那,舵手心內一跳,飛速一個急轉舵,漁船立即改變航向向左而行。


    “澎咚”一聲大響,水花四濺,浪濤翻卷,拍杆恰好拍在了漁船船尾水麵,實乃險之又險的堪堪避過。


    未等及金靖鈞鬆一口氣,另一艘樓船的拍杆亦是接踵而至,好在操舵水手眼疾手快,指揮漁船極其驚險避過。


    麵對這凶險萬分的一幕,陸長青早就已經渾身大汗,心跳如鼓。


    看向旁邊的金靖鈞,也是臉色蒼白,額頭大汗。


    在舵手的急速操作下,漁船在那兩艘五牙戰艦之間的空隙處猛然一個回旋,繼續向著包圍網外衝突,而光是那短短三十丈的距離,便要經過四根尚在林立著的拍杆。


    金靖鈞雙手緊緊的扶著憑欄穩定身形,高聲言道:“當心一點,繼續向前衝。”


    舵手領命點頭,緊咬牙關扶穩船舵,夷然無懼的直衝而前。


    “呼”的一聲繩子鬆動,漁船左麵的那根拍杆終是拍下,頂端的巨石如同拳頭狠狠砸來,漁船避無可避,恰被擊中了船尾。


    隻聞一陣劇烈響動,船尾登時木屑飛濺,破了一個大洞,江水也是洶湧而入。


    在巨大的顛簸之下,所有人都是站立不穩,全都被拋飛出去。


    似乎還嫌不夠,另一艘樓船徐徐靠近,船首那根立著的拍杆也是緊隨而至,正中漁船船側,將漁船攔腰劈成了兩截,再也無法逃脫。


    江水飛速灌入,湮沒漁船,太平公主等人全都落入水中被江水吞沒,霎那間就消失不見,不知生死。


    唯有江麵上漂浮著無數零碎木板,無聲的敘述著漁船的慘烈……


    ※※※


    神都城內秋高氣爽,殘留著晚秋最後一絲暖意。


    高坐在太初宮殿堂上的武後卻是渾身冰涼,心內更充滿了滔天怒火。


    今日早朝,以裴炎為首的宰相又是勸說她取消臨朝稱製,將國政交給新帝,說到激烈之處,大殿內幾乎是劍拔弩張了。


    而作為新帝的李旦,雖在心裏暗暗支持裴炎為他奪權,但表麵卻絲毫不敢露出半點聲色,坐在龍床側麵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武後與宰相們上演撕逼大戰。


    爭吵了足足一個時辰,武後氣衝衝的返回了億歲殿之內,又目睹了放在禦案上的一封秘密奏書,那滿腔怒氣立即無可遏製的爆發出來。


    “陸瑾究竟在搞什麽鬼名堂,私自與叛軍將領見麵?他究竟想作甚?難道是想背叛朝廷,投效叛軍麽1


    武後邊憤怒喝斥邊用手掌連連拍案,嚇得身邊內侍宮娥齊刷刷跪成了一片,全都不敢起來。


    很少見到武後展現出這樣滔天的怒火,上官婉兒嬌軀不可遏止的輕輕顫抖著,顯然也是非常害怕。


    雖則如此,她依舊硬著頭皮為陸瑾說著好話:“太後,婉兒覺得陸瑾必定是心係尚在敵營中的太平公主殿下的安危,故而才冒險前去麵見薛仲璋,並沒有投敵之意。”


    武後想了想,怒氣稍斂,鼻端重重一聲冷哼:“即便如此,在如此敏感時期私相會晤叛軍將領,也太過莽撞無知了,難道陸瑾當真覺得朕現在離不開他領軍,就開始張揚跋扈?”


    上官婉兒美眸輕輕一轉,忽地想到了昔日的一個典故,柔聲言道:“太後,陸瑾所在的吳縣陸氏本就是一門子儒將,三國時期的陸羊之交猶可證明,故而陸瑾也隻是犯了他祖先的通病而已。”


    上官婉兒口中的“陸羊之交”,說的是三國之時吳國都督陸抗與魏國都督羊祜之間的交情,此二人雖然是為一生對手,彼此攻伐不斷,但卻惺惺相惜,關係要好,也曾私下會麵數次。


    一次陸抗生病,向羊祜求藥,羊祜馬上派人把藥送過來,並說:“這是我最近自己配製的藥,還未服,聽說您病了,就先送給您吃。”


    吳將怕其中有詐,勸陸抗勿服,陸抗不疑,並說:“羊祜豈鴆人者”!仰而服下。


    可見陸抗對羊祜的信任。


    吳主孫皓聽到陸抗這些做法,很不理解,就派人斥責他。


    陸抗回答:“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於祜無傷也”。


    孫皓聞之,自討沒趣,無言以對。


    此刻上官婉兒說出這個典故,自然是在為陸瑾開脫有可能的通敵之罪。


    武後緩緩頷首,心頭原本對陸瑾殘存著的幾分怒火也煙消雲散。


    她看著站在眼前的上官婉兒,忽地鳳目一閃,似笑非笑的問道:“婉兒如此為陸瑾說情,陸瑾肯定會感念你的相助之恩呐。”


    上官婉兒心頭一陣咚咚大跳,麵上卻不做聲色的輕歎言道:“婉兒自小與太平公主殿下交厚,如今殿下身陷敵營,若陸駙馬再是出現什麽意外,殿下一定會非常傷心,故此婉兒才於心不忍,冒昧出言。”


    武後聽得一陣默然,半響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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