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慕妃然輕紗麵罩下如花似玉的嬌靨卻是忍不住紅了。


    她略帶嗔怪的看了依舊保持著自信笑容的白衣郎君一眼,這才環顧眾人輕歎言道:“不羨黃金屋,不羨玉石府,不羨金步搖,不羨錦綢緞,千羨萬羨一知己,同案共飲劍南春。妃然在此彈奏琵琶表演歌舞,對待賓客盡皆一樣,所有賓客亦是妃然的知己,並非因為誰窮困誰富裕便會另眼相看,也並非誰出的纏頭之資較高,便擇價而選,裴郎君所出的五千貫的確非常非常的多,然而今天,妃然更願意選擇這位白衣郎君所出的十貫銅錢,不因其他,隻因在妃然眼中,每位賓客都是平等的。”


    話音落點,所有賓客全都愣怔在了原地,顯然沒料到一個風塵女子,居然說出了這麽一番話語來。


    在場的許多賓客本也並非是富貴出身,前來聽慕妃然彈奏琵琶完全是出於敬仰愛慕,不少人還因囊中羞澀在伊人前麵暗暗自卑不已。


    然而此際聽了慕妃然這番話語,得知她看待富貴貧窮的想法,全都忍不住生出了感動之心,大堂內又是響起了一片震耳欲聾的喝彩之聲。


    慕妃然懷抱琵琶對著在場所有賓客輕輕一禮,抬起眼眸望著二樓上的白衣公子忽地一笑,恰如幽幽山穀的蘭花陡然盛開,美得令人心曠神怡:“請這位郎君稍等片刻,待奴換一身衣衫,立即上來為郎君你侍酒。”


    窗欞前的白衣郎君愣了愣,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關上軒窗消失不見了。


    見狀,賓客們大是羨慕白衣郎君的桃花運,而那裴彥先更是氣得臉色發白,生出了一種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感覺。


    ※※※


    返回居住的小院,原本風輕雲淡的慕妃然罕見有了幾分焦急之色,舉步來到衣櫃前翻找片刻,忽地對著伺候她的侍女認真問道:“香兒,你覺得我穿哪一件衣服好看一些?”


    “啊?”侍女愣了愣,顯然非常奇怪,想也不想便出言道,“娘子你天生麗質,穿哪一件衣服都是非常的美麗。”


    正待這位名為香兒的侍女暗暗佩服自己高超的馬屁技術時,慕妃然卻是搖了搖頭,輕歎糾正道:“我是問你穿那哪件衣服最好看。”


    如此一來,香兒倒是有些煩惱了,她認真的想了半天,從衣櫃中拿出了一件用紫色綢緞製成的短襦,出言道:“娘子你肌膚勝雪,若是穿上這一件紫色外套,更能烘托出你驚人的美麗。”


    “此言當真?”慕妃然卻是有些懷疑。


    香兒一陣肯定點頭,說道:“當真,娘子麵前香兒安敢胡言亂語。”


    “好吧,那就這件。”慕妃然終於下定了決心。


    在侍女的服侍下換上了這件紫色的短襦,銅鏡裏麵登時就出現了一個天人一般的人兒。


    三千發絲挽成了一個高高的靈蛇鬢,長眉入鬢,鳳眼含羞,玉容細膩,珠唇紅豔,加上她花一般的容貌,玉一樣的肌膚,腰肢嫋娜,身材苗條,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兒,看一眼也使人魂銷。


    在銅鏡前轉了一個圈認真的審視著自己,慕妃然仍舊有些不太滿意,沉聲吩咐道:“香兒,將那瓶西域熏香拿來。”


    香兒聞言不禁一愣,驚訝言道:“娘子,那瓶熏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從那位波斯胡商手中買來的,整個大唐也是僅此一瓶,你……就準備這麽用了?”


    “對。”慕妃然點了點頭,笑道,“熏香放在梳妝盒中也是死物,隻有將其使用方能體現出價值,不要多說,拿來便是。”


    香兒輕輕頷首,奉命取來了一個小巧玲瓏的銅製瓶子,將瓶蓋兒小心翼翼的掀開,一股攝人心扉的香氣頓時溢出,霎那間便滿屋飄香。


    慕妃然接過銅瓶,將裏麵提煉而出的熏香毫不吝嗇的撒在了衣物上,用量足足讓香兒看得心疼不已。


    待到身上沾滿了香氣之後,慕妃然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舉步便走。


    剛推開房門,站在她身後的香兒終於忍不住了,出言問道:“娘子,今晚你打扮得如斯的漂亮,還不惜使用了那珍貴無比的西域熏香,是要準備去見誰呢?”


    聞言,慕妃然驀然停下了腳步,想了想,卻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與時才那位白衣郎君的關係,輕歎言道:“去見一個此生想念得最多之人,但願,在他心中還有我一席之地吧。”


    香兒自然聽出了慕妃然語氣中的惆悵,登時就不能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世間竟有人能夠令美豔如花的娘子思念不止麽?而且他居然還不太在意娘子,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前,慕妃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下來,提起長裙正欲登上樓梯,忽然聽見身後腳步聲響,轉頭望去,卻是淩都知疾步匆匆的趕來。


    見到慕妃然打扮得美豔絕倫當真要前去給那隻願意出十貫銅錢的吝嗇郎君侍酒,淩都知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的質問道:“妃然,今夜你究竟是發什麽失心瘋,竟拒絕那位願意出三千貫纏頭之資的裴郎君,選擇了那個出十貫錢的窮酸奴,你你你,傻了不成?”


    說到後麵,淩都知已是換作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顯然心疼快要到手的三千貫就這麽飛了。


    慕妃然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言道:“阿娘,當初妃然認你做義母的時候,便說過不會因為錢財而接待賓客的,莫非你忘了不成?”


    “我知道,但那可是三千貫埃”淩都知口氣說不出的惋惜遺憾,無不責怪的言道,“傻女兒,又不是要你做個甚,隻要陪著那裴郎君說說話兒,彈幾首曲子給他聽,三千貫便順利倒手,眼看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你要阿娘怎麽說你才好。”


    慕妃然顯然有些反感淩都知的絮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地出言道:“阿娘說完了?”


    淩都知一愣,問道:“說完你又要如何?”


    “既然說完,那女兒就走了。”慕妃然輕飄飄一句,衣袖一甩便拾級而上,朝著二樓而去。


    淩都知傻乎乎的望著慕妃然的背影,當真不敢相信堂堂的洛陽三大都知之一的慕妃然,竟要前去給一個窮酸奴侍酒,難道明日太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不成?


    看來自己這位幹女兒真的有病,而且是有大病,作出如此荒唐之事,幾乎與昔日那隻喜詩文不愛錢財的蘇令賓不相上下了。


    心念及此,淩都知又是不解又是遺憾一歎,當真算得上是欲哭無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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