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太平公主竟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上官婉兒自然是止不住的奇怪,她斟酌良久,方才輕輕回答道:“依婉兒看來,所謂知己好友,可分為三種。”


    “三種?”太平公主秀眉一挑,笑道,“哪三種?說說看。”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言道:“這第一種麽,乃是俞伯牙和鍾子期那般的高山流水之誼,此二人固雖從未見麵,但是一聞琴聲,便相交為友,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後鍾子期離逝,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立誓終生不再彈琴,實乃可貴。”


    太平公主認同點頭道:“不錯,這的確算是一種。”


    “這第二種友誼麽,是熱血仗義之誼,如三國時期的劉關張,攜手亂世,共創功業,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也是一理,繼續說下去。”


    “第三種,興趣愛好之誼,兩人因為相同的興趣愛好而走到了一起,成為知己好友。”


    說完之後,上官婉兒笑了笑,言道:“婉兒能夠想到的就這麽多了,還請公主指教。”


    “指教本宮可不敢當。”太平公主搖了搖頭,繼而又頗為認真的問道,“那麽敢問婉兒,你與本宮又屬於哪一種知己好友呢?”


    話音剛落,上官婉兒俏臉上的笑容猛然一僵,顯然對太平公主突然問出的這個問題大感意外。


    然而很快,她就恢複了正常,淡淡的笑容恰如雛菊般含蓄美麗:“婉兒與公主相識於年幼,公主殿下你寬宏待人,雍容大度,從來不計較婉兒的宮奴身份,而於婉兒結交,實在讓我是感激不盡,雖冒然與公主殿下稱友多有不敬,但婉兒還是在心內將公主你當成了知己好友,能夠得到公主的友情已是極難可貴,婉兒何談其餘的奢求。”


    “果然會說話啊。”太平公主笑靨如花,繼而又很快收斂了笑容,鳳目中冒出犀利的寒光,恰如兩柄長劍直刺上官婉兒,“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背叛本宮呢?”


    上官婉兒立即被嚇了一跳,俏臉上的神色也是轉為了蒼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瞧見太平公主一點也沒有說笑的意思後,急忙膝行於案側對著太平公主深深一拜:“不知公主言下何意?若婉兒有什麽得罪公主的地方,還請公主你責罰。”


    瞧見上官婉兒嚇得嬌軀瑟瑟輕顫,俏臉上滿是惶恐之色,太平公主嘴角不禁勾出了一絲嘲諷的微笑:“果然是楚楚動人,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尤見憐愛啊,也能迷得許多男子暈頭轉向。”


    上官婉兒一言未發,心內頓時一陣發緊,一股涼颼颼的寒意霎時掠過了全身。


    太平公主冷冷言道:“人心似海汪洋肆掠,往往背叛你的人,就是你自認為與你最是親密的人,本宮萬般也沒有料到,我自認為此生唯一的好友上官婉兒,會欺騙我,背叛我,還讓我如同傻子一般蒙在鼓裏,偷偷看我的笑話!”


    上官婉兒終於抬起頭來,望著目光淩厲如刀的太平公主顫聲道:“殿下,你……你此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婉兒啊,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隱瞞麽?”太平公主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失望,然而很快,那絲失望就被厲色所掩蓋。


    她上前數步站到上官婉兒身前,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將那柔軟的朱唇湊到上官婉兒圓潤的耳垂邊,輕輕之話恰如惡魔低喃:“你與七郎準備多久離開長安呢?”


    一言既出,上官婉兒如冬雷擊頂,頓時一個激靈,渾身冷冰冰僵硬一片。


    她下意識的抬頭望著麵前的太平公主,眼眸中閃動著不能置信的神色,顯然被這句話所震撼,強烈的窒息感使得她差點呼吸不過來了。


    恰在此時,太平公主玉容生寒,眼中更是射出森厲的銳光。


    她纖手一伸猛然抓起擱在案頭割肉用的小刀,捏緊刀柄向著上官婉兒臉上用力一刺,刀光毫不留情的閃過,正中那光潔玉潤的額頭。


    上官婉兒隻覺一陣鑽心似的疼痛襲遍全身,“啊”的一聲慘叫,身子向後軟軟跌倒,以手撫額驚恐不已的望著矗立身前、玉臉冰冷的太平公主,剛要說話,突感手掌一片溫熱,緊接著一股血腥味道飄入鼻端,眼前已是一片血色。


    太平公主冷哼一聲丟下手中的金刀,口氣如同堅冰一般寒冷無比:“本宮生平最是討厭別人欺騙,上官婉兒,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瞞著本宮唆使本宮駙馬與你私奔而逃,如此教訓正當其所。毀了你這張嫵媚勾人的臉蛋,本宮倒要看看你還用什麽勾引男人!”


    上官婉兒渾身顫抖,又驚又恐,霎那間竟是淚流滿麵,淚水混合著血水布滿那張原本美麗動人的俏臉,使得她看上去如同地獄裏的厲鬼般恐怖。


    太平公主目光直視著她,心內忽地生出了一種報複後的暢快感覺,冷笑言道:“多麽情比金堅的一對癡男怨女!明月清風下海闊天空,山溪鬆林間對酒長歌?真美啊!琴棋為伴,書畫為陪?真美啊!放浪形骸於山水之間,流連忘返於林泉之中,朝看日出夜觀流星?真美啊!公主如花,不及婉兒一笑?真美啊!聽得本宮都忍不住快要潸然淚下,若非那個將要被拋棄的女子是我,說不定連我都會被你們感動。”


    “公主……”上官婉兒語帶顫音,顯然無比的恐慌害怕。


    “你明明知道本宮喜歡七郎,也答應過本宮不再糾纏七郎,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卻是暗中將本宮玩弄於股掌之間,謊話連篇,曲意奉承,若非那****親眼所見你們在翰林院的那一幕,說不定還真被你騙了過去。”


    說到這裏,太平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著跪地瑟瑟抖動不止的上官婉兒,嘴角的冷笑不禁更盛了:“你跟隨母後多年,也算見多識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以為你和七郎能夠逃得掉麽?即便能夠逃出長安城,逃出關內道,大唐關隘千千萬萬,每當你們經過一道關卡,說不定就會有暴露之危,被抓獲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七郎乃是當朝狀元郎,堂堂正正的天子門生,加之又會成為本宮的駙馬,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是一條直通青雲的康莊大道,你就狠心耽擱他的前程,陪你去某個深山野嶺當山野閑人?”


    “而且即便你走了,你又準備置含辛茹苦養育你長大成人的鄭氏於何地?倘若找不到你,朝廷必定會將所有的怒火發泄到鄭氏頭上,難道你就忍心你的母親為你的自私離去而付出代價?”


    “上官婉兒啊上官婉兒,枉人們稱讚你為舉世無雙的才女,沒想到卻如此短視,如此膚淺,竟想要幹下如此愚蠢之事,背叛你母親對你的親情,背叛母後對你的恩情,背叛本宮對你的友情,你有何等顏麵立於天地之間!”


    尖銳高亢的尾音落點,太平公主俏臉上出現了一絲憤怒的潮紅,曼妙的身子已是輕輕顫抖不止,顯然正隱藏著極大的憤怒。


    上官婉兒跪地不起啜泣不止,滴滴鮮血從她的嬌靨滑落而下,凝在下巴結成血珠,滴落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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