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場大朝會在含元宮正殿含元殿內舉行。


    威嚴肅穆的大殿內,天皇李治高坐正北麵的龍床之上,武後垂簾於側聽政,在京文武百官分東西兩廂正襟危坐,場麵一片嚴肅。


    待到三呼萬歲君臣見禮完畢,便有殿中侍禦史稟告這幾日歸京官員,清朗的嗓音在大殿嗡嗡作響:


    “啟稟聖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中書侍郎、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賜紫金魚袋、上柱國、開國縣男裴行儉征討東~突厥歸來,回京朝參。”


    “禮部侍郎、正議大夫任知古前往江南道宣旨歸來,回京朝參”


    “監察禦史、駙馬都尉陸瑾巡狩江南道歸來,回京朝參。”


    ……


    待殿中侍禦史念完返京朝參官員,立在高宗側麵的內侍上前一步尖銳宣呼道:“議政伊始,群臣有奏上奏,無奏退朝。”


    老內侍話音剛落,東廂群臣中立即走出一個紅衣官員,對著高坐龍床的高宗深深一個大拜,亢聲言道:“臣監察禦史陸瑾有奏。”


    此言一出,在座群臣全都微微側目,無數目光落在了陸瑾的身上,顯然都對這位新晉駙馬頗感興趣。


    高宗雙目一亮,捋須微笑道:“陸卿有奏但言無妨。”


    “諾。”


    陸瑾又是一躬,麵如冠玉唇紅齒白,站在幾乎全為白發皓首的朝臣之中當真是鶴立雞群,他的稟告道:“聖人,今歲正月臣奉命巡狩江南道,調查吳縣陸氏嫡長孫陸長青鳴動聞登鼓,狀告江寧縣縣令謝太辰一事,現結案而歸,現將所見所聞向聖人稟告。”


    說完之後,陸瑾娓娓而論在江南道時發生的一些事情,著重講述了謝太辰等人相互勾結謀奪陸氏鹽場的情況,字正腔圓有條不絮,直是聽得高宗連連頷首不止。


    而在垂簾之後,武後一雙鳳目也是緊緊的盯在陸瑾身上,半響這才輕輕讚歎道:“細看起來,這陸瑾果然與懷玉有幾分相似,他能夠成為太平駙馬,也算了解我一片心願……”


    待到陸瑾稟告完畢,高宗滿意頷首道:“陸卿此行查糾江南道官員不法之事,穩定人心還江東世族一個公道,朕心甚慰,下來自有封賞,先退下吧。”


    陸瑾點頭言是,對於高宗承諾的封賞似乎毫不在意,麵無表情的退入朝班而坐。


    朝堂內其他大臣們卻是心明眼亮,目前陸瑾擔任的監察禦史不過正八品之職,豈能與他從五品下的駙馬都尉之職相配?想必在大婚之前,陸瑾一定會官升數級,以便與太平公主完婚。


    其後,群臣們又稟告了幾件需要商量之事,嗡嗡哄哄議論一陣均是拿定了主意。


    便在高宗皇帝以為群臣稟告得已經差不多,準備吩咐下朝之時,門下侍中裴炎突然站起走出朝班,肅然一拜亢聲言道:“聖人,臣裴炎有事啟奏。”


    高宗皇帝一見乃是當朝宰相啟奏,自然打起精神詢問道:“不知愛卿有何要事?”


    裴炎繃著臉肅然開口道:“聖人,東~突厥叛亂危害甚廣,若非聖人天後高瞻遠矚處置及時,立即抽調大軍平叛,說不定就會釀成滔天巨變,眼下叛亂賊首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業已押解歸朝,以微臣之見當對二人施以斬刑,方能明正典刑震懾宵小。”


    話音落點,高宗皇帝微微頷首,露出了沉思之色。


    裴行儉聞言大驚,急忙越班而出稟告道:“聖人,臣裴行儉有奏!”


    “裴卿但言無妨。”對於這位戰功卓著的老臣,高宗皇帝說不出的和顏悅色。


    裴行儉抖動著長須正容言道:“昔日阿史那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歸降之時,老臣答應過他們隻要投降便保證朝廷既往不咎,此事微臣也向聖人專程奏折稟告,如今二人投降而來,若是背信棄義將之斬殺,豈非失信於天下萬民,失信於四夷酋長?請聖人明鑒。”


    裴炎白眉一挑,亢聲爭辯言道:“裴相此話大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乃是叛亂之賊,若是朝廷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放過,隻怕更會令暗懷反意的四夷酋長蠢蠢欲動,到時候若是引起更加凶猛的叛亂,何人能夠承擔責任?而且阿史那伏念是被程務挺、張虔勖二將率軍威脅追趕,又遭磧北回紇的逼迫,沒有辦法才投降的,根本不是真心投降朝廷。故而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必須殺!”


    此言落點,群臣心內均是一動。


    裴炎此言根本不提裴行儉的勸降之功,反而將逼降阿史那伏念之功歸程務挺、張虔勖二將,如此公然的妒忌打壓,當殿顛倒是非黑白,實在令人倍感心寒。


    裴行儉自然而然想到了此點,老臉上的皺紋不禁更是深刻了,他根本不想理睬咄咄逼人的裴炎,對著高宗皇帝拱手作揖道:“聖人,古來先賢治國均崇尚信義,信義不立則國不能立,此番倘若公然違背承諾,說不定剛剛才平息的漠北漠南又將重燃戰火。”


    高宗皇帝聽裴行儉、裴炎說得都非常有道理,一時之間大感為難,頓時沒了注意。


    好在即便如此,他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於是乎,高宗微不可覺的瞄了瞄立在身旁的老內侍,老內侍立即醒悟,輕輕退至數步,悄然無息的來到了龍床之側的帷幕旁。


    帷幕之後,武後鳳目微闔,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沉吟一陣,她忽地展顏一笑,暗感裴炎果然是一個明君心,懂規矩,知進退的良臣,居然想到了這麽一個辦法排擠裴行儉。


    對於裴行儉,武後也知道是個難得的人才,隻是可惜……卻於劉仁軌走得太近,不能為她所用。


    想到這裏,武後輕輕一歎,拿起毛筆在案上紙條上寫下一行娟秀小子,伸手遞給了立在外麵的老內侍。


    老內侍悄悄接過,又悄悄送給了高宗。


    待看明白上麵所寫的內容,高宗立即打定了主意,正容言道:“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冒犯天朝上國威儀,倘若不將之正法,豈能對得起為征伐叛亂而獻身沙場的將士?朕決定三日之後在東市開設刑場,屆時由裴炎裴卿監斬,斬殺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二賊。”


    裴炎飛快的瞄得鐵青著臉的裴行儉一眼,臉上得意之色一閃即逝,大拜應命道:“臣裴炎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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