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縣城之內,陸瑾一行徑直前去縣衙,當行入其內看到原先書房之地已是處處斷垣殘壁,燒焦臭味刺人鼻翼的時候,陸瑾嘴角牽出的冷笑不禁更深了。


    李玄誌額頭冒汗,上前拱手畏畏縮縮地言道:“陸禦史,如今書房已毀於大火,整個縣衙之內皆是混亂不堪,還請你移步至驛館休息,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瑾微微頷首,繼而淡淡吩咐道:“本官限你在兩日之內,將縣衙內外收拾妥當,後日辰時,本官將在這裏提審一幹人犯。”


    李玄誌見陸瑾沒有再責怪自己半句,懸著的心兒終是落回了胸腔,忙不迭的點頭道:“諾,下官謹遵陸禦史之令。”


    來到驛館,陸瑾脫下穿著的官服,換上一件舒適貼身的圓領袍衫,頓覺渾身上下的悶熱感覺消退了不少。


    他正欲出門,卻聽見伺候的仆役來報:刑部員外郎周興請見。


    對於周興此人,其實陸瑾一直沒有多少好感,最大的因由,便是覺得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完全沒有那種雅量高致,胸懷寬廣的名士氣度,若非當初在弘農縣時太平公主為了解救柳依依從而接受周興賄賂,陸瑾也不會請上官婉兒在天後麵前舉薦他。


    這樣一來,使得周興突然從區區縣令之身位列刑部關鍵之位,倒是讓陸瑾有些出乎意料,也不明白天後將周興安排擔任刑部員外郎的具體用意。


    不過陸瑾覺得天後禦下如同行棋,每走一步必定會有她的深意,說不定到了哪一天,一步以前看似完全沒有用的殘棋,立即就會發揮出極其關鍵的左右,甚至左右整個棋局的走勢,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自己不也是一枚天後預埋在禦史台的殘棋麽?


    想到這裏,陸瑾腦海中不由出現了天後那張威嚴堅剛的麵容,一股深深的寒意忍不住從心內蔓延而起,暗忖此女不愧機心深沉,能夠成為亙古第一位女皇帝絕非偶然。


    這時,仆役已是領著周興走了進來,瞧見陸瑾正在默默思忖當中,周興輕歎一聲言道:“陸賢弟莫非還在心係案情?現在案件卷宗全部被大火燒毀,倒是非常難辦了。”


    陸瑾哈哈笑道:“無妨無妨,其實陸元禮勾結海寇一案的案件卷宗我早就令人取來了,書房被毀無關大局。”


    周興聞言一怔,立即忍不住問道:“陸賢弟此話何意?”


    陸瑾正欲開口回答,卻聽見仆役又是匆匆入內稟告道:“啟稟陸禦史,外麵有自稱是雲蛟幫幫主的江離、副幫主金靖鈞求見。”


    陸瑾聞言大喜,連忙言道:“快快請他二人進來。”


    片刻之後,江離和金靖鈞聯袂而至,行禮拜見之後,江離忍不住笑歎道:“在下當初就覺得陸禦史你不同凡響,沒想到你居然是朝廷派來調查案件的禦史,這次我們與陸家終於是有救了。”


    金靖鈞笑著附和道:“幫主說的不錯,若非陸禦史火眼金睛明察秋毫,雲蛟幫與鹽幫之間的誤會豈能夠輕而易舉的化解?說起來還多虧陸禦史的功勞。”


    “好了好了,你們兩就不要誇耀我了。”陸瑾笑著搖了搖手,心情止不住大好,問道,“對了,我令你們辦理的事情,進行得如何?”


    聽到陸瑾說到正事,江離立即就收斂了笑容,正色稟告道:“那日接到陸禦史的命令,在下立即讓靖鈞即刻派人潛入縣衙書房取來案件卷宗,沒想到才過短短一天時間,縣衙書房就突發大火,倘若我們晚了一步,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陸瑾連連頷首,關切問道:“那不知卷宗現在何在?”


    金靖鈞肅然言道:“卷宗關係大局,在下自然非常上心,一直放在雲蛟幫幫內的密室之內,密室鑰匙也隻有在下與幫主才有,陸禦史大可放心。”


    陸瑾點頭一笑,言道:“自要卷宗尚在,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謝太辰等人便無法抵賴,這次兩位為朝廷立下大功,本官回京之後自當為雲蛟幫請功。”


    江離頓時麵露喜色,言道:“能夠為朝廷效力,為陸禦史辦事乃雲蛟幫的榮幸,更何況雲蛟幫也是此案的受害者,這次陸禦史能夠撥亂反正,還我們一個公道,那就已經非常足夠了,何敢言功!”


    站在一旁的周興終於隱隱明白了過來,訝然問道:“怎麽,陸賢弟早就已經取來卷宗了?”


    陸瑾微笑頷首道:“不錯,其實早在江寧縣的時候,在下便請雲蛟幫的江幫主派人潛入吳縣縣衙偷取卷宗,目的便是為了防止有人會暗中使壞銷毀證據,果不其然,卷宗取回才過一天書房便失火了,好在總算僥幸躲過,現在回想實在令人大感後怕。”


    周興連連頷首,心內卻止不住一陣感概:陸瑾年紀輕輕能夠有如此心思,實乃非常的老辣,看來這次十七郎君也算是棋差一招啊,此二人圍繞此案鬥智鬥法,絕對會殃及池魚,我可得躲得遠遠的,兩邊討好兩邊都不得罪,左右逢源這樣方為上策。


    不消片刻,崔若顏便收到了周興的密信,看罷之後,一雙黛眉頓時忍不住緊緊的蹙了起來,俏臉露出了肅然之色,然過得須臾,她卻又莞爾一笑,像是非常開心,纖手拎起宣紙一角靠近燭火,將之付之一旦。


    見狀,盧雪峰頜下白須一抖,連忙問道:“十七郎,周興在信裏怎麽說?”


    崔若顏搖頭輕歎道:“盧掌事,陸瑾早就已經令雲蛟幫之人從縣衙內將卷宗偷出,我們毀滅證據的手段已經失敗了啊!”


    聞言,盧雪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狠狠一拳砸在了長案上,切齒怒罵道:“陸瑾那黃口小兒當真狡猾如深山老狐,居然事先便起了防範,氣煞老夫也!”


    崔若顏乜了盧雪峰一眼,口氣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驕傲之色:“盧公此言差矣!何能用深山老狐比喻陸瑾?此人高瞻遠矚,目光長遠,實乃一個可敬又可怕的對手,能夠與這樣的英傑對戰,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盧雪峰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反駁崔若顏的說法,唯有站在旁邊的君海棠深感奇怪,覺得最近娘子似乎與陸瑾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善,甚至可以說是惺惺相惜,也不知他兩人被火鳳教掠去究竟經曆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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