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聽得一陣默然,猶豫半響,終是忍不住問道:“金郎君,我記得你曾說過陸娘子一直在等待謝瑾歸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金靖鈞點頭言道:“不錯,陸娘子和七郎……哦,忘了對陸郎君言及,謝瑾在家中排行第七,故而我們都喚他七郎……”


    陸瑾輕輕頷首表示明白,又聽金靖鈞接著言道:“他們二人自小指腹為婚,七郎的阿娘正是陸娘子的小姑,故此兩人本就天造地設的一對,隻可惜七郎七年前被逐出了謝氏,其後無影無蹤,但陸娘子癡心不改,始終相信七郎一定會回來娶她,也多次央請幫主代為尋找七郎的下落,即便是前來陸氏求親之人多如過江之卿,她也未改初衷。你說說看,對於一個女子來講,這樣的癡情是否是太難得了。”


    陸瑾怔怔然矗立,猛然間竟覺得在陸小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阿娘的影子。


    阿娘剛嫁來謝氏沒多久,謝懷玉也是這麽無緣無故的失蹤了,麵對謝氏二房的欺淩,阿娘一直小心翼翼的與之周旋,將他艱難地撫養長大,並不改初衷等待謝懷玉歸來,就這麽坐視自己華發暗生,容顏蒼老也在所不惜,陸小雅與阿娘的癡心似乎如出一轍,如何不令陸瑾心內又酸又楚,還有說不出的愧疚。


    倘若他朝他的真實身份大白於天下,那將要如何麵對對他一直癡心不改的陸小雅?如果與小雅按照阿娘意願成親,那又將對他同樣癡情的婉兒置身何地?


    陸瑾啊陸瑾,你真是一個多情種子,竟背負了這麽多的情債,情之一途,你將何去何從才不會辜負對你好的女子?


    一時之間,陸瑾心緒跌宕卻又茫然,第一次生出了彷徨無計的感覺。


    金靖鈞沒有感覺到陸瑾的異樣,言道:“陸郎君,想必現在陸娘子正在正堂之內請見幫主,咱們也一並前去吧。”


    “啊?我們也去?”陸瑾愣了一下,心內不由自主地掠過了幾分心慌,“這麽打擾似乎有些不妥,不如等陸娘子走了之後……”


    “沒關係的。”金靖鈞拉著陸瑾言道,“陸娘子不僅與幫主是好友,與在下交情也是不錯,陸郎君乃是她兄長之友,說起來也不算外人。”


    陸瑾有些猶豫,但又莫名有些期待,硬著頭皮道:“那好,我們走吧。”


    沒多久,兩人來到了正堂之外,剛行至門邊,陸瑾就聽見裏麵傳出來一個悅耳動聽的美麗女聲,焦急而又哀傷:“江幫主,奴相信七郎絕對還活在世間,如果江南找不到,說不定他去了北方,河南道、河北道、關內道,還請你繼續派出人手尋找。”


    一席話使得陸瑾如遭雷噬,當即就呆愣在了門外。


    隨著一聲沉沉歎息,江離的聲音從正堂內傳了出來:“陸娘子,並非是在下不願意幫忙,長期以來雲蛟幫均是在全國各地尋找謝瑾的消息,但一直是毫無線索可言,很明顯,謝瑾他有很大可能已經死了……”


    話到此處,正堂內死一般的沉默,半響之後又有隱隱約約的抽泣聲傳來。


    江離歎息言道:“即便現在能夠找到謝瑾,但是娘子你已經快成為謝太真的妻子,與謝瑾麵見也是徒增傷感而已,在下勸你還是忘了他吧……”


    話音落點,便聽剛才那女聲帶著堅定之意言道:“此事乃小雅對不起七郎,如果能再見,即便是無奈嫁給謝太真那狗賊為妻,小雅也算能夠了卻心頭之願。”


    江離語帶驚慌地言道:“陸娘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女聲淒然言道:“自從小雅答應嫁給謝太真的那一天起,就沒打算活多久,小雅乃是七郎的妻子,絕對會為七郎守住自己的貞潔之身,成親之時,便是小雅魂歸地府之時。”


    陸瑾劍眉一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拂衣袂大步走入了正堂之內,昂昂然言道:“陸娘子剛才之話大謬!在下忍之不住,冒昧前來相勸娘子。”


    正堂內除了江離之外,另站著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隻見她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色短襦,發髻高盤,長身婀娜,猶似身在煙中霧裏,玉臉上的眸子宛如一汪秋水,配上細長入鬢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膚,風資綽約的姿態,確是罕有的美人兒,此際佳人美目紅腫,俏臉帶淚,有一種讓人忍不住生出愛憐之心的淒然美感!不用問,正是有著吳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陸小雅。


    “女大十八變,信哉斯言!”一時之間,陸瑾忍不住在心頭感歎了一句,除了眉宇間依稀有陸小雅昔日那俏皮的影子,眼前的這位佳人對他來說當真算得上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陸小雅沒想到居然有人就這麽莽撞登堂直斥她的不是,而且自己剛才那番言語也一定被他聽去,立即忍不住玉臉帶寒,冷聲問道:“郎君何人,為何管我的閑事?”


    隨同陸瑾而來的金靖鈞也沒料到陸瑾會突然失態闖入,神情有些尷尬地言道:“陸娘子,這位郎君也姓陸,乃是令兄……”


    陸瑾擺了擺手,示意金靖鈞不要開口,目光直視陸小雅的嬌靨沉聲問道:“陸娘子,在下覺得你非常不忠不孝。故而前來勸說。”


    “我不忠不孝?”陸小雅愣了愣,神情更是冷然,繁星般的美目中閃爍著冷冰的寒光,“郎君指責奴不忠不孝,不知是何因由?倘若說不出所以然,休怪本娘子不客氣!”


    陸瑾臉上絲毫沒有笑意,語氣鏗鏘地厲聲言道:“娘子的不孝,在於不顧父母家人,想要一死了之解決心頭煩惱,令尊令堂養育娘子這麽多年,難道你就忍心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娘子的不忠,在於你不忠貞於自己的愛情,在沒見到未婚夫謝瑾之前,就向尋短見自盡,倘若一朝謝瑾功成名就歸來,卻不見娘子,你又情何以堪!綜上所述,不知娘子以為然否?”


    一席話聽得陸小雅醍醐灌頂,當即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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