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豔陽高掛中天,蘇州太湖碧波蕩漾,兩岸生意盎然,前來踏青的人們搭建的帷幕已是零零星星地出現在了岸邊草地上。


    蘇州本是文風昌盛之地,曆來文人雅士輩出,多如過江之鯽,今日上巳節踏青,自然引來了不少才高八鬥的高雅士子,他們聚在一起談的是風花雪月,言的是之乎者也,興致高昂之下更是紙扇輕搖吟詩作賦,彰顯著文采風流。


    此際,湖麵上畫舫點點,一艘烏篷小船就這般靜靜地飄蕩在水麵之上,倍顯寧靜而又淡泊。


    船頭男子散發大袖,腳蹬木屐,斜靠船蓬柱頭似睡非睡,在他身邊,矮幾上正偎著一壺上好的蘇州米酒,另一邊則為一根青竹製成的魚竿,隱隱可見杆頭魚線閃動。


    便在此刻,原本隨著水波輕輕蕩漾著的浮標突然猛烈一顫,幾乎全部浸入了水中,緊接著,魚線一陣劇烈亂顫,就連杆頭也被魚線傳上來的力道拉得彎曲。


    見狀,散發男子篤定一笑,也沒有起身,伸出右手抓住魚竿向上一拉,一尾肥魚已是咬著魚鉤破水而出,準確地落在船頭掙紮不休。


    立在旁邊的清秀小廝急忙俯身抓住了尚在蹦躂的鯉魚,取下掛在魚嘴上的魚鉤之後,展顏笑道:“陸郎君,今日你已釣起十六條了。”


    “哦,竟然這麽多了?”散發男子有些驚訝地說得一句,想了想又止不住啞然失笑道,“這段時間閑來無事常來太湖閑釣,沒想到卻是釣魚手法大增啊。”


    “可不是麽?”清秀小廝笑嘻嘻地言道,“要論釣魚的手法,我看就連江幫主也不一定是陸郎君你的對手。”


    散發男子笑道:“釣魚最為關鍵乃為魚餌,不同的魚選用不同的餌料,其後便隻能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了。”


    清秀小廝點頭笑了笑,目光突然一凝,站起身來指著遠方駛來的畫舫興奮言道:“噢呀,陸郎君快看,那是吳郡陸氏的畫舫,必定是陸娘子出來踏青了。”


    “你說是陸小雅?”散發男子愣了愣,站起來遙望著那艘彩旗飄飄的畫舫,果見船頭隱隱約約立著一個美麗的身影,發髻高盤,素衣長裙,飄然得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女。


    清秀小廝顯然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無不思慕地言道:“陸郎君啊,這位陸娘子可是吳中第一美女,相傳她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比起古之西施也毫不遜色,如果能夠一睹芳容,真乃此生無憾!”


    “嗬,有這麽誇張麽?”散發男子回想起昔日的陸小雅,不禁露出了懷疑的神情。


    清秀小廝正色言道:“陸郎君你還別不相信,隻要在這蘇州,提及陸氏之女陸小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即便是我們眼高於頂的江幫主,見到陸娘子之後也是驚為天人,並生出了愛慕之心,隻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意罷了。”


    散發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順手將剛才掉上來的鯉魚扔進了魚簍之中,穿上魚餌繼續垂釣,似乎那陸娘子根本就沒引起他多大的興趣。


    清秀小廝卻是一直癡癡凝望,直到那艘畫舫漸漸遠去之後,這才滿是惆悵地言道:“可惜這麽美的一個人兒,竟要嫁給聲名狼藉之徒,老天爺也太不長眼了。”


    散發男子問道:“怎麽,謝太真在吳縣名聲很差麽?”


    清秀小廝點頭言道:“是啊,謝太真的兄長乃是本縣縣令謝太辰,他一直仗著謝太辰的權威在吳縣作威作福,百姓們均是敢怒不敢言,真希望哪天老天開眼,派來一個公正無私的好官抓捕他們兩兄弟,將他們繩之以法,為我們吳縣除此大害!”


    聞言,散發男子忍不住笑了,目光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言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放心,我相信謝氏兄弟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清秀小廝笑了笑,然而心內又覺得自己所想之事有多麽的不容易,歎息一聲不說話了。


    散發男子目光依舊落在搖曳不止的浮漂之上,然而滿腔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何處去了。


    此人正是奉聖命秘密麵前蘇州辦案的陸瑾,那****揭穿蘇令賓的真實身份,並化解了鹽幫和雲蛟幫的矛盾之後,就一直留在了雲蛟幫之內,因為也隻有作為地頭蛇的雲蛟幫,才能夠幫助他調查謝太辰的相關情況,並協助他查案。


    但是十來天過去了,雲蛟幫得到的消息卻是讓人止不住有些失望,均是一些無關重要的線索,這幾日心情憋悶,陸瑾索性蕩舟太湖釣魚為樂,在消磨時間之際,也能夠冷靜地思謀他法。


    便在陸瑾思索轉動不止當兒,清秀小廝突然沉聲提醒道:“陸郎君,似乎是金副幫主他們來了。”


    陸瑾恍然回過神來,朝著湖麵上一望,果見一艘插著雲蛟幫旗幡的快船朝著此地快速而來,船上為首之人襆頭錦衣,正是金靖鈞。


    漸行漸近,待到兩船接近的那一霎那,金靖鈞單手扶著憑欄猛然從甲板上逾越而下,就這麽穩當當地落在了烏篷船船頭,對著陸瑾抱拳笑道:“陸郎君,幸不辱命,我們已經大概查清謝太辰的基本情況了。”


    陸瑾一聽商談正事,自然放下了魚竿,言道:“幸苦諸位,不知消息如何?”


    金靖鈞盤腿坐下,抿得一口小廝遞上來的米酒,這才言道:“現在我們才知道,這謝太辰年紀輕輕能夠當上縣令絕非偶然,他的來曆可不簡單啊!”


    陸瑾冷笑言道:“官場之上並非唯才是舉,而是講究裙帶,不知此人來曆有何過人之處?”


    金靖鈞言道:“此人乃鹹亨四年明經出身,因深受當時知貢舉裴炎的賞識,而被他收為了學生,裴炎更將自己親侄女嫁給了謝太辰,如今那裴炎已是貴為門下侍中,乃宰相第一人,顯赫之極,可謂謝太辰最大的靠山,除此之外,謝太辰的嶽父裴向天官拜睦州司馬,也算一方要員,均是謝太辰在官場的重要依仗。”


    一席話聽得陸瑾默然無語,眉頭也是止不住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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