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陸瑾微微一愣,好奇之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循聲來到圍牆之下,這才發現琴聲竟是從寢堂那麵傳過來的。


    寢堂乃府中男主人和女眷居住之地,如陸瑾這樣的外客,除非受到主人相邀,否則是不能隨意入內的,這也是登門拜訪的基本之禮。


    陸瑾細細地聽得這片連綿不絕的琴聲半響,不禁搖頭暗歎道:”常言琴聲便是心聲,如此哀怨婉轉,讓人聞人悲傷,想必操琴之人心內一定是非常的悲慟,也不知是誰也……”


    一陣喃喃自語尚未了結,陸瑾突然想起圍牆那麵似乎正是陸小雅居住之地,他兒時來過陸府數次,住在寢堂清楚大概布局,應該不會判斷錯誤。


    “不用問,多半是小雅在彈琴了。”霎那間,陸瑾臉上的神色頓時有了幾分複雜。


    說起來陸小雅乃是阿娘為他安排的妻子,兩人更是從小指腹為婚,若非遭遇那場變故,說不定命運就這麽注定了。


    但是現在陸三娘已去,這次陸家更是讓小雅與謝太真成親,如此看來,口頭婚約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紙空文。


    而且從心底來講,陸瑾對陸小雅一直隻有兄妹之情,沒有半分如對上官婉兒那般幟熱的男女之情,他也壓根沒有想過要與陸小雅成親,此番倘若再次遇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娘啊阿娘,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啊!”陸瑾搖頭苦笑,思忖半響突然望向了牆角的那棵槐樹,心頭微微一動,立即猶如猴兒一般攀登上樹。


    無聲無息地藏在樹冠上,陸瑾朝著圍牆之內一看,頓見幽靜雅致的小院中,一個身著粉紅色短襦的長發女子正坐在琴案後,專注地彈奏著一首悲傷的曲子。


    她螓首低垂,纖手輕撫,身形纖瘦而又曼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隻可惜女子側麵對著陸瑾,卻無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小雅……”陸瑾輕輕念叨了一句,默然半響,一聲不吭地下得槐樹,心內止不住飄出了幾分悵然的感覺。


    ※※※


    吳縣城門之外,崔若顏仔細地聽完了君海棠的稟告,俏臉上不由露出了一份凝重之色,言道:“你果真看見陸瑾去了吳郡陸府?”


    君海棠肯定點頭道:“娘子,海棠小心翼翼地跟隨陸瑾數天,親眼看見他前往陸府通稟而入,斷然不會看錯的。”


    崔若顏輕輕頷首,在草地上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邊走邊想,喃喃道:“陸瑾乃是朝廷監察禦史,此番前來吳縣必定有著一分因由,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他不惜千裏驅馳,來到此地呢?”


    君海棠揣測言道:“陸瑾也姓陸,說不定乃是吳郡陸氏的親戚。”


    聞言,崔若顏露出了思忖之色,半響斷然搖手道:”不,事情絕對沒有如此簡單,我以前曾令人暗中調查過陸瑾的底細,他自稱是荊州人士,然則卻絲毫沒有他在荊州時生活的記載,恍若就這麽憑空出現了一般,而且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一個以前默默無名之輩居然能夠成為當朝狀元,這是多麽的困難的一件事,倘若他真是吳郡陸氏的族人,有這樣的才華那肯定早已名聲在外,豈會那麽籍籍無名?”


    說得半響,崔若顏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蹙眉言道:“江南鹽業曆來由江南世族操控把持,即便是我們七宗堂,也無法進行染指,聽聞前不久江南道掌事盧宏義思得良策,已經令以陸氏為代表的江南世族屈服,容七宗堂開始插手江南鹽業,這次陸瑾突然來此,這其中莫非是有什麽聯係?不行,倘若真是如此,那七宗堂就麻煩了。”說到後麵,俏臉神色已是大變。


    君海棠問道:“娘子之意,莫非是想要提點盧掌事一番,讓他多加防範陸瑾?”


    “對,我正有此意。”崔若顏正色頷首。


    君海棠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娘子你乃七宗堂河南道掌事,七宗堂自有規矩,掌事之間不能隨意插手他人事務,這樣做恐怕會違背規定,而且娘子你現在乃是待罪之人,若是冒然插手此事惹來宗主不悅,那就非常不妥了。”


    一席話聽得崔若顏麵沉如水,顯然大是為難。


    君海棠說得不錯,如果她真的冒然插手七宗堂江南道的事情,的確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現在這些事情也隻是她個人臆測而已,完全沒有根據可言,說出去盧宏義也不一定會相信。


    想到這裏,崔若顏不禁暗自氣餒,悵然歎息道:“好吧,那就當作沒看見,但願真是我想錯了。”


    君海棠見到娘子終於安分了下來,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安排進城事務去了。


    ※※※


    閑來無事數天,陸瑾生出了茫然無計的感覺。


    這次開展案件調查的關鍵首在陸家的配合,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大舅二舅顯然已經與謝太辰取得了妥協,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來對待受到冤枉之事,表麵上複歸平靜,這不禁讓滿懷熱情查案的陸瑾大感無從著手。


    前日外祖父心血來潮,邀請他前去屋內下了一個時辰圍棋,期間陸瑾多番刺探暗示,甚至隱隱表示想要幫助陸氏,然而可惜外祖父卻一直不置可否,未作絲毫的表態,陸瑾大感失望,也隻能無功而返。


    四處碰壁之下,似乎除了表明自己的監察禦史身份,爭取陸氏的配合之外,就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但是一想到這樣說不定會打草驚蛇,引起七宗堂以及謝太辰的警覺,阻擾查案,陸瑾又是百般不甘。


    糾結之情鬱結在心頭,眼見今日天氣尚好,陸瑾突然起了出去走一走的心思,說不定到時候靈光一閃,會想到什麽好辦法。


    穿上一件藍色帶著暗花的袍服,陸瑾站在銅鏡前將頭上戴著的襆頭正了正,拿起擱在案頭的紙扇走出跨院,步履輕捷地行至前院。


    繞過影壁,他剛跨出府門,忽地看見一個年約二十些許的黃衫郎君正站在府門外與閽者激烈爭辯,言行舉止都透露著一股憤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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