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鹽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派,總舵內守衛森嚴不亞於皇宮大內,處處可見頭裹紅巾、身著黑色勁裝的鹽幫弟子巡邏而過,腰間配備了製式統一的大刀,光從這一點來看,鹽幫就比許多江湖幫派強上不少。


    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引路的鹽幫弟子在一間跨院前停下了腳步,對著陸瑾示意道:“蘇娘子就住在這片院內,郎君進去便可。”


    陸瑾點頭致謝,步履輕捷地走進了跨院之內,剛來到前院,就看見朦朧月光下,蘇令賓正獨坐在石墩上發呆。


    這片院落無花無草,顯得有些冷冷清清,呈馬蹄形排列的三間青磚大屋圍成了一個“回”字,正中便是一片可見到中天皓月的天井,而此刻蘇令賓仰頭望著天空,似乎正在沉沉的思緒當中。


    陸瑾不忍打斷她的思緒,站定默默觀望,心內騰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這段時間他與蘇令賓也算是頗有交集,兩人孤男寡女一並趕路,露宿荒野的時候不知幾多,蘇令賓完全沒有尋常青樓女子那股嬌滴滴的嫵媚,對這一切反倒是平平常常說不出的適應,即便是晝夜行馬,也根本不會說一個累字。


    更讓陸瑾為之敬佩的是,此女的確稱得上是風骨傲然,重視才華勝過一切,坊間傳言蘇令賓不喜金銀唯好詩詞,酬酢之人也多為學富五車的風流名士,可謂出淤泥而不染,真是尤為難得的。


    正在猶豫思忖間,蘇令賓突然發現了陸瑾的到來,站起身子悠然笑道:“咦,是陸郎君來了麽?為何卻不吭聲?”


    陸瑾笑了笑,舉步走入了院***手言道:“見到娘子對月出神,像是正在思忖絕佳詩句,故而不忍心打擾。”


    蘇令賓莞爾一笑,搖手道:“非也,剛才令賓隻是愣怔發呆罷了,怎會思索詩篇?不過令賓時才從別人那裏聽來一首詠月詩,意境卻是非常不錯。”


    “哦,不知詩句為何?娘子不妨念來聽聽。”陸瑾悠然落座,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蘇令賓輕輕頷首,仰望中天之月嬌聲吟哦道:“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言罷轉過頭來,正色問道:“陸郎君覺得此詩如何?”


    剛才一聽詩句,陸瑾麵上就露出了古怪之色,似笑非笑頗為無奈,此際麵對蘇令賓的詢問,笑語言道:“明月千裏寄相思,此詩將明月與家鄉聯係起來,不論是意境還是詩篇均是非常不錯。”


    蘇令賓認同地點了點頭,歎息言道:“此等絕妙詩篇,當真算得上是神來之作,也讓令賓生出了想與作者一見之心,然而沒想到的是,這首詩卻是作於七年之前,作者還是一個名為謝瑾的十歲少年,實在令人大感驚歎,如此神童,比起七歲詠鵝的駱賓王,也是不相上下。”


    陸瑾淡淡一笑,卻沒有回答。


    說到這裏,蘇令賓美目中掠過一絲黯然,言道:“其實令賓早在友人之處,就已經聽過謝瑾這個名字,相傳坊間甚為流行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便是出自這位謝氏少年之手,沒想到這首意境非凡的詠月詩也是他所作,實在令人甚為驚歎,然而可惜如今謝瑾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泯滅於塵世,不知去了何處,實在可悲可歎。”


    陸瑾沉吟有傾,微笑道:“在下相信如此人物,理應不會無故失蹤,說不定隻是改頭換麵在世間重新的生活了下去。”


    蘇令賓驚訝地看了陸瑾一眼,悠然笑道:“陸郎君可真是會想,但願能夠如此吧。”


    言罷,蘇令賓轉移了話題,笑道:“對了,明日就是鹽幫幫主的六十大壽,令賓得到邀約,前去正堂落座,到時候陸郎君隨我一起便是。”


    “如此甚好。”陸瑾微笑頷首,表示同意。


    此時此刻,曾在今日與陸瑾相遇的那輛高大馬車也是駛入了鹽幫大門,沿著寬闊的大道走得半響,在一片寬闊的車馬場前停了下來。


    片刻之後,崔若顏在君海棠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一頭如雲秀發,一身綠裙女裝,看上去竟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她雖然再也無法以崔十七郎的名諱行走世間,但今次依舊是代表博陵崔氏而來,故而還是受到了隆重的款待,剛下馬車就有人等候與此。


    “十七娘。”


    一個帶著無比歡喜的嗓音響徹耳畔,崔若顏聞言一愣,旋即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朝著大步而來的英偉男子拱手道:“若媞見過江郎君。”


    “娘子不必多禮。”英偉男子的俊臉上透露著欣喜的神光,言道,“娘子你前往橫望山祭拜三清,為何卻不叫上在下作陪?要知道現在江南道一帶火鳳社的妖人橫行,道路並不太平,娘子出生七宗五姓,身份尊貴,當謹慎才是。”


    崔若顏好氣又是好笑,心內更多的卻是無奈,淡淡言道:“奴做事自有分寸,多謝江郎君的好意。”


    君海棠跟隨崔若顏多年,對於她的秉性也算一清二楚,聽此話就知道娘子已經非常不耐煩了。


    的確,自從娘子來到鹽幫總舵,眼前這位江瑜郎君就好似討厭的蒼蠅一般纏了上來,圍著娘子大獻殷勤不說,還處處透露著愛慕之意,讓娘子是不勝其煩,若非顧及此人乃是鹽幫幫主江貴凡的次子,說不定娘子就會當場翻臉。


    江瑜似乎對崔若顏的冷淡視而不見,嗬嗬笑道:“娘子你舟車勞頓,在下已經在偏廳備置了酒菜,不如移步前去嚐嚐如何?均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名菜。”


    此際,崔若顏的笑容更加冷了,口氣終於多了一份不耐:“江郎君,奴坐了一天的馬車,現在隻想早早回房休息,有什麽話咱們明日再說便可。”言罷,也不待江瑜同意,舉步就走了。


    望著崔若顏離去的背影,江瑜一直掛在唇角的殷情笑容漸漸消失不見了,臉上竟多了一股陰鷙之色,在搖曳燈籠的照耀下甚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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