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見上官婉兒一副興致盈然的模樣,心知她今日心情極好,寒暄了幾句後對著解琬郭元振兩人招呼到:“來,元振、解琬,速速前來見過上官侍詔。”


    時才解琬郭元振已經明白了這位女扮男裝的麗人,正是製書草詔的上官婉兒,在驚訝她那傾國傾城的絕世美貌之外,也對她產生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之心,畢竟傳言上官婉兒在內廷中,顯赫得如同丞相,自然會讓人心生敬意。


    於是乎,兩人急忙上前恭敬作禮,都是一派風度翩翩的模樣。


    上官婉兒頷首一笑,問道:“裴侍郎,不知這兩位是?”


    裴炎笑著解釋道:“侍詔啊,郭元振為新科狀元,解琬為一甲第三名,都是才華橫溢之人。”


    上官婉兒不置可否地一笑,言道:“這杏林宴怕是要開始了吧?婉兒不才,也來討進士們一杯美酒品嚐,還望裴侍郎不要見怪。”


    “侍詔言重了。”裴炎又是一禮,側身一讓伸手作禮道:“還請侍詔進園休憩,杏林宴稍後開始。”


    上官婉兒輕輕頷首,剛走得沒多遠,突然念及一事,淡淡吩咐道:“待會還有一位女官要來參加杏林宴,裴侍郎記得知會門房一聲。”


    裴炎點點頭,召來守門仆役一陣叮囑後,這才跟隨上官婉兒去了。


    進入園中,裴炎心知上官婉兒必定有要事相商,便讓郭元振解琬兩人離去,自己則將上官婉兒請入了後園水榭內。


    來到水榭內分主賓坐定,仆役恭敬地捧來果汁,又悄然退去,裴炎這才一臉肅然地開口道:“久聞上官侍詔學富五車,詩賦雙絕,今番能夠蒞臨杏林宴,實在是對新科進士們的鼓勵鞭策,待會還請侍詔出席宴席,指點進士們學問。”


    上官婉兒微微頷首,笑道:“天後十分關心新科進士,故令奴前來參加杏林宴,對了,不知此番進士情況如何?”


    裴炎如實回答道:“新科進士一共二十三人,其中一甲三人,二甲六人,三甲十四人,最小年齡者為待詔剛才所看到的解琬,剛滿二十一歲,最大年齡者為張柬之,業已五十有五。”


    上官婉兒知道進士乃是許多士子們畢生追求之路,有誌氣的讀書人都不願意去考取較為容易的明經,而選擇難度大上百倍的進士,致使蹉跎了年齡,耗費了青春,不少中舉進士都已經白發蒼蒼,民間更有“五十老明經,六十少進士”之說,這張柬之五十有五考中進士,也算不得高齡。


    上官婉兒心雖如此,然卻沒有忘記天後的吩咐,徑直問道:“裴侍郎,不知一甲三人情況又是如何?”


    聞言,有意推薦得意門生的裴炎心頭一振,麵上卻是波瀾不驚地開口道:“新科一甲三人全為青年英銳,其中狀元郭元振現年二十三歲,魏州貴鄉人士,父親為濟州刺史郭愛,郭元振性格堅剛嚴毅,厚重穩健,對朝中大事頗有獨到見解,而且文武兼備,弓馬嫻熟,實乃不可奪得的良才;一甲第三名解琬,魏州元城人,出生於書香門第,十六歲前來國子監四門學求學,人品俊秀灑脫,冷靜慎密,而且文采斐然,尤擅賦律,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於第一甲第二名……”


    說到這裏,裴炎嘴角飄出了一絲不屑之色,立即被眼尖的上官婉兒捕捉到了:“第三名盧懷慎,滑州靈昌人,出生於七宗五姓之一的範陽盧氏,其人某也了解不深,不敢妄下論定。”


    裴炎一句不敢妄下論定,就等於是在說此人似乎有些不堪重用差強人意,上官婉兒豈會聽不出此等弦外之音。


    畢竟七宗五姓曆來就是進士淵藪,為官入仕者多不勝數,每年科舉考試,擔任知貢舉的大臣都不免被這些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所左右,有些時候不得不看七宗五姓的臉色行事,想必裴炎也是心知其苦,才會用這句不置可否的評論發泄心內不滿。


    從內心來講,上官婉兒也是有些瞧不見那些高門子弟,不僅因為許多人屍位素餐,完全靠家族門蔭混得一官半職,更為重要的是這些高門子弟暗地裏勾結在一起,結黨營私左右朝政,成為皇帝非常頭痛的力量。


    如昔日代表關隴貴族的長孫無忌集團,這也是大唐立國的功臣集團,在太宗皇帝駕崩之後,幾乎將高宗為之架空,因此高宗才默許了武後對他這位親舅父的無情陷害打壓,而關隴貴族也正是因為長孫無忌的貶官離世,從而一蹶不振。


    相比起如同暴發戶般的關隴貴族,七宗五姓才是朝廷真正頭疼的原因,那傳承千年的高門大族可不會因為某個人的突然離世而為之垮塌,枝繁葉茂根基之深極難撼動,加之七宗五姓子弟詩書傳家,條件得天獨厚,磐磐大才多不勝數,科舉場上更是無往不利,被譽為“士子之冠”,以至於有許多朝廷大臣或外州刺史,為七宗五姓子弟。


    更為可怕的是,七宗五姓古板守舊極度排外,族人幾乎都不與外界通婚,從而使得彼此的血緣紐帶更為緊密,形成大唐朝堂上一股不容忽視的政治力量,或明或暗左右著朝局政治。


    上官婉兒身為武後親信,自然知曉武後向來對這些高門大族甚為厭惡,而七宗五姓也因武後出生商賈之家卑微低賤,陷害出身七宗五姓之一太原王氏的王皇後,而且又以婦女之身幹預朝政,從而對她極為不齒。


    但雖如此,兩者關係卻從來沒有劍拔弩張過,畢竟武後要靠七宗五姓子弟來治理朝政,而七宗五姓也要依靠武後才能得到升遷,兩者可謂互惠互利的關係,因此武後也沒有對七宗五姓動手,畢竟七宗五姓代表的可是天下文人,即便是以武後對付關隴貴族的果敢,也不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付七宗五姓。


    因此,朝中局勢就在這麽一個為妙的平衡中僵持著。


    聽完裴炎對進士們的介紹,上官婉兒心內已是大概有數,然而她始終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道理,自然要親自前去考校進士學文,為武後遴選到稱心如意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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