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秀素來愛替弱者打抱不平,昨天聽聞何四娘的一通哭訴,自然興起了想要幫忙的念頭,一問那始亂終棄男子的身份,沒想到卻是內文學館的博士。


    內文學館館主蘇味道本是裴淮秀的親姑父,原本她打算親自前去拜訪蘇味道,請他施壓替何四娘做主,然而轉念一想,卻又覺得甚為不妥,畢竟何四娘為淪落青樓的風塵女子,讓蘇味道堂堂館主為其主持公道,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裴淮秀左右尋思另謀他法,還真讓她想到了一條不錯的妙計,那就是前來玄武門之外跪著告狀。


    裴淮秀所想的是,隻要金效白對何四娘始亂終棄之事沸沸揚揚傳開,金效白迫於壓力,為了顏麵也會接納何四娘成為小妾,畢竟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一番盤算想想不錯,於是便出現了眼前這一幕。


    可惜的是,直到現在金效白依舊不見人影,不禁令裴淮秀大為奇怪和失望,一雙柳眉也不禁輕輕地蹙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突然從玄武門城門洞內飛出,駕車駿馬馬蹄急促,順著長街磷磷隆隆而來。


    裴淮秀出身官宦世家,心知從內廷中駛出的馬車坐的一定是非富即貴之人,急忙輕聲提醒道:“四娘,快快跪好,似乎有大官經過。”


    何四娘點頭應答道:“奴知道。”說罷,又是嗚嗚嚶嚶地哭了起來。


    裴淮秀滿意地點點頭,急忙閃身而退,下得道旁躲在一顆粗壯的榆樹後偷看。


    馬車拖曳著一圈淡淡的煙塵飛快而至,行得離何四娘兩丈開外處,馭手霍然止馬,從車上跳下三個人來。


    裴淮秀凝目望去,下車三人其中一人三十些許,胖麵短須膀大腰圓,穿著一件綠色官袍,正是她的姑父蘇味道;另一人十六七歲的年齡,身材頎長氣度不凡,卻是那可惡的陸瑾,還有一人相貌堂堂頗為俊朗,想必就是對何四娘始亂終棄的金效白了。


    見狀,裴淮秀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暗道:四娘啊四娘,現在就看你的了,可一定要讓那負心漢對你負責。


    見到道旁以袖遮麵哭啼不止的女子,蘇味道的眉頭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看了陸瑾和金效白一眼,一言不發地舉步上前。


    陸瑾一直暗自留意金效白的臉色,覺得這位仁兄從上得馬車那一刻起神色便有些惶恐不安,此際一見那女子,整個臉竟是慘白一片,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般。


    蘇味道默默地看完木板上所寫的狀詞,正色詢問道:“這位娘子,本官乃內文學館館主蘇味道,不知你這上麵所寫的是否屬實?”


    何四娘輕輕地抬起頭來,俏麗麵孔淚光盈然,抽抽搭搭地言道:“這位郎君,奴所言句句屬實,請你為奴做主。”


    說完這一句,何四娘正欲垂下眼簾,然而瞧見蘇味道身後還有兩人,忍不住偷眼望去,登時呆立當場。


    陸瑾沒想到告狀女子竟是自己昨日救起之人,著實一愣,然而很快,他又恢複了常態,目光迅速掃向林中,恰好發現了躲在榆樹後的裴淮秀,後者也不躲避,對他挑釁地看一眼,竟是冷笑不止。


    “四娘,竟是你,你為何來了?”


    一聲無比驚訝的高呼轉移了陸瑾的視線,金效白麵露錯愕之色快步走至何四娘身前,也不相扶,卻對著蘇味道拱手言道:“館主,下官認識這位娘子。”


    蘇味道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不悅開口道:“金博士,時才本官問你,你可是親口說過此事與你無關,為何現在竟如此模樣?莫非是有意戲耍本官?”說到後麵,語氣已是一片嚴厲。


    金效白看也不看蘇味道一眼,正色回答道:“啟稟館主,這女子名為何嘉寧,乃是平康坊的歌伎,與下官的確認識,並有過一段露水姻緣,然而此女生性貪婪多次訛詐下官錢財,下官憐惜其可憐出身,一直多番資助,誰料前不久她竟變本加厲,聲言懷上了下官孩兒,要入我金家家門,此等女子水性楊花不知檢點,也不知外麵有幾多男人,此言此話如何能夠當真?下官自然義正言辭地拒絕,沒想到今日她卻跑到玄武門之外告狀,驚擾館主及各位同僚,實在可惡之憂。”


    一席話落點,何四娘長身而起,淚如雨下地悲聲道:“金郎,奴雖身在賤籍,然而一直恪守操守守身如玉,你為何竟這般汙蔑於我?”


    金效白揮袖喝斥道:“大膽賤人,我看你才是在搬弄是非汙蔑本官清白。”說罷,對著蘇味道拱手言道:“館主,此女之話著實不可相信,請你明鑒。”


    “蘇館主,請相信奴之言辭,還望你替奴做主。”何四娘哀聲說得一句,哭得卻是更厲害了。


    兩人各執一詞,蘇味道一時間也不敢妄加論斷,正在捋須沉吟間,陸瑾卻是緩步走了過來,拱手言道:“館主,在下有言,請你一聽。”


    金效白雖與陸瑾隻是初見,然而相信陸瑾必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精神一振不由對著他投去了感激之色。


    蘇味道微微頷首道:“陸博士但說無妨。”


    陸瑾遲疑了一下,方才苦笑道:“其實不瞞館主,這何娘子下官也是認識。”


    話音剛落,蘇味道和金效白同時一愣,正在奇怪當兒,陸瑾繼續說道:“昨日下官偶爾路過放生池,正好瞧見何娘子投池自盡,於是見義勇為出手相助,誰料將何娘子救起後,她依舊自盡之心未死,下官好奇之下追問緣由,才知道她是慘遭情郎拋棄,不過當時我卻不知道她的情郎乃是金博士……”


    說到這裏,陸瑾略微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將裴淮秀說出,正色言道:“下官以為,此事乃金博士和何娘子的私事,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外人插手隻會適得其反,當務之急,還請金博士勸得何娘子不要跪在此地,方為妥當,至於最後如何解決,下官相信金博士一定給館主你一個圓滿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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