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緩緩頷首,暗忖道:看來這翰林院是暫且進不去了,不過若能退而求次進入內文學館,倒也是不錯的選擇,一來可以暗中前往翰林院追查線索,二來也可以憑借俸祿維持生計,畢竟現在所剩的錢財也不多,終歸一天會坐吃山空,待到今天秋天科舉之時,再另作打算亦是不遲。


    心念及此,陸瑾打定了注意,笑道:“正好在下前來長安尚無生計著落,不知這棋助教在何處招錄?”


    吳成天笑答道:“就在東市棋風館內,不過招錄隻持續三天,今天是第二天,明天乃截止之期,陸郎想要前來的話可不要耽擱了。”


    陸瑾頷首笑道:“那是當然,在下明日便前往棋風館內。”


    吳成天欣然點頭,略一沉吟,笑道:“聽聞為了擇優汰劣,報名之前將會有棋藝高超的棋手與報名者對弈,合格者方能參加最後的招錄,陸郎棋藝高超,想必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問題,老朽便在最後招錄之時等候陸郎。”


    陸瑾頷首笑道:“好,在下一定不會辜負老丈的期望。”


    與吳成天告別之後,陸瑾踽踽獨行返回家中。


    今晚遇到吳成天,無異於柳暗花明又一村,倘若能夠順利成為棋助教,出入宮禁也能方便一些,對追查阿爺的下落自然大大的有益。


    吳成天雖然從未聽過阿爺之名,然而他也言及翰林院各色人物太多,根本不可能全部都記得,隻要潛入翰林院尋找到曾與阿爺共事之人,或者找到龍朔三年進入翰林院人員名冊,一切自當真相大白。


    想到此處,陸瑾暗感激動,他仰望著漫天閃爍不止的星鬥,似乎看到了陸三娘溫柔的微笑,不知不覺眼眶微微泛濕,夢囈般地喃喃道:“阿娘,望你能保佑兒此番順利考取進士並找到阿爺,早早為你報仇雪恨!”


    星河璀璨浩淼無垠,一枚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橫亙天際,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


    ※※※


    回到住處,陸瑾輕輕一推木門,竟發現木門已經自內關死,顯然有人已經將門閂放下了。


    陸瑾苦笑了一下,不禁暗歎這錢家關門太早,抬起手來輕輕敲響了木門。


    這一敲不知過了多久,依舊沒人前來應門,陸瑾正在考慮是否偷偷翻牆而入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猛然而至,還未等他回過神來,木門風暴一般陡然打開了。


    門口,虎背熊腰的身軀猶如泰山石敢當般傲然矗立,錢夫人雙目圓瞪兩眉倒豎,手叉腰間不悅問道:“陸瑾,幾多時辰了,呀?竟然還喝了酒!”


    陸瑾趕緊後退了一步,免得被她的唾沫星子噴在臉上,哭笑不得地言道:“剛過亥時,怎麽?難道夫人府中還有門禁不成?”


    “當然!”錢夫人重重點頭,伸出手指指點著陸瑾道:“我們錢家乃是永寧坊出了名的守規矩,租客何能這麽晚回門敗壞我家家風?念陸郎這次為初犯,我也不與你過多計較,倘若下次超過亥時歸家,我們絕對不會再給你開門!可知?”


    一席話擲地有聲,言語中的意思竟讓陸瑾也必須遵守錢家的規矩,倒是有些強人所難的意味在裏麵,不過陸瑾也算心胸開闊,不屑與這等無知婦人爭吵,微笑頷首道:“好,下次在下必定會注意的。”


    錢夫人聞言微微一愣,不敢相信眼前這俊俏郎君竟是如斯的好脾氣。


    錢府對外租房久矣,每每有租客前來,錢夫人總會借故發飆訓斥租客立下馬威,一來震懾那些宵小之徒,二來也可張揚一下主人的威風,竟是屢試不爽。


    受到責罵的租客要不當即怒發衝冠氣咻咻而去,,要不憋著怒氣逆來順受,從沒有過如陸瑾這般微笑點頭恍若未覺的。


    霎那間,錢夫人有些納悶,也甚為奇怪,一時間竟愣怔在了那裏。


    陸瑾見她依舊如大山般堵在門口,笑著提醒道:“夫人,敢問現在我可以進去了麽?”


    “啊?啊!好。”錢夫人慌忙點頭,側身相讓。


    剛跨入門檻,陸瑾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有人頗為驚喜地言道:“阿娘,莫非知道我要回來,早早站在這裏替我開門麽?”


    陸瑾疑惑止步,回頭一望,正好看見錢夫人冰山一般冷漠的臉膛陡然融化成一片燦爛笑容,對著門外言道:“咦,是大郎回來了麽?”


    話音剛落,一個與錢夫人身材有幾分相似的胖乎乎人影走了進來,張口便道:“阿娘,可還有宵夜?兒時才在外麵光顧著喝酒,卻沒吃多少東西。”


    錢夫人溺愛言道:“有有有,娘這就令人替你準備。”


    一席話聽得陸瑾暗自鬱悶,是誰剛才說錢家家風甚嚴不能晚歸?沒想到卻連自己的兒子也管不好,居然還有臉麵要求別人,真是可笑至極!


    然而陸瑾定眼一看,卻是忍不住驚訝了,那剛跨入門檻的人物,竟是時才在酒肆汙言穢語,而被男裝女子毆打的肥胖郎君,他竟是錢夫人之子?”


    肥胖郎君顯然也認出了陸瑾,瞪大雙目驚呼道:“是你?你如何在這裏?”


    錢夫人見他這般模樣,疑惑問道:“怎麽?莫非大郎你認識陸氏郎君?”


    肥胖郎君麵上肌肉輕輕地抽搐著,給了陸瑾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後,這才對著錢夫人笑道:“哦,看錯了,兒並不認識這位郎君,咦,莫非是新來的租客?”


    陸瑾瞧見肥胖郎君臉上指痕猶在,念及他被男裝女子當眾掌摑的狼狽模樣,想笑又不好笑,拱手言道:“在下陸瑾,今日剛來長安,郎君見教了。”


    肥胖郎君有些不情願地拱手回禮,淡淡道:“我名為錢多,以後你喚我錢大郎便是。”


    陸瑾額頭陣陣黑線,暗歎道:錢多……要多麽奇葩的父母才能取出這般奇葩的名字,這錢家夫人刁鑽刻薄,兒子紈絝浮誇,真是太有趣了。


    錢夫人一臉傲然地補充道:“我家大郎可是國子監太學院的學子,深受夫子喜愛器重,以後鐵定將會入仕做官,陸郎倘若有空閑,不妨向我家大郎請教學問,將對你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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