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整整一下午,淩都知渾身酒氣地返回房中,剛入房門,便醉醺醺地軟癱在了地上。


    “娘子……”慕妃然陡然一驚,慌忙走上前來跪地扶住淩都知,有些驚訝道,“呀,娘子你喝醉了。”


    “娘子今日高興也!喝醉又有何妨!”念及時才與崔十七郎親密無間的情形,淩都知突然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竟是如遇神助般站了起來,醉態可掬間腳步蹣跚,歪歪斜斜行得數步,又一頭倒在了榻上。


    瞧此模樣,慕妃然頓感哭笑不得,半響方才一拍額頭,歎息道:“糟糕,待會娘子還要上台表演,可得立即替她醒酒才是。”


    心念及此,慕妃然立即忙碌開來,好在她伺候淩都知已經數月,對於這一切也算得心應手,備置了一碗醒酒橘汁湊到淩都知嘴邊讓她喝下,又打來熱水替她擦拭洗臉,這才鬆了一口氣,看看窗外的天色,驚訝發現不知不覺中已是黃昏。


    “娘子醉酒,也不知多久才能醒來,這可怎麽辦才好?”慕妃然可憐兮兮地皺著柳眉,一時之間不禁有些茫然無措了。


    ※


    殘陽晚照,染紅了一河波光粼粼的秋水,垂柳依依蒹葭萋萋,當中秋夜的圓月靜悄悄探出東山山頭時,桃葉古渡已是人來人往了。


    能夠受邀前來參加秦淮中秋雅集者,多為全國各地的知名文士,如此文學盛會難得一遇,受邀文士自然臉上有光趾高氣昂,遇到熟人還不忘彼此拱手作揖,相互問好,問得雙方近況,得意者不免吹噓幾句,惹來了一片大笑驚歎之聲。


    除此之外,另還有十來個商賈,因出巨資修葺五牙戰艦的關係,也破例得到了崔氏的邀請,不過比起那些激揚文字,出口成章的士子,商賈們不免就有些拘謹了,即便想要附庸風雅,也不敢當眾獻醜。


    便在此刻,一個衣冠楚楚的郎君登上甲板,折扇輕搖閑庭闊步,細長的雙目帶著一份睥睨的傲然,眼波掃過眼前這些文士,微微一聲冷哼,竟是自顧自地的朝著重樓去了。


    待那郎君走後,文士們議論紛紛:


    “噢呀,時才那位郎君誰也?神色這般傲然?”


    “嗬!誰?連崔五郎也不認識,虧你還自稱是長安名流。”


    “崔五郎?崔挹?”


    “當然,那可是博陵崔氏的又一英才公子,比起十七郎君也不遑多讓。”


    “哼!十七郎天下英物,這崔五郎差得太遠了吧!”


    “對,就他,連給崔十七郎提鞋都不配,拽個甚來。”


    人群中,還有一雙銳利的雙目盯著崔挹離去的背影,英俊的臉膛上布滿了憤然。


    瞧見孫子這般模樣,謝睿淵板著臉低聲叮囑道:“太辰啊,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要你擁有實力,便能將那崔挹狠狠地踩在腳下。”


    謝太辰長噓了一聲,臉上的神情這才好看了一些,點頭道:“祖父說的不錯,隻要能夠得到沛王殿下的認可,區區崔挹算得了什麽!”


    謝睿淵捋須而笑,繼而又是輕聲道:“聽聞今日雅集分為兩部分,起先乃是聚眾而樂表演歌舞,其後才為詩文切磋交流,不過這詩文交流可不是人人能去,我們陳郡謝氏因是天下望族的關係,也在這詩文交流的受邀之列,太辰啊,到時候你得努力也!爭取得到沛王殿下的青睞。”


    謝太辰眼眸中冒出了精精亮光,拽緊拳頭沉聲道:“祖父放心,孫兒一定幸不辱命!”


    夜幕終是降臨了,雄偉壯闊的五牙戰艦突然收起登船跳板,鼓足風帆緩緩啟動,沿著秦淮河向著下遊飄去。


    甲板上的人們這才知道原來戰艦此行竟要行至大江之中,待到第二日淩晨方才折返。


    大江漂流欣賞美景,沿途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應邀客人們大覺愜意,紛紛讚歎崔氏如此安排實在非常的匠心獨運。


    舉行夜宴之處為重樓第二層,裏麵華燈高照珠光寶氣,寬闊的大廳整潔而又幹淨,正北方首案為一張紅木製成的卷耳案幾,不用問這一定是主人尊位。


    其下兩廂分別為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長案,案上分置著各色美食美酒,美豔動人的侍女淺笑莞爾地穿梭其中,將一名名應約前來的客人引領到各自長案前坐下,此時夜宴還未開始,大廳內卻已經喧囂陣陣歡聲笑語不斷,彌漫著極為喜慶的氣氛。


    而在與正北位相對的南麵,則是一個表演歌舞的高台,紅色燈籠明晃晃地懸掛在懸梁上,台上鋪以紅毯奢侈華麗,屆時所有的歌舞都將在上麵進行表演。


    沛王李賢作為天潢貴胄,自然不會與黔首庶民同處一廳,崔氏早就為其準備了一間居高的單獨廂房,由崔若顏親自作陪,隻要打開了窗戶,下麵的一切也是盡收眼底。


    謝瑾所在之位乃是廊柱與牆壁的夾角之處,就此而論,這個位子極其的偏僻且難以引人注意,而且離正北的主案也是十分的遙遠,在所有位置中處於卑位。


    不過也因如此的關係,此位離南麵高台極近,觀看歌舞卻是恰到好處,謝瑾少年心性,那有閑心消磨去飲酒交談,今晚主要的還是欣賞歌舞。


    而且座位如斯隱蔽,他也不怕被前來赴宴的謝睿淵謝太辰祖孫,還有那君海棠發現,倒也是一個妙處。


    比起謝瑾,與他毗鄰而作的金靖均卻是另外一番心思,他更關心的是今晚有何等美食能夠品嚐。


    好在天遂人願,金靖均目光朝著長案上一掃,立即滿意地大點起頭,笑嘻嘻地言道:“七郎啊,博陵崔氏千年望族,鋪排的宴席果然奢侈而又精致,光看這五生盤,便是不同凡響。”


    謝瑾望了望長案,卻見上麵排放著一個陶瓷盤子,盤內的肉膾排列成動物的模樣,看起來煞是好看。


    見謝瑾有些茫然,精於美食的金靖均立即他講解道:“這五生盤乃是用羊、豬、牛、熊、鹿五種動物的新鮮嫩肉,細切成膾而成,裝盤時再拚擺成這五種動物形狀的圖案,並配以調料蘸醬,光此一盤,隻怕價值不亞於十金之數。”


    謝瑾聽得連連咋舌,十金也就是十兩黃金,換成銅錢便是三十貫,相當於許多貧苦人家一年的收入,今晚赴宴者不亞於百人,光一道開胃菜崔氏便花費了千金之巨,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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