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嫉妒像穿腸毒藥,


    炙痛了胸口,


    灼疼了心窒,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


    絞毀了原本被愛的心……


    葛喬偉踩著油門,驅車而行,他身旁坐著子翎,這樣的感覺已許久不曾有過,今天他可說是一償宿願了,不過……送她回家?甭想!


    他一直想帶她去海邊看看走走,回憶一下當年他們那一段綺麗的時光。


    「你開錯方向了——」自坐上車後,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子翎,當她發現車子所開的方向有問題時,已來不及了。


    葛喬偉撇唇一笑,根本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你到底聽見了沒?快停車,我要回家!」子翎轉身看他,眼神中充滿了不諒解,他是故意的嗎?


    「你怎麽還是和從前一樣,老是吵著要回家?」葛喬偉低低懶懶的聲音自他半啟的唇中傳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隻知道你故意不讓我離開。」子翎盈盈的翦水雙瞳緊盯著他的臉不放。


    「陪我一下真的會讓你那麽痛苦嗎?」他的眼神依然專注著前麵的路況,但那冷冷的語調就足以令子翎微微膽寒。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認命地問。


    「我們曾去過的那個海邊。」他的臉上輕漾著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不能強迫我。」子翎輕顰著秀眉,表情染上不豫之色。


    「是嗎?我記得你一向喜歡海的味道,愛看海天一色的美景,莫非是伴遊不同,所以讓你感到無趣?」葛喬偉清澄如水的眸光定定地停駐在她的臉上,想從她的臉上得到真誠的回答。


    不可諱言的,他有點擔心害怕,擔心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的心中有了別人,更害怕她忘了有關他的一切,但他也明白,她對他的恨並未消逸,否則,她不會千方百計進入這場秀展,這分明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沒錯,是你讓我覺得無趣和無聊,你既然已知道原因,為什麽還不放我走?」現在的子翎又穿戴上了偽裝的外衣和防衛的麵具。


    他鎮定自若,莫測高深地說:「沒關係,我有把握讓你改變初衷。」


    葛喬偉別具深意地看著她怔忡且有些錯愕的臉龐,帶著一種嘲謔且瀟灑的神態。


    「請你收回你那自以為是的幽默感,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子翎悶悶地說,滿心的緊張和焦躁。


    葛喬偉笑了,突然,他將車子開向路邊,然後煞住了車,以一種令她怦然心動,卻又困惑迷惘的眼神問道:「我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傷,現在的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我就是愛你那剛烈直拗的性子,卻也恨你那口無遮攔的嘴。」


    子翎聞言,因窘赧而惱怒了,她咬牙切齒地說:「誰要你愛來著?既然你已停了車,那我就要下車了。」


    想不到葛喬偉隻是輕輕地彎起唇角,無所謂地笑說:「請便。」


    子翎一愣,他居然要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放她下車!可是話是自己說的,又怎能輕易食言呢?見了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孔,實在讓她拉不下臉,於是她鼓起勇氣推開車門,抬頭挺胸地往不知名的方向一直走去。


    葛喬偉不動聲色地待在原地,等著她回頭。半晌,子翎愈走愈心慌,前麵杳無人跡的景象讓她覺得有些害怕。是她走錯了方向嗎?為了安全,她該折回去找他嗎?


    她待在原地良久,直到樹葉沙沙的聲音刺激著她的耳膜,就連路旁的野貓也像是在警告她,直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終於,她忍下住地回頭拔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的方向對不對,為何她一直沒看見印象中的寶藍色轎車?天哪!他走了嗎?難道他真的丟下她不管了?


    驚驚的淚頓時霸占了子翎的臉,她第一次感覺到黑夜竟是那麽的駭人。她抱緊雙臂蹲在牆角,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遺棄的孤女。這情景像極了母親去世的那年冬天,她無依地站在門外等著父親回家。


    「你怎麽還是那麽愛哭呢?」輕輕幽幽的嗓音飄至她耳旁,卻彷佛來自地獄的問話。


    子翎雖然依舊惶惶難安,但心情已平複了不少,她含著淚直視著他沐浴在街燈下的容顏,時間頓時靜止在兩人的沉默中。


    「你以為我會撇下你不管?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放你走,總是你一個人吵著要離開我。」他強壓下揪心的不舒服,以及心口那熱騰騰的熱流。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可能自願跟你在一起,我隻求你別再逼迫我,放我走吧!」子翎含淚低語。


    葛喬偉炯亮的黑眸直直地掃向她,帶著一股透悉人心的沉靜,「我想,你對我一直還有情份在,否則,你也不會故意接這場秀,對不?」


    「這無關情愛,隻是因為你們開的價錢好,而我需要錢。」子翎不留情的反駁道。她告訴自己,她對他僅剩下恨,哪會還有愛呢!


    葛喬偉的眼睛瞇成一道利光,他咄咄逼人地問道:「你這麽需要錢?可以為了錢而出賣一切?」


    「你又想拿錢來壓人了是嗎?」她以森冷的眼神回視他。


    「如果你願意。」


    葛喬偉說的是真心話,他並不後悔自己曾強迫她成為他的情婦,唯一遺憾的是她病了,他卻無法保護她。


    「你無恥——」子翎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打掉他那一臉無懈可擊的笑意。


    「我無恥?!如果這真是我帶給你的感覺,你又何苦想盡辦法進入閎偉?當真隻是為了錢?」


    葛喬偉灼熱的眼神毫不鬆懈地盯著她,令她覺得不安,幾乎想拔聲尖叫。子翎的心涼了半截,這才站起身,冷漠的一笑,「這種問題我不想回答,隨便你去猜!」


    「你這叫默認是吧?」葛喬偉陡地狂聲大笑,而後又突然用一種極親密的語氣問她,「說實話,你的心底可曾有過我?」


    一股酸澀的感覺在她心底發酵,但她卻裝作不以為意的回答,「即使有過,也早已腐爛化成淤泥了,從今後也不會有了。」


    「你這個表裏不一、口是心非的小女人!既然我給你的感覺是那麽差勁,那你為何還要來見我?難道不是想念我嗎?」葛喬偉欺向她,眸中閃著犀利的光芒。


    他灼熱的視線讓子翎無所適從,她趕緊別開臉,咬著牙說:「你胡說八道,我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


    「是嗎?好,那我就稱你的心,不再出現在你的視線裏。」他攏起眉,凝視了她一會兒,便拂袖離去。


    子翎傻了!已逸到唇邊的叫喚聲又被她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這裏四周一片漆黑,充滿著不知名的詭譎,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眼睜睜地看著葛喬偉沒入黑夜之中,她抖瑟得更厲害了。


    霍地,她衝口而出,「你別走——」子翎在心中暗自祈禱他還能聽得見。


    時間靜悄悄地溜過,就在她要失望的同時,靜謐黝暗的前方赫然傳來了汽車引擎聲,她的心頓時提得老高。而當寶藍色的車影漸漸出現在街燈下時,她才慢慢放下一顆心。


    「上車吧!」他危險又誘人地揚起唇角,瀟灑自得地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這回,子翎不再逞強,立刻聽話地上了車,她告訴自己要忍耐,隻要一進入市區,她就自由了。


    葛喬偉揚眉看了看她,哪會不知道她心裏正懷著什麽樣的心思。


    他撇唇一笑,車子又繼續奔馳在杳無人跡的公路上,不知過了多久,車身突然停下,子翎回神一望,竟發現眼前是一片無止盡的大海,「我想,你應該還記得這裏吧?」葛喬偉從她迷惘的眼眸中窺探出她的心思,她必然記得這裏。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說了,我不想來。」子腏冷著臉說。


    「你看看那長堤,記得我們曾經躲在那後麵做些什麽嗎?」葛喬偉一臉曖昧的說道,笑聲中帶著幾分狂野和戲謔,他伸長手臂摟住她的肩,完全不給她推拒的機會。


    子翎臉上的紅暈迅速蔓延至耳根,表情窘澀,想說些什麽,卻又開不了口。


    葛喬偉低首輕笑,一股陽剛的氣息滲進她的鼻間,讓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顫。


    「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他以大拇指輕輕撫觸著她柔嫩的臉頰。


    子翎猛然推開他,輕鎖眉頭,「求求你別再說了,我父親已經去世了,欠你們葛家的一切也都扯平了,你沒有理由再逼迫我做任何事情。」


    葛喬偉的眼神也變得迷離,他凝視著遠方被黑夜所覆蓋的海麵,沉冷的說:「如今該說是我們葛家欠你的了,你說,你要我怎麽補償你?」


    子翎看著他的側影,雙肩因激動而抖顫著,「你信不信?你們葛家虧欠我的,你一輩子也還不起。」


    「在我出差的那三個月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他猛然旋身攫住她的雙肩,與她額對額逼問著她。


    子翎垂下眼瞼,躲開他的逼問,那三個月中所發生的事,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她不願再提起。


    「既然已成過往,我不記得了。」子翎微微牽動唇角,露出一抹挑釁的笑,「你說你想補償我?」


    她的目的就是要整垮他,既然他不願意放過她,那她何不將計就計的纏上他,讓他嚐嚐何謂痛不欲生的滋味!


    「你的意思是要我補償你了?」葛喬偉麵無表情地問。


    「如果你有這份心當然是最好的。」子翎強迫自己重新振作,好麵對葛喬偉來勢洶洶的逼問。


    「好,你隻要說得出口,我一定照辦。」葛喬偉毫不猶豫地答應她。


    他的爽快不禁讓子翎深感挫折,為什麽他就不能讓她享受到一點報複的快感呢?


    「我不會要你的錢。」子翎先聲明。


    「我知道。」


    「你知道?」她訝異的張大眼。


    「是啊!你剛剛不是說,要我別再用錢壓你?難道是我聽錯了?」葛喬偉逼近她,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瞳中。


    「你能給我一份工作嗎?我需要養活我自己。」子翎不願再與他抬杠,於是直截了當地說出她的目的——進入閎偉的確是她複仇計劃中重要的第一步。


    「你可以來閎偉工作,但我不想再讓你當model。」實在是他無法容忍見她在別的男人麵前,穿著薄如輕紗的服飾搔首弄姿。


    「那你要我做什麽?我可不想當花瓶。」


    「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會什麽?」與子翎認識這麽多年來,他似乎從未真正了解她的過去、她的想法,甚至她的專長,而這個發現令他不禁苦笑起來。


    「我是學商的。」


    「那好,你就到會計部門上班吧!如此一來,你就可以學以致用了。」葛喬偉挑高英眉,突然以一種暗喻的口氣說道:「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是不是也該回報我一下?」


    「你又想幹什麽了?」子翎全身的肌肉再度緊繃起來,眼神中滿是防衛之色。


    「你放心,我不過是要一個吻而已。」


    話語甫落,他已迫不及待的覆上她的唇,雙手緊扣住她的頸部,舌尖輕觸著她嬌嫩的紅唇,將他全身幾欲燃燒的激情傳遞給她。


    子翎如遭電殛地輕顫起來,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顛覆了她所有的思想,隨著他輾轉吸吮的節奏,子翎的意識也漸漸遠離了她。


    「子翎,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他的聲音輕逸在她唇間,狡猾的舌不斷搜索著記憶中的甜美。


    「不可以——」當葛喬偉的手不規矩地撫上她的臀部時,子翎輕斥了他一下,然而,這對他而言可是一點兒影響也沒。


    「女人說不,通常都是指好的。」葛喬偉貼在她的耳側,輕囓著她的耳垂,低沉地笑說。


    子翎猛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推開他,怒視著他一臉頑劣的笑容,「你不要太過份了!」


    「我不過是向你要個吻而已,這算過份嗎?還記得我們曾在這裏做過愛呢!」葛喬偉一臉邪惡的看著她,他那曖昧的語氣將子翎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瞪著他,獨自生著悶氣。沒想到,她還沒有展開報複行動,就被他的幾句話給壓住了,她不服氣啊!


    「我什麽時候可以上班?」子翎故意扯開話題。


    葛喬偉好整以暇地回答,「隨你高興。」


    他壓根不想聘雇她當他的職員,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將她綁在身邊,做他的老婆;但依目前她對他仍有敵意的情況看來,也唯有如此做,他才能天天看見她。


    「那下個月應該可以吧?」既然他隨便她,那她也不客氣地作了決定。「離下個月還有二十天,這二十天你有計劃?」他受不了得等那麽久才能與她再見。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接下來我有個旅遊行程,總得先讓我玩個痛快,才有精神上班吧?」子翎故意挑釁的言詞,果然激起葛喬偉極大的反彈。


    他驀然抓住她,強憋著即將爆發的怒氣問:「跟誰?」


    「我跟誰去玩你應該管不著吧?」子翎朝他擠出一絲假笑,得意於自己終於能撩撥起他的喜怒情緒了。


    「你不說是不是?那我也有辦法查出來。」葛喬偉不可一世的說。他低頭看了一下手表,「我送你回家吧!」此時,他臉上有著怒意,已沒有心情再逗她開心了。


    「謝謝你,我等你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子翎掙脫開他的桎梏,得意的說。


    葛喬偉望著她那執拗的表情,不禁皺緊眉頭,他以一種堅定的口吻表示,「你注定是我的,永遠都別想脫離我的生命。」


    警告意味濃厚的這兩句話拋下後,車子倏然呼嘯而去。兩人一路上都不再交談,隻是各懷鬼胎地回到了台北市。


    ☆☆☆☆☆☆


    回到家的子翎,神情中盡是疲憊與困頓,甫打開大門,她便看見為她等門的李玉媛倚在沙發上睡著了,心頭微漾起一絲暖意。


    父親去世後,她便在李玉媛的遊說下,搬來與她同住,心想,這陣子若無李玉媛友情的支持,她可能已撐不下去了。


    子翎本欲叫醒她,但見她睡得這麽沉,又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進屋為她拿了條薄毯為她蓋上,而後獨自一人倒了杯淡酒,走到陽台,坐在休閑椅上,淺啜著那辛辣溫熱的滋味。


    望著天上的明月,她的心思逐漸遠揚,飄到了她亟欲忘記的那段過往……


    「陸子翎,趁喬偉不在,咱們就來把話說清楚!我知道你當初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喬偉逼來的,現在,我讓你走。」葛喬偉前往日本出差第三天,葛母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子翎與她攤牌。


    望著葛母嚴肅的神情,與決裂的言詞,讓子翎的心都擰了起來。


    起初,她的確是恨葛喬偉的強迫與威脅,但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她心裏明白自己已漸漸愛上了這個男人,在交付了真心以後,她又怎能說放棄便放棄呢!況且,她的肚乎裏已有了他的孩子,怎能在這時候叫她離開。


    「不,我要等他回來。」她雙手緊握,堅持己見,但內心卻緊張不已。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不知羞恥?你和喬偉並沒任何承諾與婚約在,你憑什麽賴著他不走?」葛母口出惡言,極盡所能的攻擊她。


    子翎緊緊地揪著胸口的衣襟,害怕的倒退了一大步,「我不是東西,不能讓你們想要便要,不要便隨意扔了,至少我要他親口告訴我,他已經不要我了。」


    「我想,你要的是錢吧?」葛母打開皮包,由裏麵拿出一張支票遞到她麵前,「這裏是五百萬,省吃儉用的話,足夠你花半輩子了。」她不懷好意地詭笑,等著看她所精心設計的劇情上演。


    子翎望了一眼支票,淚水緩緩的滑落,她像瘋了似的猛搖頭,「不,我不要錢,請你不要拿它來侮辱我。」


    葛母見她如此固執,於是,深吸了一口氣,「你是嫌少吧?告訴你,無論你收不收,喬偉也不會要你了!他已有了一位知心女友,這次出差,除了公事外,他倆更是想藉此機會一遊東京,你就死心吧!」


    「什麽?」她眼中染上受創的傷痛,痛得幾乎要沁入骨髓。


    「還好你倆無牽無掛,不過是同居罷了,你就好聚好散,別再寡廉鮮恥地硬要纏著我兒子了。」葛母又刻薄的道。


    「我不要——」她倉皇地大叫。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把支票拿了快滾吧!少在我麵前鬼吼鬼叫的,父親是殺人凶手,女兒自然也是個賤貨!」惡言惡語不斷的灌入子翎的耳膜,震得她快撐不下去了。


    「可是……可是我和他已不再是無牽無掛,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子翎帶著淒楚的淚容喃喃念道,但這話卻如棒槌般重重地敲進葛母的腦中。


    「你說什麽?」她不敢確定的再問一次。


    「你告訴他,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他就不會這麽對我了。」子翎仍抱著一絲希望,誰教她已深深愛上了他,也相信他絕對不會如此無情才是。


    葛母微愣了幾秒鍾後,臉色突然變得更加猙獰了。她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問:「你有了我的孫子?」


    子翎虛軟地點點頭。


    「好,我幫你撥電話去問問他的意思。」葛母拿出隨身手機,裝模作樣地按了葛喬偉的聯絡號碼。


    「讓我跟他說。」子翎走向她,急切的伸手想拿過手機。


    「你別緊張,我自會處理。」葛母冷冷地推開她,並假意地與葛喬偉閑聊了幾句,然後將子翎有身孕的情況轉述了一遍,臉部表情依舊是令子翎看了會害怕的冷戾。


    驀然,她掛了電話。


    「等等,我還要——」子翎搶過手機,卻已經來不及了,裏麵隻傳來嘟嘟的中斷聲。


    她的心揪緊了,為何每次她打電話過去,助理一聽見是她,便說葛喬偉很忙,無法接聽,可他母親找他就這麽順利?難道他真的是刻意躲著她?


    可是,臨出差的前一晚,他還緊抱著她,對她百般疼惜啊!莫非他的疼愛全是虛情假意?


    「他怎麽說?」她顫著聲問。


    「他說要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留下孩子便走人,就當這孩子是彌補喬林性命的代價吧!」葛母麵無表情的回答,卻字字不留情地刺進子翎的心口。


    「他……他真的這麽說?」她眼神空洞地轉向葛母。


    「沒錯。」葛母仍狠著心響應。


    子翎呆愣住了,淚又情然滑落,她彷佛在剎那之間變成風中的殘燭,沒有了選擇的權利,隻能任狂風吹拂,然後熄滅。


    半晌,她突然狂聲大笑,嚇著了葛母,趁其不注意之下,往門外衝了出去。此刻,屋外正飄著細雨,就像她的心情,彷佛同情著她悲慘的遭遇。


    搭上出租車,她來到海邊,夜晚的風沁寒入骨,但子翎並不害怕,她一向喜歡海,或許那兒就是她今生的依歸……


    隻見她毫不遲疑地躍入海中,頓時感到自己被冰寒所包圍,窒息感彌漫全身,在最後一絲神誌消逸前,她期待,心能隨生死,從此不再為情所傷……


    回想到這裏,子翎持杯的手,忍不住微顫起來,天際暈黃的月兒突然被烏雲掩蔽,大地蒙上一片漆黑。


    她輕輕撫觸著手腕上的那道傷疤,意識又逐漸朦朧,回到了過去……


    那時,當她在醫院醒來,得知失去孩子,自己卻獲救後,重重的自責捆縛著她,一心隻想隨孩子而去;於是,她割腕、服毒,隻求一死,但老天似乎還想繼續折磨她似的,竟讓她一再地被救活。


    而葛母也在失去了孫子後,對她更是嚴苛無情,時時用重話來打擊她,「你這個邪惡的女人,害了我兒子不夠,還親手殺死了我的孫子,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要尋死尋活,別在我麵前,你想用苦肉計讓我當惡人,好得到喬偉的同情,哼!門都沒有,喬偉是不可能被你惡毒的伎倆欺騙的。」葛母害怕等葛喬偉回國後,會查出其實這一切全是她自導自演的戲碼,因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辦法趕走子翎。


    從那時候開始,子翎便漸漸開始封閉自己,不愛說話,有時歇斯底裏的大叫,有時嗬嗬傻笑。或許是心已傷痕累累,所以,她隻好讓自己退至安全的境地,忘了一切。


    葛母見子翎被她給逼瘋了,心裏雖有一絲愧疚,但也因此安了心,至少她不會再提及往事,且此時的她所說的話也沒人會相信……


    然而,那塵封在心底的恨意卻如毒蠱般日複一日啃噬著子翎的心,隻等她清醒的那一刻,那股恨意便會傾巢而出!


    子翎緊捏著酒杯,是的,此刻的她不就是在這份愛恨糾纏的牽扯下痛不欲生嗎?她恨他,真的好恨、好恨……


    ☆☆☆☆☆☆


    自從與子翎分手後,葛喬偉完全無心於工作上,一心想著她所說的「旅遊」。他私底下曾派人調查過,原來那是一場「南太平洋之旅」。


    子翎說過,她曾做過帶團旅遊的工作,想必這就是她之前所排定的行程,但他該如何說服她放棄呢?這個問題煩惱了他許久,卻始終想不出辦法。最後,他決定,如果當真說服不了她,他隻好陪她走這一趟了。


    他用力合起桌上的卷宗,煩躁的心情始終定不下來,眼裏帶著一抹濃濃的孤寂。突然,電話聲響起,此刻已是下班時間,他想不出究竟是誰有這閑工夫打電話來公司。


    猶豫了一會兒,他才拿起電話筒,「喂!我是葛喬偉。」


    「喬偉,我是媽,你究竟什麽時候才可以回家讓我看看?」葛母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抱怨。


    目前她獨居在天母的一棟別墅,享受著她安逸悠閑的生活。


    「媽,您也知道我工作忙,隻要我手上的工作告一個段落,我一定會去看您。」葛喬偉無奈地呻吟了一聲。


    「忙什麽忙!上回你才說為了什麽秀忙得挪不出時間,可秀不是已經完美結束了?為什麽還是見不到你的人影?」葛母揚高嗓門的斥責聲又從電話彼端傳來,直讓葛喬偉大喊吃不消。


    他並不是不想回去盡孝道,隻是他心中尚存有一絲疙瘩,若是那個結不解開,他的心結永遠也不會消失。


    葛喬偉歎了一口氣,「要不您說,您要我什麽時候回去,我就什麽時候回去,好不好?」


    「唉!孩子長大,翅膀硬了,我不過是想見見你,瞧你說的好象我是慈禧太後似的。」葛母在電話那頭猛搖頭,滿心不悅。


    「您在我心裏不僅是慈禧太後,還是武則天。」葛喬偉也忍不住輕輕一笑。


    「不管是什麽天,我命令你今天就給我回來。」葛母開始用命令的語氣了。


    「拜托,我正在公司加班,走不開呀!」葛喬偉隻好找理由推托。


    「你到底有沒有心要回來啊?我上個禮拜不是才跟你提過,你於媽媽的女兒小珊今天要從美國回來,現在已經在這裏了。」閑扯了半天,葛母這才把她真正的目的說出來。


    葛喬偉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他拿筆輕敲著桌麵,無奈的說:「您是說於珊回來了?好,我這就回去。」他終於投降了。


    「你動作得快點。」葛母不耐地催促著。


    「是的,母親大人。」


    葛喬偉立即掛了電話,礙於母親的緊迫盯人,他隻得收拾收拾桌麵,然後步出了公司。


    夜晚的風有些蕭瑟,尤其在獨處的時候,潮濕陰冷的風回蕩在空氣中,挑起他心底一連串的煩瑣焦慮。


    他開著車,飛快地回到了別墅,當他以一個優美的弧度彎進停車場,熄了火,走下車後,驀然聽到身後一聲尖銳的呼喚聲。


    「葛大哥——」


    葛喬偉聞聲回首,一股濃香竄入他的鼻間,緊接著,一個柔軟的嬌軀便衝進了他的懷裏。


    「你是小珊?」女大十八變,五年未見,她還真是長大了。


    葛喬偉禮貌性的推開她,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才說:「想不到你現在已是位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了。」


    「我是女人,不是女孩。」於珊噘著唇,撒嬌地說:「我已經來這裏好久了,你怎麽現在才來看我?」


    她從小就將葛喬偉視為心目中未來的理想伴侶,愛慕之心隨著年齡的成長也愈趨濃烈,幾年來未曾消退,隻因礙於相隔兩地,所以無法盡訴衷曲。


    好不容易她畢業了,母親終於答應讓她一個人回台灣,而她當然是迫不及待地立即飛奔到他身邊。


    「很抱歉,我公司真的很忙,不過。我現在不是回來了?」葛喬偉鎖上車門,唇邊緩緩逸出一抹飄忽的笑,像是一種應酬式的表情。


    「你說,你要怎麽補償我?我好仔細考慮你值不值得原諒囉!」於珊緊緊地攬著他的手臂,一頭大波浪卷的長發甩動著,讓她更添一股嬌柔的嫵媚風情。


    「我還有許多公事要處理,可能沒有辦法天天陪著你。」葛喬偉勉強堆起一臉笑容,看在母親很喜歡她的份上,他不得不與她虛與委還一番。


    於珊聞言,一張俏臉立即垮下,她嬌嗔道:「這怎麽行!人家可是千裏迢迢從美從美國飛回來見你的,你卻這麽絕情,看我以後理不理你!」


    葛喬偉漾著笑的臉頓時斂起,語氣微冷的說:「小珊,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葛大哥一定會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但你不能太小孩子氣。」說著,他便徑自往客廳走去,才打開門,即迎上母親一臉的笑容。


    「喬偉,你回來了?看見小珊了嗎?她現在長得可漂亮了。」


    「我當然看見了,是長大不少。」葛喬偉深幽的眼底投射出一抹精光,渾身充斥著清冷的氣息。他的模樣並未如葛母所預期的那般喜悅,反倒呈現出些許淡漠。


    「那待會兒你打算帶小珊去哪走走?」葛母雖然看出兒子的不尋常,卻還是陪著笑臉問。》


    「媽,現在已經那麽晚了,能去哪呢?我看今晚您就陪小珊聊聊,明天再說吧!」他直視著於珊,狀似詢問她的意思。


    於珊被他這麽一問,就算不願意也沒轍了,但她實在不願意就這麽放他走,「要不你陪我,我們已經好些年沒好好的聊聊了,每次打電話來,你總是推說有事,既然已經下了班,你不應該再有借口了吧!」


    葛母也直在一旁猛敲邊鼓,「是啊是啊!你們年輕人才有話說,跟我這個老太婆聊什麽呢?」


    葛喬偉皺了一下眉,那森冷的模樣為他平添了一股莫名的魅力,讓於珊看得更加癡迷。


    「我餓了,媽,您這兒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既然非得留下不可,他不如乘機吃點東西,否則空著肚子,還真找不出話題可說。


    「好,我這就去叫林嫂給你下碗麵來。」葛母興匆匆的離開客廳,刻意留給葛喬偉和於珊一個獨處的空間。


    葛喬偉微微地勾起唇角,對於珊說:「打算留幾天?」


    「我還沒決定,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反正我現在是無事一身輕,隨我高興。」於珊眨著一雙精心描繪的大眼,流露出勾人的媚光。


    他低頭斜睨著她,「那我可能沒有辦法時常陪你了,唉!如果喬林在的話就好了,他一定會很樂意陪你的。」


    「喬林的死我也覺得很遺憾,很抱歉那時候我正忙著申請大學,沒辦法趕回來。」於珊皺皺眉說。


    「我記得小時候你和喬林都是玩在一塊兒的,兩個人也特別有話說。我想……」


    「這不一樣,我隻是把他當成哥兒們,對你卻不一樣。」於珊立刻否決了喬偉的意思。


    「你對我隻是一時迷戀,等以後遇上了更好的男人,你就會——」


    「不要不要,我誰都不要,我隻要你!」於珊拔高了聲音,激昂且不安地抗議著他的說法。


    葛喬偉疲憊地閉上眼,不耐地揉了揉眉心。他淺淺地歎了一口氣,「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在於你,一直以來,我都隻拿你當妹妹看待,所以,不希望你繼續迷惑下去。」


    他不願再和她爭辯,也已了無食欲,於是,霍然起身直接上了樓,回到他在這裏的臥房,打算先洗去一身倦意。


    於珊看著他的背影,徑自生著悶氣,她告訴自己,絕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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