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末的甲B聯賽,莆陽陶然隊又輸掉一場聯賽,現在他們在甲B排行榜上落在第十四名,離降級區也不過一步之遙。回基地時,從教練到隊員,誰都沒有話的心情。憑心而論,這大概是最近兩個月陶然隊踢得最精彩的一場比賽,最後三十分鍾裏他們完全控製住場上局勢,但是他們最終也沒能抓住機會,把場麵上的優勢轉化為積分。


    方讚昊愁眉苦臉地和守門員教練坐在一起,還不時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他心裏的焦愁還不能對人。前幾天,集團公司裏一個老熟人悄悄告訴他,集團公司對俱樂部的近況極不滿意,已經準備對俱樂部的管理層動大手術,公司派駐外地的辦事處正秘密地和幾個賦閑在家的足球界大腕聯係。這一次,可不僅僅是換球隊主帥了。怎麽辦?


    就坐在他前麵的袁仲智顯然沒有他那麽多顧慮,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閑心和助理教練笑哩。就在剛才,剛剛參加過賽後記者招待會的袁仲智一回到更衣室,就宣布球隊放假兩天。他是越來越鬧不懂這個主教練,幾個隊員擅自提前離開基地那麽雞毛大的事,他就聲色俱厲地連罰款帶降職,可自打他上任以來陶然隊已經連輸兩場,他卻象沒事人一樣有有笑。自己莫不是被葉強那個半吊子經紀人給坑了?那個瘸子給自己介紹的主教練,會不會是一個水貨?這個念頭最近一直在方讚昊腦海裏轉悠,和袁仲智接觸得越久,這種感覺就越強烈。一個沒有自己的特色的家夥,這是守門員教練私下裏對袁仲智的評價,現在,方讚昊也得出同樣的評價。隻是在各種公開場合,他可從來沒流露出絲毫對袁仲智不滿意的神色和話語。


    “袁指導是一個很有水平的教練,”這話方讚昊時常掛在嘴邊,“我們要給他時間。我相信在袁指導的帶領下,我們陶然隊一定會很快走出困境的。時間能證明一切。”


    時間,時間!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或者袁仲智真是個好教練,可陶然俱樂部現在沒有時間等待他證明自己的那一天,也賠不起這個等待他野雞變鳳凰的時間,他方讚昊更沒有時間來等待!這,這……這真是他媽的……


    方讚昊斜楞著眼睛,死死盯著車窗外。這正是下班時節,金杯客車隨著滾滾車流在繁華的都市大街上緩緩挪動,各式各樣的自行車肆無忌憚地在大車車間穿插著,時不時有憤怒的司機把頭伸出車窗吼叫幾聲,但是這吼聲對蹬自行車的人毫無威脅,他們照樣見縫插針。你就去嚎吧,誰叫你那是體積龐大的汽車哩?你要也是靈巧的自行車,不就沒這份煩心事了?街道兩旁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樹上,夏蟬不知疲倦地無休止鳴叫著,這單調刺耳的聲音更讓方讚昊胸膛裏那股火氣騰騰地望上冒。


    他猛地推開半扇車窗,一股夾雜著汽油味、塵土味和汗味的燥熱空氣撲麵而來。他罵罵咧咧地咕噥了一句,又猛地關上窗。他這突兀的動作叫坐在一旁的守門員教練嚇了一大跳,他心地窺視下方總經理那紫脹得通紅的臉頰,就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繼續閉上眼睛假寐。


    既然有兩天例行假期,歐陽東自然要回去看看他那個狗窩,這場比賽連替補名單都沒進的周富通早早就在停車坪等著他了,看他和一群人走過來,隻頭會意地一笑,就鑽進車裏去發動汽車。


    “差忘記一件事。你等我一下,我還有樣東西忘在房間裏了。”拉開車門,歐陽東又把車門合上,見周富通頷首,他便急匆匆地快步走向宿舍樓。


    被他忘記在房間裏的是一本書,英文版《荊棘鳥》。上個星期六傍晚,在省城陪粟琴逛街時,路過新華書店,恰恰那天有個時下最紅火的詩人在那裏簽名售書,粟琴便花七十多元錢買了一套那個詩人的詩集。便在她排隊等候簽名時,獨自到處晃悠的歐陽東在三樓的外文書刊部找到這本書。


    實話,這本通篇沒幾個漢字的書,歐陽東看著非常吃力,而且他手頭還沒有英漢字典,連蒙帶猜才讀完七章。當然,去年他從莆陽市圖書館借到過《荊棘鳥》的漢譯本,人物和故事情節還有些印象,要不是這樣,麵對那些天書一般的文字,他連猜都不知道從何猜起。是啊,歐陽東確確實實是正規院校畢業的本科生,不過他四級英語考試一直到四年級畢業前才總算蒙過關,他的英語水平差到什麽地步,大家可想而知。而且在畢業之後,工作生活中他再也用不上英語,那些為了應付國家統考而突擊記憶的單詞和語法,自然就全部還給了老師。


    歐陽東突發奇想買這樣一本書,倒不是為了給自己補補英語知識,他隻是想找東西打發空餘時間。在莆陽,他們這些球員就象那些影星歌星一樣受人矚目,要是他們在某處公眾場合被人認出來,很快,那裏就會聚集起一大幫人索要簽名,或者叫你合影。歐陽東自己就有一段差尿在褲子上的經曆,那天他在飯館請客,上洗手間時,不幸被幾個從洗手間出來的人認出,幸好球迷們理解這不是簽名的好時機,他們就在洗手間外等著,直到人人都滿意地收到歐陽東親筆簽名才肯散去;據,向冉和他老婆逛街時,還被熱情的女球迷擁抱親吻過,可憐的向冉一回家就被雯雯好一頓收拾,隊長的威風蕩然無存。有了這一段經曆,歐陽東現在很少離開基地,可隊友中流行的麻將那東西他學不會也不想學,打撲克牌的技術也臭不可味,隻能一個人看看電視,或者翻翻書本。象《荊棘鳥》這樣晦澀的外文書,能讓他看上好長時間的。


    書就擱在枕頭邊。歐陽東拿起書,正要出門,想了想,他又從衣櫃裏翻出兩件衣服,把書裹上胡亂塞在一個塑料袋裏。要是隻拿一本書的話,不知道周富通看見了會作什麽想,而且,這還是一本外語書。


    就在他翻騰衣櫃時,他從窗戶裏看見有人在周富通那輛黑色桑塔那車邊,還彎著腰著什麽。遠遠的,歐陽東看不真切,他隻能從那人的服裝和身高上判斷,那多半是主教練袁仲智。


    真是奇怪了,袁指導找周富通幹什麽?下樓時,歐陽東還在心裏納悶。他知道最近袁仲智在挨個找隊員談話,隻是還沒找上他。這事他也在有意無意間問過向冉——身為隊長之一的向冉是袁仲智第一個叫去的隊員,可向冉話時吞吞吐吐,那模樣一看就知道,背後一定有什麽事瞞著他。可向冉不想,他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刨根問底。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可能有的隱瞞事多半不是壞事,憑他和向冉的交情和對向冉的了解,要是事情對他不利——比如袁仲智把他排除出主力陣容或者把他放上夏季轉會的名單,向冉肯定會告訴他,讓他事先有個思想準備。


    至少到目前還沒有絲毫好消息。剛才的比賽,歐陽東不但進了大名單,而且在下半場還替換上場踢了三十多分鍾。這是從六月下旬以來他第一次踏上比賽場的草坪,這至少明,在新任主教練的心目中,他歐陽東還是一個稱職的替補隊員。


    還有一件事情讓歐陽東覺得蹊蹺。


    今天的比賽中,他替換下場的居然是向冉。


    今天來莆陽做客的是天津七星。這是一支甲B新軍,以去年的廣東巨星隊作為老班底,又在冬季轉會市場上網羅到好些位甲A棄將,在荷蘭教練班子的帶領下,不論主場客場強隊弱隊,一律講究個全攻全守,那種不要命的踢法倒是讓人眼前一亮。本賽季初,這支隊伍也是輸多勝少,排名一度跌到倒數第一,可天津的球迷們卻都覺得掏錢看這樣的比賽值得,俱樂部也就沒動換帥的主意。現在聯賽打了一半,天津七星早已經渡過聯賽開始時那段痛苦的磨合期,在甲B排名榜上的位置也不斷上升,最近一個月,他們一直穩定在四到六名之間。


    考慮到對手強大的攻擊力——莆陽陶然隊曾有一段時間也以攻擊犀利著稱,比賽時袁仲智排出五三二陣型,先求穩守再尋找機會,而對手恰恰排出一個三五二陣型。剛交手時兩隊也你來我望踢個平手,可從上半場二十多分鍾起,陶然隊的中場就形同虛設,對抗中,以克澤為首的陶然中場處於全麵的下風,他們既不敢放手組織進攻,又不甘心被對手死死壓製在自己半場,可人數上的劣勢讓他們無法作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天津七星隊員忽左忽右地從容組織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即便是陶然隊的中路,也時不時遭受到那麽一兩次考驗。


    上半場結束時,陶然隊零比一落後。


    主力隊員們大汗淋漓地在更衣室裏聽袁仲智指時,歐陽東和幾個替補席上的隊友便在場邊做一些簡單的熱身活動,這倒不是他們下半場有上場的機會,可要是萬一主教練作出人員調整的決定,那臨時熱身未必還能來得及。


    “東子哥,你看這場球咱們還有指望麽?”曾闖聲問道,正擰腰踢腿的歐陽東瞟他一眼。這話什麽意思?曾闖這話是他們上場踢球有指望,還是陶然隊勝利有指望?他思索著還沒搭腔,另一個才從青年隊提拔上來的隊員強子就撇撇嘴,嘟囔一句:“甭費心思了,就隊裏現在這光景,踢平就不錯了,還想贏球?!”他和曾闖從踢球的第一天就在一起,幾年都沒分開過,話自然也就少幾分顧忌。


    曾闖也不理會他,又問道:“東子哥,你哩?”


    歐陽東不置可否地頭應一聲。作為隊員,他當然希望自己的球隊能贏,可現在比賽的場麵讓他對陶然隊沒了信心。要是他的狀態和技術還在,而袁仲智又能派上他的話,或者扳平的機會要多一些,可現在他遊離於主力陣容外都快一個月了,偶爾踢那麽一會兒,隊友們對他也不再象過去那麽信任。他在心裏歎息一聲,那時隊友們拿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他的位置,現在哩?他搖搖頭,一抹淡淡的苦笑展現在嘴角。


    看來中場休息時,袁仲智也沒能拿出什麽有效的手段,下半場比賽,形勢照樣一邊倒,天津七星的荷蘭主教練就站在場地邊,冷峻的麵孔就象一座岩石,看不出一表情,隻是不停用力揮手,示意隊員們攻上去,要是有隊員進攻時有猶豫,他還會從嘴裏蹦出一連串的外國話。在這個荷蘭人的字典,似乎沒有“窮寇莫追”的字眼。


    第五十四分鍾,向冉在禁區內一次爭頭球中一頭栽倒在草地上,痛苦地捂著踝關節呻吟。裁判鳴哨終止了比賽,又示意陶然隊的隊醫上場。


    在場地邊簡單醫治的向冉一瘸一拐又回到場上,兩三分鍾後,他不得不對袁仲智做出換人的手勢。看來,他傷得不輕啊。


    所有還關心陶然隊的莆陽球迷的心一下就被揪得緊緊的,這樣的形勢下,主力中後衛向冉居然還受了傷,這可怎麽辦?如果現在的陶然隊還有誰被球迷所鍾愛的話,那麽,這個一向不擅言語的內蒙夥子肯定是第一個被球迷記起的人。


    陶然隊得換人,可是換誰哩?替補席上還有兩個後衛位置的隊員,曾闖和強子,這倆年青隊員都是後衛出身,雖然他們的比賽經驗不如向冉,可他們都有年輕人那種特有的朝氣和闖勁,隻要有合適的機會,他們就回迸發出無比的熱情。


    誰都沒想到,在陶然隊最需要充實後防線時,袁仲智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他走到一直木著臉呆望著場上的歐陽東身邊,“歐陽東,你上。”


    一絲驚愕在歐陽東臉上一閃而過。他立刻就站起身,甩掉披在身上的運動衣。


    向冉傷得不輕,隻能用左腳腳尖輕輕地著地,一蹦一跳地挪到場地邊,在下場前,他才似乎想起什麽,把代表著隊長身份的袖標扯下來,塞在歐陽東手裏,又呲牙咧嘴擰眉蹙首地蹦達下場。


    這家夥怎麽把這東西給自己了?歐陽東拿著隊長的袖標楞了足足兩秒鍾。按俱樂部慣例,第一隊長是向冉,第二隊長是老隊員胡慶笙,第三隊長是烏拉圭外援克澤,現在胡慶笙和克澤都在場上,怎麽向冉就把這袖標遞給了自己?他不會是教自己把袖標再轉交給那兩人吧?這念頭在歐陽東腦海裏一閃而逝,這不可能,再他也沒時間去把袖標交給胡慶笙或者克澤。沒再多想什麽,歐陽東就把袖標套在自己的胳膊上。現在,他就是莆陽陶然隊的場上隊長了。


    可一隊之長都該做什麽?好象不僅僅是踢球吧,還該比別的隊員多做什麽。歐陽東在場上跑動著,同時努力回想著向冉平時都是怎麽做隊長這個行當的。該死!一邊和對手激烈地身體對抗一邊還要想怎麽樣做一隊之長,這叫他忙得手忙腳亂,腦子還不得空閑!


    真是奇怪,讓歐陽東想起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向冉在場上的嗓門,無論是訓練中還是比賽時,向冉那粗大的嗓門總是在不斷嚷嚷著,他就象一根鞭子,不停地抽打著自己的隊友,也抽打著他自己。他並不要求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可隻要誰在場上失去自己的位置,或者某一個低級失誤造成對整場比賽的傷害,那他就得準備好挨向隊長那低沉的咆哮吧。曾經有個隊上的大佬自恃資曆比向冉老,和向冉在更衣室爆發一場衝突,結果那場更衣室事件之後,隊長的袖標就從那位大佬手臂上轉移到向冉胳膊上,賽季末,那位在陶然隊失去主力位置的大佬也被俱樂部毫不客氣地扔進轉會名單。


    可他歐陽東沒資格和向冉比。向冉是陶然隊裏發揮最穩定的隊員,除了偶爾的傷病,他沒有拉下一場比賽,而且場場比賽都中規中矩兢兢業業,時不時地,他還能在罰定位球時進一個兩個球。去年的聯賽,陶然隊依靠向冉的進球至少取得六分;足協杯十六進八時,也是向冉在開場後不久的一個頭球,早早為陶然隊預定了下輪比賽的入場券。他這樣的隊員,絕對有資格對任何一個隊友指手畫腳。而他歐陽東哩,拋開他打人停賽那幾個月不提,在他狀態最穩定時,他既有資格也有機會戴上隊長的袖標。可彼一時此一時,現在他可沒資格去對別人喊叫什麽。


    隊長袖標隻是一塊黃布,現在它就纏在歐陽東的手臂上,但是這輕飄飄的布片卻象在他心裏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一個隊友帶球突破,歐陽東從天津七星的禁區裏出來接應,可那隊友把足球傳給他之後就沒再穿插跑動,兩三個天津隊員一個包夾,就從歐陽東腳下斷掉球。要是隊友傳球之後能夠繼續向禁區裏跑動的話,天津七星隊員肯定不敢對他掉以輕心,至少會有一個人專門去盯防他,這樣,自己麵對的壓力也不可能有那麽大,也許,就能夠尋找機會製造一次射門的機會……


    歐陽東隻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什麽都沒,無奈地轉身跑回去。要是換上向冉,他多半會憤怒地指責那個家夥吧。可他不會,這個隊友已經漸漸占據了主力位置,而他歐陽東卻已經由主力淪為替補,就憑這一,他也沒資格去教訓別人。


    就在袁仲智和陶然隊替補席前,歐陽東在一對一對抗中失敗了,對手吃力地從他腳下搶過足球,還把歐陽東擠得踉蹌幾步摔在草地上。他的狀態還是沒有能恢複過來,甚至連平日的訓練水平都沒法達到,在訓練時,這種一對一的對抗,他能輕鬆地用速度和腳下活把防守他的人甩在身後,再輕鬆地尋找機會突破或者傳球哩。


    歐陽東又一次傳球失誤。體育場裏噓聲四起,不過噓聲並不整齊,也不很響亮。很多球迷都能看出來,雖然現在陶然隊的比分還是落後,雖然歐陽東的狀態還是很一般,但是自打他上場之後,場上那種一邊倒的局麵正在一一地扭轉,一味阻截防守的陶然中場現在也能打出一些象模象樣的配合,專注於防守的克澤也敢大膽地壓上去,真正擔當起組織調度的責任。


    連球迷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主教練袁仲智和他的助理們更沒理由看不出來。守門員教練悄悄瞄了身邊的同事一眼,正巧,那個助理也正在用眼角的餘光望著他,倆人的目光一碰,又各自移開,都沒話。


    第七十六分鍾,陶然隊發動快速反擊,克澤從右邊路帶球突破,快接近底線時,趁著對方防守隊員還沒到位,他搓起一腳低平球。足球帶著強烈的旋轉劃向禁區,在球門前,四五個瘋狂回撲的天津七星後衛和迅猛跟進的三個陶然隊員就象一個個箭頭直插禁區,五六條腿和兩三個腦袋一齊迎向足球的飛行路線,人人心裏都憋著一股勁。


    人的速度再怎麽樣也無法和足球相比。馮展沒有趕到位置,足球就已經劃過;他身前身後的三個天津七星隊員同樣隻能空舉一條腿;歐陽東利用自己的速度把防守隊員抵在身後,他趕上了足球,可他卻故意虛虛地抬腿做出一副射門的動作,吸引到守門員的注意力,在守門員全神貫注撲向這個方向時,足球從歐陽東腿下漏過去;現在,完全擺脫防守的特瑞克麵對的是一個空門,他隻要輕輕地用自己的腳和足球接觸一下,他就可以結束連續四十二天的進球荒,也可以把比賽的雙方拖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特瑞克沒射門……他甚至連射門的意識都沒有。他根本就沒料想到歐陽東會把球給漏過來。他隻想著要是歐陽東射門的話,他還可以撲到守門員麵前看看有沒有機會撿漏補射。


    那球被一個惶恐的天津隊員一腳踢出底線。他不知道他身後還有沒有陶然隊員,這樣做雖然送給對方一個角球,可總比盲目地停球轉身要安全得多。


    歐陽東轉身死死地盯了特瑞克一眼,那黑人雙手捧在胸前,跪在草地上,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著。他現在總算明白歐陽東是把最好的機會讓給了自己,可自己卻白白放過一個唾手可得的進球。他現在懊惱得想扭斷自己的手指,哦,不是手指,是扭斷自己的腳趾。


    歐陽東隻是在特瑞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個球不能全怪特瑞克,要是在以前,隊友們一定會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處理方法,可現在隊友根本不會那樣想,或者他們再也不敢那樣想,他們再也不象從前那樣信任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狀態下滑造成的。


    陶然隊采用的是戰術角球。罰球的隊員短短地傳給克澤;克澤在腳下趟了一下,看見禁區裏雙方的隊員象潮水一樣湧出來,立刻斜傳給禁區前沿的歐陽東;背對球門的歐陽東一接到克澤的傳球,連停球的動作都沒有,側轉身就是一記淩空射門。足球從擁擠的人縫之中穿過,卻被守門員候個正著,穩穩地沒收了。


    從此之後一直到比賽結束,天津七星隊再沒有一次象樣的進攻,可完全掌握住場上主動權的陶然隊也沒能把握住一次機會,零比一的比分一直保持到終場。陶然隊換帥之後的第二場比賽,依然以失敗告終。


    歐陽東自己也知道,他在比賽時的表現並不好,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數據,但是他自己估計對抗失敗率和傳球失誤率兩個統計都不會低。大約袁仲智的心目中,夏季轉會時自己就是個清洗的對象吧;不過,方讚昊和俱樂部願意放自己走麽?


    袁仲智、周富通、向冉、方讚昊、俱樂部,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隊長袖標,這一切似乎在預示著什麽東西,可歐陽東卻沒法在這一大堆錯綜複雜的亂麻中理出一個頭緒。自己現在實在是太累了,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憊,還有心中的疲乏,他現在無比懷念自己省城裏那個家,隻有躲進那裏,這紛紛擾擾的一切才能暫時有個平靜。


    歐陽東加快腳步,走向停車場。


    一走進停車坪,歐陽東就傻了眼,怎麽一眨眼工夫,周富通那輛桑塔那轎車就沒了蹤影?這家夥躲到什麽地方趁涼去了!


    俱樂部那輛黑色尼桑滑到他麵前,袁仲智戴著一副墨鏡從車裏鑽出來,頭道:“周富通有事先走了。正好,我有事也要去省城,你就幫我指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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