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裏的人最是無聊八卦,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一天之內就能傳得人盡皆知。


    莫晗在麵館重新點了一份番茄雞蛋麵,吃飽之後才回宿舍。


    她一推開門,小月見到是她,立馬撲了上來問:“你們剛剛跟二中的人打架了?”


    莫晗點點頭:“是呀。”


    明明不關小月什麽事,她倒很耀武揚威,揮了揮拳頭說:“幹得漂亮!二中那幾個人太自以為是了,看了就就討厭!早該教訓他們一頓了!”


    “嗯。”莫晗隨口應了一聲,繞過小月走到自己床邊,拿起收納盒翻找之前用過的那隻藥膏,她記得效果很不錯的。


    “你們是因為周遠安打起來的?”小月緊緊跟在她後頭,追問:“你什麽時候跟他這麽好的啊?”


    莫晗心不在焉地答道:“也沒有啊,他幫我畫了十張速寫,我就還他個人情咯。”


    小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莫晗找到藥膏,回頭卻見小月神情猶豫,聲音也壓低了幾分:“你最好別跟周遠安走太近,我感覺他那個人……有點怪怪的。”


    “有嗎?”莫晗接話,“你跟他認識?”


    “當然認識了。”小月點頭,“他原本也是重點班的。”


    莫晗頓了一下,這回倒是驚訝了,轉過頭看她,“真的?”


    在莫晗的印象中,重點班的那群好學生們幾乎都擁有一張麻木不仁的麵孔,無時無刻不抱著本書在啃。莫晗覺得他們另類,他們反而懼怕莫晗,每次在校道上遇見她都像看到病菌一樣掉頭就走,生怕被傳染了似的。


    周遠安居然是從重點班出來的?


    那還算是病得比較輕的。


    “真的啊。”小月吐吐舌頭,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是倒數第一,他是正數第一。”


    莫晗又被驚住了,停下手裏的動作,眨眨眼看她:“第一名,那麽厲害?”


    看來她得收回剛剛的話了,周遠安病的不輕吧。


    年級第一還跑來學美術?這不浪費時間麽?


    “是啊。”小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他每次考試都是雷打不動的第一名,但我看他對學習也不是很上心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成績那麽好,大概這就是天才跟凡人的區別吧。”


    小月頓了頓,接著說:“不過他爸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有人說他爸考前會給他透露考試題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莫晗笑了笑,不以為意,“這種話你也信?”


    “無風不起浪嘛,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啦!”小月擺擺手,又說:“而且他這個人確實比較異類啊,總是獨來獨往的,成績又那麽引人嫉妒,好多人都喜歡在背後說他小話。我看他可能就是因為在學校裏呆不下去了才來畫室的吧,咱們這邊的人都比較懶散,沒什麽競爭意識。”


    “……”莫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接話了。


    在莫晗的世界裏,化妝和打架才是主要的。重點班離她太遙遠,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周遠安的事。但她的好奇心也就隻到這裏,聽多了就沒意思了。


    將藥膏往兜裏一揣,她脫了鞋準備上床午睡。


    小月一把拽住她,“你不聽啦?我還沒講完呢!”


    莫晗漫不經心地掙開她的手,在床上躺倒,拿起手機刷了兩下,“對不起,不是很感興趣。”


    “……”小月滿腹傾訴欲,一下被堵成個啞巴。


    見莫晗不理自己了,她轉身又抓著徐慧慧和袁芬說長論短起來了。


    宿舍另外兩個女生是其他高中的,對周遠安一無所知,又非常好奇,幾個人一拍即合。


    莫晗聽了些大概就困了,半張臉埋在枕頭裏昏昏欲睡。


    窗戶邊簾子沒拉好,白灼的日光穿過細縫,形成一道道光束射進來,曬得她全身發癢,輾轉反側。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下麵的三人還是孜孜不倦,圍成圈討論著周遠安。


    女人之間的話題,總是扯著扯著就偏了。


    一開始她們的關注點還在周遠安的家庭和性格方麵,到後來慢慢演變著,竟然關心起人家最*的事情來了。


    小月刻意放慢的話音裏充滿了暗昧,“上次啊,我看到二中的人嘲笑他是豆芽菜,說他又細又軟。你們說這外號什麽意思呀?……我應該沒想歪吧?”


    “噗……”都是成年人了怎麽可能不懂,袁芬立即意會,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會吧,我看他個子那麽高,應該不至於吧……”


    “誰知道呢。”小月說,“男生們不是經常一起上廁所嗎?肯定都互相看過的,不然這種事情為什麽要亂說?”


    她都這麽說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徐慧慧耷拉著臉,沮喪道:“好可憐啊……豆芽菜,那得有多小啊?……真是可惜了,臉長得那麽好看。”


    “哎喲,你好色啊!”袁芬調笑著打了一下她的肩膀,“周遠安那裏小不小關你什麽事呀?快說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徐慧慧一下漲紅了臉,又一巴掌打回去,嬌嗔道:“我什麽都沒說呀,你別歪曲我的意思!”


    一提起這種興奮的閨房事,幾個人音量不自覺提高了許多。


    莫晗半夢半醒間被吵醒,心情極度不悅,探出頭來衝底下大聲喊:“說夠沒有?說夠了趕緊睡覺,吵死了!”


    她眉頭緊蹙,凶起來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幾個女孩頓時不敢再出聲了。


    大家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靜悄悄地爬回各自床上睡覺。


    下午上課前,莫晗先去了一趟李越海他們班,給他送藥膏。


    他們班人數本來就不多,又坐得很開,莫晗一眼就看見了李越海。他坐在一個女生旁邊,兩人都無心畫畫,有說有笑的。


    “你臉上怎麽回事啊?”女生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指了指他眼角的淤青。


    李越海無所謂道:“沒事,走路撞到牆了。”


    女生還還真的信了,溫聲軟語地問:“疼不疼啊?”


    李越海將臉湊過去,油嘴滑舌道:“你親一下就不疼啦。”


    “你討厭耶。”女生小聲罵他,臉卻止不住紅了。


    “咦,莫晗,杵在這兒幹嗎呢?”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是畫室的老師,被莫晗擋住了路。


    莫晗這才回過神來,轉身跟他問了聲好,不再去看教室裏那兩人,匆匆走了。


    手裏緊緊攥著那一盒藥盒,她邊走邊輕聲歎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將它放回上衣口袋裏。


    回到畫室,正好遇上在水槽洗調色板的周遠安。


    莫晗靈機一動,走到他身邊,把藥膏遞給他,“中午有受傷嗎?拿回去塗一塗,活血化瘀。”


    周遠安回頭看她,視線落在那個深藍色的小圓盒子上,幾秒後低聲說了句謝謝。


    莫晗看著他老老實實地把藥膏收下,抿唇一笑,又順著杆子往上爬,“光說謝謝有什麽用啊,你得給點實際行動啊。”


    周遠安不明白,“什麽?”


    “我說。”莫晗朝他眨眨眼,“以後的速寫作業你都幫我畫了吧。”


    “……”


    她原本隻是開個玩笑,就想看看周遠安什麽反應,沒想到他略一思索,竟然答應下來了,“好。”


    莫晗很意外,睜大眼睛問:“真的呀?”


    周遠安點頭:“真的。”


    她還是不相信,“不收我錢吧?”


    “不收。”


    這等好事怎能錯過,她趕緊一錘定音:“你說話算數,不準反悔喔!”


    周遠安淡淡道:“嗯。”


    莫晗為這意外的收獲偷樂了一陣子,突然想起一事,又問:“你被小胡子發現了,那以後還幫畫室裏的人畫速寫嗎?”


    “不畫了。”周遠安說。


    “那你……怎麽賺錢?”


    周遠安停了停,說:“我去找其他畫室的。”


    莫晗倒沒想到這茬,噗嗤一聲笑了,“你還挺賊嘛。”


    不一會兒,小胡子來了,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回到課室裏坐下,拿出各自的畫板和顏料盒準備上課。


    今天下午是水彩課,小胡子先做一遍示範,講一講重點,然後大家散開,各畫各的。


    他們這群人剛接觸色彩不久,有很多都是狂野派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甩坨顏料在畫板上,胡畫一通。


    小胡子也鼓勵大家初期大膽一些,“都給我放開了畫!顏料用的越多越好,不要心疼,別把顏料當自己家的!”


    一盒顏料少說也要三塊五呢,他這話說得可真不負責任。


    上水彩課最煩惱的是當天的值日生,顏料濺得地板上到處都是,打掃起來特別麻煩。


    今天的值日生恰巧是周遠安,五點半下課之後,大家一哄而散,獨他一個人留下來做衛生。


    畫板下麵那塊地潑得最髒的要數莫晗,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在畫畫還是在刷牆,動作那麽瀟灑豪放。


    周遠安拿著拖把對著地麵懟了好幾遍才把她的行跡徹底抹滅掉,使了很大勁,背後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清理完顏料才開始掃地,他將廢紙和鉛筆屑都趕進簸箕裏,然後去門口倒垃圾。


    做完這些周遠安才覺得鼻子不舒服,或許是剛剛吸入太多粉塵了。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想找紙巾,卻先摸到一塊硬物,是莫晗給他的藥膏。


    周遠安將它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女孩子用的東西外形都很漂亮,包裝上有一圈印花的圖案和英文標誌,打開來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藥膏已經用了大半盒,快要見底了,看來她沒少跟人幹過架。


    握著那枚藍色小盒子,周遠安臉上漸漸失去了表情。


    右手緩慢地移動到垃圾桶上方,停了下來。


    腦海裏不期然回想起莫晗的笑容,她的臉上總是堆砌著太過濃重的妝容,隻有笑起來時才像一個真正的十九歲女孩。


    可那張臉對著陶悅時又是怎樣的麵目呢?


    下一秒,周遠安鬆開了手。


    藍色的小圓盒在陽光下閃了閃,然後墜入垃圾桶的汙穢之中,那光芒也被蒙上了一層灰。


    他不再留念,轉身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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