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課間,是摔客們的天堂。


    所謂摔客,就是一群酷愛摔跤的老爺們兒,他們會在15分鍾大課間的時候聚集在樓道裏,你摔我,我摔你,你摔他……一直撐到最後的人,就被封為摔王,率領本樓層的小弟們去別的樓層挑釁,最後摔遍校園無敵手的那個人,就被封為摔神。


    幼稚又酣暢淋漓的一個遊戲。


    在顧海來之前,三樓層出現過無數個摔王,顧海來了之後,那些摔王全都不敢冒頭了。剩下一兩個來挑釁的,絕對是那種愣頭青,明知道摔不過,還要來這裏栽幾個跟頭,好像能和顧海過過手就給自己提高了一個檔次。


    今天來找顧海挑釁的人特別多,大概是前陣子摔疼的那些地方好的差不多了。


    本來顧海也煩,兩節課都不見白洛因的影兒!怎麽辦?除了拿這些冤大頭撒氣,他還能找到什麽好的排遣方式?


    “好!……”


    隨著一陣陣喝彩聲,顧海的腳底下出現無數個炮灰。


    最後改成兩個人一起上,顧海先是一個側麵大別子,掄倒一個一米八的大個頭,又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倒在地上的人疼得嗷嗷直叫喚。


    一行人玩得正興起,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白洛因回來了,讓他和顧海摔。”


    此話一出,起哄聲響徹整個樓道,在顧海來之前,白洛因也是輕易不出手的人,他力氣不算最大,但是技巧性和敏捷性很強,一般和他摔的人都很難占到便宜。


    顧海在瞧見白洛因的那一刹那,心情起伏跌宕了好幾個來回。先是鬆了一口氣,心裏透出淡淡的喜悅,結果看到他的臉色,心又一下揪了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情緒受白洛因的影響如此之大,好像不受控一樣地跟著他的情緒在走動。


    “來,咱倆摔一次。”


    白洛因主動宣戰。


    顧海覺得白洛因很不正常,特別不正常,他還在琢磨這個問題的時候,白洛因已經上腿了。幸好顧海紮步足夠的穩,不然白洛因這猛地一腿,一般人早就橫在地上了。吃了一虧之後,顧海才正視起眼前的這個人,他心情不好,他亟需發泄,於是,我得陪著他。


    兩個人僵持了幾秒鍾,白洛因再次主動進攻,他喜歡尋找別人的防守漏洞,顧海的漏洞似乎很好找,也很好下手,關鍵是他的手臂和腿部力量太足了。即便是找到漏洞,白洛因也很難把他絆倒,他就像是一塊千斤巨石,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你也挪不動。


    顧海瞅準了機會,在白洛因頻頻進攻,手臂用力而腳步頻頻變換之際,猛地閃到他的身後,胳膊回環住他的腰身,企圖把他的重心帶偏,結果白洛因識破了他這一伎倆,手肘猛地用力戳向顧海的腰眼處,這是顧海最脆弱的地方,白洛因這麽一頂,顧海往後撤了幾步。


    這小子夠陰的,一下就找到了我的軟肋……


    顧海一側的腰身還在酥麻中,白洛因再次撲了上來,這一次勢頭更猛。顧海覺得,白洛因絕對是受了什麽刺激,要不然不會一副置他於死地的架勢。他不敢硬著來,他怕摔著摔著真摔急了,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白洛因。


    一定得盡快結束。


    結果,事實比顧海想象的要艱難,他確實小看白洛因了,他不出招則已,一出招就是狠招,專門往顧海的軟肋上攻。這也就是白洛因,要是換成別人,顧海早就一拳頭給他對到南牆邊上去了。


    白洛因看出來了,顧海是個練家子,與這裏的同學都不是一個級別的。他的每個動作、每個步伐都是有套路的,他肯定受過特別訓練,不是他幾個江湖手法能夠對付的。


    他隻能狠拚。


    不管是他摔還是自己摔,隻要摔兩下子,他的心裏就能痛快一點兒。


    顧海覺得今天的白洛因有股山呼海嘯欲來的架勢,那眼神中分明寫著我要摔死你。他的唇邊一直帶著笑,但是是冷笑,他的眸子深處是在渴望一種絕地逢生的解脫。


    白洛因的汗珠順著額頭滴下,肆意中帶著一股野性,顧海一直很穩,堅毅中帶著魅惑,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抱在一起,暗暗較勁兒中又帶著對彼此的賞識。顧海不舍得讓白洛因摔,又不甘心自己摔,白洛因在顧海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種寬慰,他的心情竟然慢慢地開始愈合……


    瞅準了一個機會,白洛因攻了上來,顧海一直在退,他的重心刻意朝後,給白洛因製造了一種假象。白洛因進攻過急,顧海瞅準了他的腿上的空當,猛地一腳絆了過去。


    這是自殺式的一腳,因為顧海的重心放得很低,把白洛因絆倒的同時,他自己也仰臉合天地倒了下去,正好在下麵做了白洛因的軟墊。


    白洛因知道,顧海是故意讓著自個。


    上課鈴響了,所有人都開始往教室裏麵衝,一邊跑還一邊回頭鼓掌。


    摔下去的一瞬間,顧海的手正好按在白洛因的臀部,這會兒沒人了,他突然產生了流氓一把的衝動。不僅沒拿下來,還故意捏了好幾下。


    “挺有彈性的。”顧海玩味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英俊麵頰。


    白洛因用兩根手指在顧海的腰眼處戳了戳,臉上帶著壞笑,他知道顧海這地方有傷。


    顧海立刻繃緊腰身,不知道為什麽,別人碰他這裏,他都會鑽心地疼,可白洛因碰他的這裏,他隻有麻的感覺。而且這種麻順著一根神經遍布到全身,以至於顧海眯著眼看向白洛因的時候,突然覺得他的笑容很炫目。


    “還不起啊?上課了!”白洛因從顧海的身上站起來,用腳踢了他一下。


    顧海的眉間擰起一個十字結,難受勁兒裝得倍兒像。


    “我起不來了,摔著後腦勺了。”


    白洛因心裏暗忖一聲,摔著後腦勺礙著站起來什麽事了?存心耍賴不是麽?心裏這麽想,可真瞅著他躺在這冰涼的地麵上,還真有點兒不忍心。


    手一伸,攥住了顧海的手。


    還沒使勁兒,顧海起來了。


    起來之後,還不舍得把手撒開,一個勁兒地往自己的後背上帶。


    “給我撣撣土,我夠不著。”


    “別蹬鼻子上臉啊!”


    白洛因使了好大勁兒,愣是沒扥開自己的手。


    顧海還覺得委屈了,死皮賴臉一頓蹭。


    “敢情我在底下給您墊著土,您沒有一點兒不落忍唄?我就是活該,我活該挨摔。”


    白洛因瞧見顧海這副模樣,真想踹他兩腳。


    可今個不知道怎麽了,手腳都不好使喚了。


    “趕緊進去吧!”


    白洛因把顧海往前推了一把,隨便撣了兩下。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給顧海灌一桶水,他的心窩子裏絕對能開出一朵花來。


    第一卷:悸動青春49我可能真醉了!


    顧海把白洛因送回來,白漢旗正好在胡同口和人聊天,瞧見顧海和白洛因回來,立刻收起馬紮兒,眼角笑出了一層褶兒。


    “大海啊,就在這吃吧,別走了”


    白洛因斜了白漢旗一眼,暗示意味特別明顯,您讓他幹什麽啊?他這人聽不出客氣話來,您讓他一句他準得在這吃。


    “好嘞!叔都這麽讓了,我也不好意思走了。”


    果然如此!


    白洛因擰巴著兩根眉毛,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向白漢旗。


    “今個是你鄒嬸做飯,虧待不了他。”


    “甭讓我嬸兒給他做飯,換您做!”


    白漢旗站在原地愣了一刻鍾,這到底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顧海走進廚房的時候,鄒嬸正在擀麵條,又粗又大的擀麵杖來來回回在麵上軋著,平整之後疊成數層,當當當……密集又勻實的刀工,話說間麵條就切好了,一根根粗細相同,長度相仿,根本看不出是手擀麵,完全是機器軋出來的水平。


    “嬸兒,您的刀工真是厲害啊,練了多久了?”


    鄒嬸笑得溫和,“這還用練啊?做了二十幾年飯,是個人都會了。”


    “用不用我幫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回屋寫作業去吧,我這馬上就好了。”


    顧海瞧見案板上有兩根黃瓜,一咬還挺脆生,忍不住誇讚了兩句。


    “嬸兒,這黃瓜是從哪買的?味兒真不賴。”


    “這是我們家種的晚黃瓜,回頭給你摘一兜子,你給你爸媽帶點兒回去。家裏的黃瓜沒打藥,吃著放心。”


    “成,回頭我去您家摘!”


    談笑間,鄒嬸已經切好黃瓜碼,一條條黃瓜絲倍兒直溜,和一扇小門簾似的躺在盤子上;旁邊是剛炸好的肉丁醬,醬汁濃鬱,肉丁飽滿鮮嫩;一旁的菜碼也挺豐富,有黃豆、香椿、蘿卜絲兒……放在一起色澤誘人,光是看著就饞癮大發。


    “嬸兒,要不我先替您嚐一碗?”


    “你有完沒完?”


    顧海的筷子還沒伸向麵條,就聽到門口一聲怒斥,“出去幹活兒去!白吃飯啊你?”


    鄒嬸看著顧海和白洛因的背影直想樂,這倆孩子,怎麽這麽可人疼呢?


    吃飯的時候,顧海喝了一瓶啤酒,一邊吃一邊高興地和白奶奶聊天,白奶奶這下找到知己了,吃完飯還拉著顧海不讓走,指著院子裏的一片草興奮地朝顧海說:“這片莊稼都是**同誌帶領我們種的。”


    顧海:“……”


    白洛因拉過白奶奶的手,好言相勸,“奶奶,您該洗腳了。走,跟我回屋!”


    趁著白洛因出來拿擦腳布的那個空當,顧海拽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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