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晏茂天賀完壽辰後,赤霄和晏維清又逗留了幾日,便啟程返回杭州。雲如練很願意跟著,奈何她現在情況不太方便,隻能作罷。


    “……以後我和長河能去找你們麽?”她這麽說時,眼巴巴地望著赤霄。


    此時,眾人送別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赤霄下意識地望向雲長河和晏維清,卻發現這倆人也正看著他。“當然。”他點頭。


    雲如練立時喜笑顏開。“那太好了!”她高興道。


    雲長河對此很有點想法,不過他憋到了赤霄和晏維清離開之後才去問自家夫人。“你真的要去?”他不是很確信。


    “為什麽不?”雲如練理所當然地反問他,“我隻想知道他倆過得好不好。”


    這句話立時勾起了雲長河的滿腹牢騷——


    那倆人過得怎麽不好,簡直是太好了!不提什麽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光憑兩人都是絕頂的武林高手,不管誰敢說閑話,動動手指就輕鬆搞定……


    要不,那不管白日還是夜裏都旁若無人的親熱勁兒是怎麽出來的?不是誇張,恐怕就算全武林追殺也不能改變這點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吐槽,雲如練就繼續道:“我果然問對了人。”言語之間,頗有些得意。


    “……什麽意思?”雲長河沒忍住問。但他剛問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若是直接問晏維清,早就有豐富經驗的劍神一定會找到理由推搪;然而赤霄不會,而且隻要赤霄同意,晏維清就肯定不會反對。


    ——所以說,這倆人還是太閃瞎眼了!


    事實上,晏維清的確也有點想法,不過他憋到了他和赤霄騎著馬走上山道之後才說出口。“你就那麽點頭了?”


    赤霄不怎麽在乎地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的。“怎麽?有不妥麽?”


    晏維清眉梢一挑。“你故意的?”


    “當然沒,我隻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晏維清當下能確定,赤霄就是故意的。沒人比他更清楚,若是赤霄想要找理由,那什麽也阻攔不了——因為連他想讓赤霄改變心意也要費許多工夫。“我不是說如練哪裏不好……”他斟酌著說,“但她的好奇心有時候讓人覺得寧願沒有。”


    “聽起來你經曆慘痛啊?”赤霄撲哧一聲,樂了。


    “也不是經曆慘痛……”晏維清不知道如何解釋其中複雜的情況,幹脆挑明了說:“不管是誰來,難道不會打攪我們倆麽?”


    “打擾?”赤霄愈發好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管你還是我,武功都比她高太多,她怎麽打擾?”


    有一會兒,晏維清無話可說。他意識到赤霄下定了決心,同時也意識到對方其實是在為自己考慮——畢竟雲家夫妻倆為他們擔心受怕大半年,為晏茂天的壽辰還特意趕到炎華莊;這情意不可謂不深重,根本不可能拒絕。


    所以,他最後隻歎了一口氣:“這肯定被如練算到了。”


    這句話聽著似乎沒頭沒尾,但赤霄心知肚明。“她就算到了這個而已。”


    “……什麽叫‘就算到了這個而已’?”晏維清立刻質疑,“難道還有……”他接觸到赤霄略有點無奈的目光,頓時明白過來,不由扶額:“不會吧?!”


    一路走走停停,快到夏至時,兩人堪堪抵達姑蘇。


    橋亭小鎮,舟船人家,更兼有園林煙樹、五湖風濤,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絕不是人們的信口雌黃。天淡雲閑,正是遊玩的好時機。


    反正,自知道有人會在杭州等著後,晏維清就不著急回去了。要他說,他在武陵一戰時費盡心機,可不是為了給誰戳穿用的,更不是為了被發現的人來打擾他和赤霄用的。所以,拙政園五日、獅子林五日、寒山寺五日……他把行程安排得非常鬆散。


    對這種刻意拖延時間的舉動,赤霄自然能夠察覺。但還是老話,他之前拒絕了晏維清太多次,現今便不忍、也不願再拒絕;否則他不會暗示晏維清。退一萬步說,他既已經對晏維清許了諾,就一定會遵守;就算他確實有些想念教中諸人也一樣。


    一人計劃一人配合,玩得相當優哉遊哉。這一日,聽聞半塘野芳浜口的酒家菜色鮮美可口,兩人便尋了來,一饗口腹之欲。


    鬆鼠鱖魚、蜜汁火方、碧螺蝦仁、棗泥拉糕……吃食確實對得起名號,還有婉轉的昆曲縈繞耳邊,本是美事一樁——


    說“本是”是因為,冷不丁地就有人敗壞心情。


    酒家一樓大堂,二樓便是包間。大堂之中,少不了人,也少不了八卦。有談論盛蘋太守如何如何的,稀鬆平常;也有談論近日江湖如何如何的,也稀鬆平常。沒過多久,眾人的注意力全被一個嗓門異常響亮的絡腮胡大漢吸引去了——


    “……什麽南天劍穀,全都是瞎扯!”


    這聲音大得不需要內力,赤霄就能在包廂裏聽到。他眉梢微微一抖,然後看見對麵的晏維清反應如出一轍。


    “依我看,去武陵源的都是傻子!他們以為能在那裏找到什麽?南天一柱塌了,劍神和劍魔死了,渣都沒剩下!不管是南天劍穀還是炎寒雙煞,都是假借別人名頭逞威風而已!”


    大漢說得義憤填膺,引得一群人紛紛讚同他。


    聽到這裏,赤霄眉毛放了下來。雖然他倆的新身份被踩到了泥裏,但無所謂,因為這就是他們想要的——這樣便更不容易讓人猜到他們的真實身份。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同意。


    “你才胡說!”這反對十分突兀,尤其當它還帶著孩童特有的清脆時。


    眾人大為驚詫。再循聲一望,不知什麽時候,竟有個小孩站在門口。“你才瞎扯!”他身上衣物破破爛爛,音量倒是不小。


    大漢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裏。“哪兒來的小叫花子?”他嗤笑道,“爺爺說話,也敢插嘴?”


    “因為你胡說!”小孩氣衝衝道,“炎寒雙煞……不,他倆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爺爺說的哪樣?”大漢滿不在乎,順手抓起桌上的食物,“行了,爺爺賞你個饅頭吃,快滾快滾!”


    那饅頭準準地落在了小孩腳前極窄的門檻上。眾人一見,就知道大漢是個練家子,紛紛叫好。


    小孩髒兮兮的臉孔頓時漲得通紅。“若不是他倆出手相救,我早在兩個月前就被府丁打死了!我不許你這麽說他們!”


    大漢本來不想再搭理他,卻聽得有人在角落裏竊竊私語,說太守府丁向來凶悍、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雲雲,這些竊竊私語還越來越多……


    被當場打臉,大漢下不來台,不由惱羞成怒。“給你三分顏色還開染坊了!”他哐地一聲站起來,大步朝門口走去。


    他說話一點不客氣,加之氣勢凶神惡煞,沒長眼的都知道他想做什麽。而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小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待到看見兩人幾乎同時出了拳頭,圍觀眾人才驚異地發現,這孩子竟然打算和大漢硬抗!


    兩邊對比懸殊,不少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怕看到孩子血濺當場。然而,重重的落地聲之後,眾人驚異地發現,小孩還站在那裏,正驚詫地瞪著自己的手。


    “……哪個龜孫暗算你爺爺!”大漢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碎木之間,還不忘給自己找場子。


    “不好意思,鄙人祖父早已過世。”有個清朗的聲音答道。


    刷刷刷,大家全都循聲抬頭。有個長相普通的青年正倚在走廊欄杆邊,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用筷子往嘴裏送蝦仁,相當慢條斯理。


    等最後一口咽下肚,晏維清才遺憾道:“雖說碧螺是點綴,但最後一片得用你身上,還是可惜了。”


    ……啥?這人能用一片已經烹調過的、軟塌塌的茶尖把大漢扔出去、還連砸三張桌子?


    大堂中,一時間震驚到鴉雀無聲。眾人再仔細打量,發現那所謂的最後一片碧螺居然還黏在大漢手背上。


    意識到這點,大漢的臉青青白白,非常不好看。他自認功夫不錯,但對上這樣的……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暗罵幾句,爬起來就往外跑,狼狽至極。


    晏維清也並不攔。正當他想回包間時,小孩終於回過神,激動大喊:“恩人,我又見到你了!還有一個恩人呢?在裏麵嗎?”


    ……啥?這意思難道是,炎寒雙煞就在這樓裏?


    剛剛附和大漢的人都覺得自己背上開始冒冷汗。原以為隻是傳言,但聞名不如見麵……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掉進周邊坑了,天天在美亞和淘寶上剁手【扭頭,所以不要問我更新為神馬那麽慢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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