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啊,你大伯打電話說奶奶那準備好了,明天咱們過去把她接過來。”


    “嗯,”許唐成已經平躺過來,舉著個手機在那摁,“早上我就去。”


    因為大伯家地方大,所以許唐成的奶奶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邊,兩家離得近,平日照料什麽的倒也方便。隻有到了快過年的時候,大伯一家都要到東北的娘家去待一陣子,這陣子便會將奶奶接到許唐成家來住一陣子。


    周慧走進來,歎了聲氣,坐到許唐成的床邊。


    “大過年的,老讓你睡客廳。”


    “沒事,”許唐成歪頭朝周慧笑,“睡哪不是睡,我又沒露宿街頭。”


    “那跟睡臥室也不一樣。”周慧耷拉著嘴角,摸了兩下許唐成的胳膊,“還是委屈你。”


    許唐成家的房子有一定年頭了,麵積不大,雖然是三室,但許唐成和許唐蹊住的屋子隻夠放了一張單人床。奶奶來了,隻能騰出許唐成的那間房來。


    “所以我那天還說,怎麽也該琢磨著換房了,”周慧看了一圈有些狹窄的天花板,若有所思,“不然以後你成了家,過年回來都住不開,還有唐蹊也是,以後……”


    “媽……”一直沒說話的許唐蹊瞪圓了眼睛開了口,“我才多大啊,你也想得太遠了。”


    周慧瞥了她一眼,本想反駁,卻細想也是,許唐蹊是還沒到該考慮這些的年紀。不過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她很快就又說:“你是稍微遠點,你哥可不遠,你哥今年23了,再讀完博,不對,讀博期間就可以結婚了……”


    “哎喲。”許唐成哀嚎一聲。


    周慧被他嚇了一跳,立馬停下了話頭:“怎麽了?”


    “幹活幹得渾身疼,胳膊酸。”


    “那就別玩手機了啊,”周慧拍拍他的腿,蹙眉催促,“趕緊收拾睡覺去,洗澡了沒?”


    “還沒。”


    “快去洗去,別磨著了。”


    “嗯嗯,等會,”許唐成點著頭說,“我……”


    “別等會啦,磨這一會兒頂什麽用,洗完再玩不一樣麽?”


    許唐蹊偷笑,朝著轉移話題結果被另一把火燒了身的許唐成吐舌頭。正朝門外走的周慧輕拍了她一下:“你也別在這耽誤你哥了,去給你爸打個電話,看看他怎麽還沒回來。”


    “哦。”許唐蹊乖乖答應,一擰門把,溜出了門。


    許唐成被周慧轟著去衝了澡,還趕上洗發露沒了,洗頭的時候拿著洗發露的瓶子在手上磕了半天,也沒倒出什麽來。許唐成扔了空瓶,從洗手池下麵的櫃子裏拿了瓶新的,打開。


    剛剛將頭上的洗發露衝幹淨,忽然聽見外麵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他關上花灑,側耳去聽,猜著該是許嶽良回來了。不過這外麵的聲音好像比平時熱鬧許多,並且隱約聽著,像是在留什麽人吃東西。盡管說話聲很大,但始終都是周慧和許嶽良的聲音占據主導,許唐成仔細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到底是誰來了。


    加快速度衝完澡,他在廁所自己扭著身子活動了活動,直到鏡子上的霧氣消了,臉沒那麽紅了,才擦著頭發出去。


    看到外麵的人,許唐成一愣,理解了剛才怎麽會覺得外麵熱鬧。


    客廳的場景頗有些逗趣,沙發上坐著家裏的三口人加上一個易轍,一排人都在看著電視,但不同於其他人的悠閑,易轍獨自坐得僵硬筆直,手裏還捧著一捧開心果。


    許唐成再一看,茶幾上的堅果、梅子等等,各種零食都被堆到了易轍麵前。他忍不住笑,不用想,他都知道那把開心果一定是周慧硬塞到易轍手裏的。


    往前走了兩步,許唐成懶洋洋地招呼:“易轍來了啊。”


    “唐成哥。”


    望著他,易轍像是走了片刻的神,兩秒鍾過去,才站起來,叫了一聲。


    “我打電話說讓你下去幫著搬東西,你媽說你在洗澡,剛好碰上易轍回來,他就給我送上來了。”許嶽良笑眯眯地說,“正好你媽今天熬了豆沙,說讓他嚐一碗再走。”


    “噢,”許唐成手上動了動,覺得頭發濕漉漉的,實在難受,他又揉了兩把頭發,對一直看著他的易轍說,“那你坐會兒,我先去吹個頭發”


    話說完,許唐成剛剛邁動步子,卻看見易轍往前蹭了一下,伴隨著一個幅度很小的傾身,又很快停在原地。


    許唐成怔了怔,看了看充斥著溫馨輕鬆氣息的客廳,和沉默立著、尷尬拘謹的少年。


    他翹著嘴角問:“你來我屋裏待會?”


    開心果相互摩擦,細微的聲響中,易轍點了點頭。


    “對,你們進屋待會兒,這電視劇我估計易轍也不愛看。”周慧聽見,立馬說,“豆沙馬上就好了,別著急啊。”


    易轍又應了一聲。離開前,他彎腰將手往盛開心果的果盤裏比劃了比劃,但最後還是又攥緊了手,沒把手裏的那一把放進去。


    “端著那一盤吧,你們進去吃。”周慧在這時起身,笑著要搭手。


    “不用……,”


    易轍有些不知所措,一隻手連忙扶上了遞過來的果盤。


    “拿著吧,”許唐成甩甩毛巾,說,“我吃。”


    被端進房間的不止有開心果,周慧又抓了一把鬆子、一把巴旦木,連同幾顆西梅,通通混在了一起。許唐成讓易轍坐下吃點東西,自己去吹頭發。


    易轍拿了個小鬆子,四根手指湊在一起,指尖的動作卻完全沒有要將它撥開的意思。視線起始於那顆鬆子,輾轉迂回,翻山越嶺,最終落到了那個立著的側影上。


    吹風機被放在衣櫃裏,櫃門的裏側有一麵不大的鏡子。許唐成垂著頭,在一片嗡嗡的暖風中半眯著眼睛,手上隨意地撥弄著頭發。他穿的睡衣是寬鬆的係扣款,米色的底色,有一些暗紋。因為寬鬆,布料柔軟,在許唐成抬起手的時候,半截袖子都滑了下去,幾乎露出了一整截小臂。


    “啪”,一顆鬆子掉到了地上,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倉皇收回視線,低頭,撿起。


    男生的頭發不長,沒一會兒就幹了。從估摸著許唐成快吹完開始,易轍就已經重新埋下頭,假模假樣地剝堅果。


    “頭發該剪了。”許唐成揪著一撮頭發,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左看右看了許久,他側過頭問易轍:“你平時去哪兒剪頭發?我好像好久沒在家裏剪過頭了,都不知道哪兒靠譜點。”


    “羽田。”易轍想了想,回答。


    許唐成重複了一遍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搖搖頭:“沒去過,在哪?”


    “天茂後麵的那條路上。”說完,易轍頓了頓,看著許唐成收好吹風機,關上櫃門,才說,“你什麽時候去剪,我帶你去吧。”


    許唐成回過身,易轍又補充般說:“剛好我也該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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