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一身黑色的易轍走過來,略微攏了眉頭看著她,問她在幹嗎。


    “來買東西,”控製不住地,許唐蹊的聲音有些抖,“買完東西發現找不到路了,這兒的路七拐八拐的,太難認了。”


    她是中午吃完飯出來的,中午溫度正高,再加上一直在商場裏,許唐蹊當然並沒有覺得冷。但逛了半天,太陽已經快要下山,這找路的過程中,身上的小薄襖根本抵禦不了已經降下很多的溫度和猛地刮起來的大風。許唐蹊縮著脖子,縮著肩膀,盡管已經這般拚命地把自己往一團裏擠,還是冷得直跺腳,握著紙袋的手也被凍得通紅。


    許唐蹊剛想向易轍問問路,忽然聽到一聲拉鏈被拉開的聲音。


    “不用不用,”看到易轍裏麵露出的那件薄薄的t恤,許唐蹊忙說,“我沒事,沒那麽……冷。”


    她想製止易轍脫外套給自己,而實際上,在她的話說完之前易轍就已經停下了動作,又把衣服合回了自己的身上。


    許唐蹊訥訥地噤了聲,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就聽見易轍說了句:“有煙味,你不能聞。”


    許唐蹊愣了愣,抬起頭看向易轍的臉。


    不知是因為煩躁還是怎樣,她看到易轍連衣服的拉鏈都沒拉,轉著腦袋飛速掃視了四周一圈,再說話時語氣便有些急。


    “你先跟我過來,待會兒我送你回去,”易轍低頭,朝她伸出一隻手,“東西給我,我幫你拿。”


    “沒事。我……”


    “給我。”


    推辭的話語被簡單的兩個字打斷,許唐蹊對上了易轍的目光。因為那一刻易轍的眼睛,許唐蹊遞出手中的袋子時,腦袋還是木著的。跟在易轍的後麵走了兩步,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不止是剛才,雖然以前她和易轍對視的次數並不算多,但每一次他都是像剛才那樣——眼中安靜,但單純堅定,像是他看著你的時候,能將你吸引進屬於他的那片深海。哪怕隻是曾經在單元門口簡單地告訴她,外麵很冷。


    易轍帶著許唐蹊到了一家奶茶店,進門後,許唐蹊看到有坐在一起的三個人一同盯著這邊看,果然,易轍朝他們走了過去。


    “喲,小女朋友啊,你這藏得夠深的啊。”染了栗色頭發的那個男生先開了口,不懷好意的笑容加上那輕佻的語氣,讓許唐蹊不由地頓了頓步子。


    易轍的回答很有力度:“睡你的覺,別老放屁。”


    他拉出了那個女生旁邊的座位,示意許唐蹊坐下,又在她坐好後將手裏的袋子遞給她。許唐蹊這才發現,桌上攤著書本、試卷,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做的錯題集。


    易轍哥在這學習?許唐蹊有些驚訝。


    “你能喝這裏的東西麽?給你點個淡一點的?”


    許是易轍說這話時太過於溫聲,驚得那個栗色頭發男生嘴裏叼著的筆都歪了一下,硌到了牙齒。


    “能,”許唐蹊朝櫃台看了一眼,“蜂蜜柚子茶就行了。”


    說完,又小心地補充:“小杯的就好。”


    易轍點點頭,到櫃台去點單。


    易轍走了,許唐蹊又不認識桌上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尷尬地朝他們笑了笑。不小心瞥到那個栗色頭發蠢蠢欲動的八卦樣子,她幹脆一扭頭,裝模作樣地盯著易轍的背影看。沒想到帶著滿肚子的小心思看了這一會兒,還突然覺得易轍從褲兜裏掏錢時,曲起的手臂,微動的肩膀,加上那雙隨意站著的腿,搭在一起特別好看。


    “妹妹。”一旁的女生忽然出聲叫她。


    她回頭,看到她正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麵上的神情分明和那個栗色頭發沒什麽兩樣。許唐蹊鼻頭一癢,抬手摸了摸。


    “我叫趙若凡。”女生的兩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像是愉快得很,“想不到易轍還會溫柔體貼啊。”


    栗色頭發“嘔”了一聲,把嘴裏的筆吐到了桌子上。


    在筆還沒落穩當的時候,趙若凡已經轉過頭去,變臉似的迅速換成了麵無表情的模樣:“不想待著就走。”


    另一個帶著小方眼鏡的男生看了他們倆一眼,很快又習以為常地低下頭繼續改卷子了。


    “不是,”許唐蹊在這詭異卻和諧的氣氛中連連擺手,“我們是鄰居。”


    說著這話,易轍已經回來了,趙若凡摸了摸頭發,若無其事地揪著旁邊的男生給他講題。


    易轍把蜂蜜柚子茶遞給許唐蹊,告訴她在這兒暖和一會兒,自己出去一下,馬上回來,回來以後再送她回家。


    許唐蹊捧著一杯熱乎乎的飲料,努力仰著脖子朝易轍點頭。


    轉身前,易轍又看了桌上人一眼,同許唐蹊說:“你不用理他們,他們說話你就當沒聽到就行。”


    許唐蹊被吸上來的一片略大的柚子噎了噎,心想這樣不好吧。再回頭看,易轍已經推開門,匆匆走進了寒風中。


    也就二十分鍾之後,奶茶店的門被推開,再回來的易轍手上多了一個粉白色、豎條紋的大袋子。許唐蹊非常不知所措,覺得自己真的給易轍添了個大麻煩,在易轍把衣服抖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支吾著說著斷斷續續的話。栗色頭發的男生一直在一旁哇啦哇啦地喊個不停,易轍扔下一句“閉嘴”,去櫃台剪斷了標簽。


    “就是這樣,易轍哥給我買了那件羽絨服,然後打車送我回來了,但是那天我不好跟你說。”許唐蹊掀著眼皮望向天花板,想了一會兒說,“要不我們請易轍哥吃頓飯吧,還是用什麽別的方式謝謝他?”


    許唐成沒有立刻回答,他轉回身子,看著麵前的襯衣出神。愣了一會兒之後,他慢慢地將襯衫的半邊折向中線,又將袖子折回來,順著邊沿仔細鋪好。


    疊完這件襯衫,才說:“我想想吧。”


    第八章


    回答許唐蹊時語調沉穩,但其實他遠沒有表現得那樣平靜。許唐蹊患有哮喘,一旦感冒生病,情況可能會比常人糟糕許多,甚至在許唐蹊小時候,最嚴重的那一次感冒,讓她進了重症病房,這也是為什麽家裏人都對她的身體格外小心。他看著裝在袋子裏的羽絨服,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句巧合,或者是說,幸好自己給易轍買了件衣服。


    無論假期大小,一中的開學都是定在最後一天假期的晚上,學生們要在晚自習之前到校。許唐成沒有開車回來,許唐蹊反倒很開心,自己打電話約了同學,早早就出了門。


    周慧看著許唐蹊的背影搖頭,跟許唐成說:”你不送她,她倒是跟撒了歡似的,說了多少次走路穩當點穩當點,就是記不住。”


    一旁的許爸爸老好人般打圓場:”哎呀,沒那麽誇張,她這種程度,稍微蹦兩下沒事。”


    “怎麽沒事啊,那醫生說了……”


    “醫生說不能做劇烈運動,要看自己的身體情況,”許嶽良接嘴,“那你也不能成天管得她動都不讓動吧,孩子不憋得慌啊,再說適當動一動也對身體好啊。”


    周慧一像細心謹慎,又出於對女兒的保護,恨不得把她天天都捧在手裏護著,許嶽良卻覺得她有時純粹是過度擔心,適得其反。雖都是出於對孩子的一番好意,二人這麽多年還是時常會為許唐蹊的身體鬥嘴。


    “我管著啊,那你別用我管,以後腿疼別告訴我。”


    “哎喲,你這不講理了,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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