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話聲鑽進陸離耳廓,就像一盆涼水澆入內心,令他全身發冷,頓感事情不妙。薑凡同樣察覺四周異樣,連忙揮過白袖,兩個妖嬈女子化成煙霧靠近,在眾目睽睽下銷聲匿跡,再次呈現白衣之上。


    奚別戀飄然落地,站立八苦與陸離中間,仍舊麵無表情,唯有點點香汗沾染額頭,仿佛晶瑩珍珠映入無數眼瞼。


    偌大的廣場,忽然靜下,毫無半點雜音。


    天色漸沉,似有風雨。


    肅殺之意,充溢周遭。


    金禪大師道:“請恕老衲冒昧,薑施主是否出自玄天宗?”


    薑凡謙遜道:“回大師,晚輩正是來自玄天宗。”


    眾人大驚,登時吵嚷不斷,多有譴責謾罵之聲,疾惡如仇者甚至亮出武器,準備替天行道。


    薑凡與奚別戀對望一眼,隨後看向周圍,見得民怨沸騰,暗自提高警惕。


    “魔教惡徒好生大膽,竟敢前來靈虛宮滋事,務必全部捉住。”


    “對!造謠生事者全都不準離開,尤其那個油光滿麵的胖子,今日要讓他們吃點苦頭。”


    “還有不男不女的紅衣人,勢必割下他肮髒的舌頭。”


    數百人物跟著攙和,其聲嘹亮洪大,嚇得林間野鳥飛逃。


    原本龐褚大義凜然,貌似不怕天下豪傑,目前人神共憤,不禁流露擔憂表情。問劍諸徒滿麵懼色,抽出亮晃晃的長劍,忍不住瞻前顧後,擔心眾人蜂擁而上。由始至終,處之泰然的是兩個魔教弟子,兀自望著大殿,神色平平,顯得若無其事。


    金禪大師道:“自古以來,正邪誓不兩立,魔教中人貿然來訪,且還大打出手,未免有些過分吧!”


    薑凡剛要反唇相譏,忽聞一個清脆聲音:“大師口中的正邪,隻不過是因人而議。敢問大師,何為正?何為邪?”


    金禪大師肅道:“禍害蒼生,助紂為虐,叫做邪;對修行者來說,與異類為伍,煉化歹毒之法亦為邪。”


    正邪之間,本就一念之差,錯與對,好與壞,溢於言表,更難定奪。神州大地,萬年人事,詳細想來,無不正中有邪,邪中有正。


    奚別戀略瞟陸離一眼,淡然道:“綸音寺建成至今,難道從未作奸犯科?”


    “大膽妖女,膽敢汙蔑綸音寺。”一個白麵和尚越眾而出,眼含怒火瞪著奚別戀。


    白麵和尚法號了因,乃綸音寺得道高僧,貴為方丈師弟,亦是金禪師侄。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行差踏錯必留罵名。(.好看的小說棉花糖和尚不是聖人,難免犯錯,恰好被人逮住把柄。


    尋根究底,還要追溯兩百年前,那時五大門派禮尚往來,相敬如賓,卻因修煉方法產生分歧。玄天宗為提高造化,推崇修煉邪惡法術,綸音寺以慈悲為懷,當然極力阻止,最終反目成仇,兵戎相見,導致雙方數百餘人喪命,從而結下仇恨。正因此事,五大門派皆受牽連,於是有了正邪之分。


    金禪大師微閉雙目,道:“善哉!善哉!往事如過眼雲煙,女施主何必再提。”


    奚別戀淡淡含笑,轉頭看向周圍人群,恍若能夠通過雙眼,看出他們潛藏的罪行。


    有人正義凜然,故未理會犀利目光,道:“正派聖地,不容魔教狂徒作威作福,還請靈虛宮主持大局。”


    薑凡瞟了瞟紫微真人,見其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薑某到此絕非樹敵,倘若有人從中作梗,準備挑起門派爭鬥,不訪上前一試。”


    話聲落下,一道人影飛出,此人名叫蕭千裏,來自流雲閣,因其師兄曾被八影魅煞所傷,至今臥床不起,故而耿耿於懷,勢必要替師兄出口惡氣。


    相傳流雲閣臥虎藏龍,流雲秘術深不可測,許多高人討得苦果,可惜門中子弟處事淡定,從不與人爭執,所以難睹神奇法術。


    此時此刻,蕭千裏公然挑釁,促使大家聚精會神,皆想觀看兩人爭鬥,以便領略流雲秘術真正神威。


    未曾料及,意外瞬間發生。


    就在兩人凝神對望時,流雲閣四名弟子卷風奔出,祭起奇形怪狀的法寶,朝著薑凡撲去,方要臨近,卻見兩個妖嬈女子,輕扭纖纖葇荑,帶動四條衣帶蜿蜒前衝。


    衣帶飄遊,貌似毒蛇,但未毒蛇陰寒,隻是呈現柔軟無骨的勁道,穿過朗朗青空,打向四人要害。


    四人乃蕭千裏得意弟子,一身修為極其出眾,同輩當中堪稱鶴立雞群,麵對八影魅煞之二,輕易就能避開。他們手中法寶相似,像是打爛的碗片。別看這些碗片平凡無奇,實則四人同時煉成,稱為‘聚雲碗’,可以呼風喚雨,驅魂除魄,甚是玄乎。


    一擊過後,雙方平分秋色,均未占得半占便宜,下一時刻,四人高舉碗片,突然寒風惻惻,青色光芒倏地衝起,震耳雷鳴響起,天空上白雲變色,湧動不休,齊齊聚攏。一片咆哮傳下廣場,烏雲深處似有野獸奔騰,忽而張開血盆大口,虎虎生威撲向兩女。


    八影魅煞,孤魂野鬼煉化而成,聚雲碗正能克製,真正麵對妖嬈女子,反倒無濟於事。


    畢竟,鬼魅雙煞就像活人,見得流雲化獸,即刻拂衣而逃。


    雲獸凶猛,卻難經久不息,瞬息便已堪堪淡化,散得無影無蹤。四人見狀稍急,輕喝一聲,擲出碗片。這些破爛碗片飛躍天空,如被巨大力量吸引,陡然相聚一起,合成完好無損的瓷碗。白芒轉動間,一根光柱衝入雲霄,色澤皂青,幽亮耀眼,其中夾雜四條白色閃電,徑向高處攀升,引得濃厚烏雲憑空襲來,轉瞬之間籠罩眾人頭頂。


    陰暗之力,隱隱湧動,讓人內心急沉。


    須臾間,雲朵顫動,如被暗藏的力量震碎,變成點點流雲墜落。雲過虛空,化為晶瑩水珠,恰似利箭射向兩女。


    兩女輕搖柳身,逐一躲開危險雨點。柔軟水珠落在地上,反而有聲有形,激起一片清響。


    玉石地麵,留下萬千小孔,如被利箭刺破。


    眾人瞠目結舌,呆愣愣盯著滿天奇景,正當大家詫異間,突見薑凡白衣飄動,兩道影子陡然升起,朝著光柱凶悍衝去。


    轟然之聲,響徹廣場,兩女融入勁光當中,但聞痛呼響起,聚雲碗輕微一晃,繼而墜落地間,脆響貫耳,已成四片。與此同時,頭頂烏雲迅速消散,天空明朗時,哪還見得妖嬈美女,唯有四個男人,屈膝捧腹躺在地上,不停翻滾掙紮,一派苦狀。


    其中一人,麵泛黑氣,如同中了陰寒之毒。


    了因和尚甚是著急,慌忙按住這人背心,柔撫幾次,便有白煙升空,接著拿出藥丸送入他嘴裏,道:“薑施主出手好狠,險些要人性命。”


    蕭千裏看了看幾名弟子,冷冷盯著薑凡,道:“技不如人,毫無怨言,大師不該責怪薑世侄,其實他已手下留情,假設換作薑嘯城,恐怕劣徒早已客死異鄉。”


    薑嘯城,薑凡生父,玄天宗前任副宗主,一身法術出神入化,八影魅煞更是登峰造極,卻因癡迷修煉,準備逆天而行,煉化九影魅煞走火入魔,反被九煞所噬,慘死風流裙下。


    時至今日,薑凡清晰記得,家父那張扭曲臉孔,難免滋生陣陣傷感,呆愣原地久久無語。


    蕭千裏又道:“薑世侄葬送兩煞,想必功力大損,無法繼續爭鬥,不如趁早下山,我們擇日再戰。”


    一件白衣,隨風輕揚,四幅美女畫像,委實隻剩兩幅,由此可知,先前一擊,不失為玉石俱焚。蕭千裏有意相讓並非好意,畢竟全場英豪屬於正道人士,大都對魔教弟子懷恨在心,卻因道法微末不敢造次,時下經人提醒,固然便有除害之意。


    這是借刀殺人,薑凡心知肚明,但未做出半點讓步,平靜道:“擇日不如撞日,蕭前輩無須謙讓,即便薑某慘死流雲秘術,也是三生有幸。”


    一個女子,一個絕色女子,於眾人注視下走了出來,靜靜站在薑凡前麵。


    寶劍鳳邪,入鞘即靜,出乎意料,它像感應到主人恚怒,已在輕微抖動,幾乎隨時都會衝天而起。


    她,沒有作聲,淡然望著正道中人。


    全場英豪,目光如刀,蠢蠢欲動。


    “諸位將靈虛宮看成什麽地方?”紫微真人盯著地上小孔,眼中掠過怒意,簡單說了一句,緩慢掃視全場人物。


    這種目光,無比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人群中響起聲音:“今日之事,全是兩個魔教小徒引起,希望紫微真人明鑒。”


    “我等來到太一殿,是要真人一個交待,現在真相大白就該戮力同心,務必鏟除異己。”有人趕緊附和,且又引起高談闊論,吵鬧聲中大有支持之意。


    紅衣鬼卒見狀不妙,湊近龐華耳側,低聲道:“大勢已去,走為上策。”


    龐華遲疑不決,隻好看向叔父,像在等待命令。


    龐褚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必驚慌。”


    紅衣鬼卒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目前局勢混亂,恐怕節外生枝,還請三思而行。”


    龐褚稍作忖度,連忙遞出眼色,示意大家撤退。然而妖孽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正道中人豈會善罷甘休,下一時刻,數十漢子如潮水湧上前來,恍若森嚴壁壘堵住去路。


    敵對雙方,不言不語,卻將殺機推向。


    一場混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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