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頓住步子。


    “可以要晚安吻嗎?”沈默風的視線掃過葉辰的嘴唇,透著點兒漫不經心的神氣,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還是不了吧。”葉辰垂眸。


    沈默風精細地把腳尖從葉辰的底線上撤回半公分:“親額頭呢,也會反感嗎?”


    葉辰忙辯駁:“我不是反感您,是……”


    “不好意思?”沈默風搶話。


    “嗯。”葉辰一點頭。


    沈默風歎氣道:“昨天答應得好好的,24小時不到就不算數了……壞小朋友。”


    葉辰噎住。


    他昨晚確實答應過沈默風——沈默風提出的各種要求自己都可以拒絕,但隻能是出於不舒服和反感,不能僅僅是因為不好意思。


    “呃……”葉辰忽然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


    他都承認過接吻有點兒舒服了,自然不能再硬說反感,況且他也承諾過不撒謊,而按照這套邏輯,隻要不反感、不厭惡,再不好意思他都得答應沈默風的要求……葉辰老老實實地被困在沈默風構築的規則體係中。


    其實如果把沈默風換成別人,葉辰這會兒八成已經撂挑子跑路了,再內疚也不至於忍讓到這種程度,說話愛幾把算數不算數,誰是你家小朋友?


    可偏偏對方就是沈默風,換不成別人。


    自昨天半夜沈默風從雪夜中朝他走來的一刻起,葉辰的一些方麵就產生了質的變化……簡稱開竅。


    隻是開的程度還不夠罷了。


    葉辰恍惚得宛如中蠱,在沈默風製定的迷宮中麵紅耳赤地找出路,壓根兒就沒想要直接把牆砸了。


    “我說話算數,那您……您來吧。”葉辰一句話說完,人幾乎要炸了。


    他死死閉上眼,在沙發上正襟危坐,拳頭緊握,手背幾道掌骨微微浮凸,線條清銳,令人聯想到舊式傘麵下纖細的竹撐。


    不看手掌的話,任誰也看不出這會是一雙天天幹農活兒的手。


    也不知是葉辰真就生得那麽好,還是老處男壓抑多年,一朝春心萌動刹不住閘,總之葉辰現在就算攥個拳頭,沈默風都忍不住要仔細瞧幾眼。


    沈默風收回落在葉辰手上的目光,一邊覺得自己有病,一邊步至近前,俯身在葉辰額頭上淺淺親了一下,道:“晚安。”


    “晚安。”葉辰含糊道,正欲起身離開,沈默風卻忽然靈機一動,挑起他的下巴,在那紅熱的麵頰上親了第二下,重複道:“晚安。”


    葉辰紅熱加劇:“完了嗎?”


    “沒完。”沈默風一樂,索性不要臉了。


    葉辰心跳得一陣發暈,哭笑不得:“……您一套晚安吻流程這麽複雜嗎?”


    “對,我事兒多,晚安得說三遍。”沈默風事兒精人設不崩,一偏頭,厚顏無恥地吮住葉辰唇瓣,把手掌覆上葉辰的手背,把玩瓷器般逾矩地摩挲片刻,又自覺停手,專注在有葉辰許可的晚安吻上。


    沈大少爺耍流氓也要耍得有腔調,既然隻討了晚安吻,那就少摸小手。


    沈默風的氣場極具侵略性,葉辰從外到裏被浸得透透的,心裏一片糊塗,貼著沙發靠背斜斜滑下,不知不覺就被虛壓住了。


    “嘴唇,”沈默風直起身,如大貓懶懶地撥弄獵物般,用拇指指肚揉了揉葉辰濡濕的嘴唇,貌似紳士地輕聲詢問,“能張開嗎?”


    他問的明明不是什麽正經話,神色卻克製守禮,令人難以拒絕,葉辰段數太低,被撩得昏頭漲腦,一個“能”字的音還沒發完,兩片被老流氓騙開的嘴唇就被結結實實地封住了。


    覺得葉辰神態恭謹又羞恥地回答這種色氣的問題很有趣,沈默風親了一會兒,靈機又一動,壞心眼地問:“……舌尖兒能伸出來嗎?”


    “別……”葉辰用力閉上眼,氣息淩亂得像是剛從跑步機上下來。


    “這種程度覺得不舒服了?”沈默風道貌岸然地詢問道。


    葉辰羞恥得鎖骨都紅了:“也不是,還行。”


    “那?”沈默風微微歪頭。


    “能、能伸出來……”葉辰快被欺負得爆漿了,心跳得身體一陣陣發飄。


    沈默風便又低下頭,掠奪了一個深吻。


    一分鍾後……


    占盡了小朋友的便宜,沈默風眼角眉梢滿是饜足。


    他放開身下熟蝦般的葉辰,思量片刻,英俊麵容泛起絲忐忑,似是終於精蟲下腦想起來“人”的一撇一捺怎麽寫了,赧然一笑,道:“對不起辰辰,這還沒在一起呢,都親你這麽多下了……”


    葉辰抹了把嘴,愣愣地望著他。


    沈默風沉痛道:“我是不是挺過分的?”


    葉辰沒多想,底氣霍地壯了,坐起來大著膽子道:“您知道就行……”


    豈料沈默風低頭叼了支煙,咬著煙嘴悶笑道:“但我其實還能更過分。”


    葉辰額角突突直跳:“……”


    媽的大意了!


    沈默風正蕩漾得厲害,演技全是破綻,葉辰卻被親得暈暈乎乎,沒看出來。


    “我上院裏抽根煙去。”沈默風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扁扁的金屬糖盒,搖了兩下,見沒聲,揚手丟進紙簍,笑道,“怕嘴裏有煙味兒你嫌煩,一天吃空一盒,二十多粒,齁得我……”


    葉辰不解,怕沈默風糖吃多不好,忙道:“您就算有煙味,說話我也聞不著。”


    “不是。”沈默風幽幽道,“還以為白天也能撈著機會偷偷親親你,你可倒好,哪人多往哪鑽……”


    葉辰噎住:“……”


    那還不就是為了躲你嗎?!


    ……


    翌日。


    冬季來海濱小鎮遊覽的觀光客還不到夏季的十分之一。海水如融化的藍寶石,懶懶地托舉著幾艘漁船。沿海岸線修建的漁民小屋外牆色彩穠麗得近乎稚拙,晃眼的幾何形色塊散落在碧海青空之中,給人一種身臨童話世界的錯覺。


    淡季沒有多少破壞景致的觀光客,地中海氣候的冬天也並不嚴寒,除去不能下水遊泳其實哪都挺好。葉辰穿著一身品牌方提供的新衣服,沒戴墨鏡口罩,隻把圍巾堆高了些,隔著半米距離跟在沈默風身邊,聽他講解當地風土民情。


    被抓壯丁的混沌寶寶團坐在葉辰肩頭,一聲不吭。


    “對了沈哥,”見沈默風沒什麽可講的了,葉辰主動提問,“有個問題想問您。”


    沈默風:“什麽?”


    葉辰小王子般優雅地昂頭眺望著海麵,內心蒼蠅搓手:“就這片海域的近海,一般都產什麽品種的海鮮?”


    自打進入小鎮便滔滔不絕為葉辰講述此地曆史人文地理知識的沈默風突然啞火。


    “這片海域的近海,就各種魚、螃蟹,具體的……”沈默風答不上來,好笑道,“待會兒到餐廳了我幫你問問當地人,一般沒有你這麽問的。”


    對美食感興趣的觀光客一般都是問當地什麽好吃,鮮少有人會具體問到某片海域盛產哪些海鮮,還強調近海,像要下去撈一波似的。


    “就好奇一下。”確實打算下去撈一波的葉辰鎮定道。


    語畢,他在混沌寶寶身上輕輕一戳,沌沌領命,無聲地飛向大海,在海麵上開任意門。


    任意門的落點不需要挑來挑去,隻要先大概在海邊開一個,有換地方的需要讓混沌寶寶過來改就可以了。


    “看見那邊黃頂的小房子了嗎?”沈默風揚手指向遠處。


    葉辰:“看見了。”


    “是家小餐館……”沈默風正說著,忽然怔了一下,扭頭確認道,“你剛才說話了嗎?”


    葉辰一愣:“我說的‘看見了’,怎麽了?”


    “沒事,”沈默風前後張望,近處卻隻有他們兩個人,“可能聽錯了。”


    剛才,就在他準備向葉辰介紹那家小餐館時,他隱約聽到兩個短促含糊的音節,聲源不知來自何方,總之很近,音節聽起來像是“靈芝”、“靈智”,語調還莫名的不耐煩。


    沈默風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異狀卻沒再出現,他便將此事拋在腦後,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套路。


    “……那家餐館我去過兩次,待會兒請你。”沈默風知道葉辰愛吃海鮮,故意聲情並茂地逗引他的食欲,用手比劃著,“一份蟹肉意粉上麵放這麽大一隻螃蟹,蟹蓋和盤子差不多,開胃菜有十多種海鮮做的沙拉,劍魚和龍蝦也都做得不錯。”


    “謝謝,讓您破費了。”葉辰勉力維係矜持,可眸子還是緩緩地亮了起來。


    “不用客氣,從這走過去大概要十五分鍾……”沈默風鋪墊完畢,頓住步子,狡黠地望著葉辰,“怎麽走呢?”


    葉辰預測他要搞事,誠懇道:“這邊建議您用腳走,親。”


    沈默風一笑,模仿著葉辰的客服語氣,皮道:“這邊建議您牽著手比較不容易走丟呢,親。”


    語畢,他將手套摘下揣進口袋,朝葉辰遞去一隻手,斂起輕佻玩笑的神色,溫聲道:“可以牽手嗎,辰辰?”


    按照規則,不反感就要同意,於是葉辰沒吭聲,隻是垂著眼把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來了。


    “你能接受怎麽牽?”沈默風紳士得近乎欠打,一板一眼地問,“普通的牽,還是十指交握?”


    “隨……隨便。”葉辰冒著煙扭過頭,拚命將注意力放在即將吃到的意式海鮮大餐上。


    於是兩人十指交握,肩並肩走在行人寥寥的沿海棧道上。


    葉辰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沈默風則一直扭頭在看海,氣場貌似淡定,其實唇角已經壓不下去了。


    因為現在笑得不太穩重,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所以不想被小朋友看見。


    過了一會兒,沈默風控製好情緒,輕輕捏了捏葉辰掌心的薄繭,問:“平時經常練器械嗎?”


    “對。”葉辰點頭,“練得挺多的。”


    具體器械包括鋤頭、鏟子、鐵鍬……農用器械也是器械,不算撒謊!


    沈默風憐愛地掃過葉辰的小身板,一笑:“多練練也行。”


    男生還是稍微有些肌肉更好看。


    ……是不是也該注意一下保養了,這幾個月過得太糙了,要不是底子還過得去估計現在都沒法兒看了……莊稼男孩兒想著,一陣犯愁。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十指交握地朝有著小黃屋頂的餐廳信步走去,海麵的浮光碎金般躍動,清寒海風撫過棧道,空氣中飄溢著戀愛的味道。


    沈哥和我真是……特別有天倫之樂!葉辰麵紅耳赤,自欺欺人地腹誹。


    某株在性取向的分界線上搖擺不定的小牆頭草被狂風吹得扁趴趴,大半截身子都過了界,根須還拚命扒著異性戀的一點兒地皮,不肯輕易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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