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道:“可是,我等你第二個電話,卻等了許久,究竟發生了甚麽?”


    王彥不斷地吸著氣,道:“我和你通了電話之後,輕而易舉地便打開了那隻黃銅箱子,我……才一揭開箱蓋,眼前便閃耀著一陣光芒。”


    王彥說到這裏,又略頓了一頓,才續道:“那是十分奇異的光芒,我在那刹時間的感覺,就像那些光網織成了一張網,將我的全身都罩住了一樣。”


    王彥再頓了一頓:“而當我定睛去看時,我才看到箱子中所放的,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礦物,那種強烈的、奇異的光芒,就是從那塊礦物之上,放射出來的。”


    我連忙道:“你看清楚了,是礦物?”


    王彥道:“我看得十分清楚,那礦物從外表看來像是錫,我將之拿在手中,發現它十分輕,而它的光芒,是那樣地強烈和怪異,當時我的心中奇怪極了,因為能放光的礦物不是沒有,但卻全是極其名貴的元素,例如鐳就是,而我手中的那麽大的一塊,難道竟是鐳麽?我又想到,鐳的放射性光,是會損害人體性組織的,所以我連忙將那東西放回箱子去——”


    王彥講到這裏,聲音漸漸地發顫,呆了片刻,才文道:“就在我放回那礦物之際,我……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手……”


    想是當時王彥的心中,恐懼之極,所以當他再次講起這事來之際,他仍不免呻吟了一聲。


    “我的手……竟隻剩下了骨頭……兩隻手都是……我的肉還在,我卻看不到它們,我想到了我的頭臉,我衝到了鏡子麵前……我……昏了過去……”


    我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我看到王彥和燕芬隻剩下一副枯骨的時候,也幾乎昏了過去,何況他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起了這樣可怕的變化。


    “我……昏過去了兩個小時,才醒了過來,我撕破了所有的衣服,我身子的所有肌肉、毛發、血液,完全看不到了,我……成了甚麽呢?我……這是人嗎?


    “我費了許多時間,才能使自己靜下來想一想,無疑地,我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完全是那礦物所發出的光芒照射的結果!


    “我首先找了一隻金屬盒子,將那礦物裝了起來,然後我掩遮自己,我穿上衣服,戴上黑眼鏡、手套,將我的全身都遮了起來,這樣子我看來還像人,我和你通了電話,帶著那礦物,到了你這裏……


    “本來,我是想請你代我設法的,但是……我……一見到了你,我卻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懼,我覺得你會將我捉住,當作怪物一樣地去展覽。我立即走了,但已被你拉脫了手套


    “從你那裏出來之後,我想起了羅蒙諾教授,他是我可以相信的人,我可以去找他。我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十分古怪的男子,正和羅蒙諾教授在一起,那男子叫勃拉克。


    “我見到了他們,就像見到了你一樣,心中又生出了那股莫名的恐懼,我想轉身逃走,但是勃拉克卻跳前來,將我抓住,我掙紮著,在掙紮中,我帽子脫落,眼鏡也打得粉碎了。


    “我隻聽得勃拉克和羅教授兩人,高聲地怪叫起來,他們的聲音之中,充滿著駭異,接著,他們交談了起來,用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勃拉克緊執著我不放,我逼得將我如今的情形,告訴羅教授,但我卻說那礦物已被我拋去了。


    “勃拉克捉著我,將我禁閉在一間暗室之中,又逼我說出我將那礦物拋到了何處,我胡亂說了一個地點,勃拉克便離開了,我被囚禁在暗室中,也不知多久,直到燕芬來到。”


    他又喘了幾口氣:“接下來的事情,要由燕芬來說了。”


    我也亟於想知道以後的事情如何,忙道:“燕小姐,你又怎樣和王彥會麵的?”


    燕芬道:“說來十分簡單,我早已看出你麵上的神色有異,知道你在羅教授的住宅中,一定遇到了甚麽出奇的事,所以我和你一分手,就自己來了。”


    我不禁柔聲道:“可是殺人王勃拉克在啊!”


    燕芬的聲音,卻並不怎麽驚惶:“不錯,我一進去,就被人在背後以槍抵住,他竟沒有立即開槍殺我,這是十分奇怪的事,或許因為我是女子的緣故吧。他責問我,我說是來找王彥的,他說我來得正好,最好我能勸王彥說出那能放射出使人體肌肉透明的礦物所在的正確地點來。”


    燕芬講到這裏,頓了一下,道:“他在凶狠狠他講完了那兒句話之後,就用力推著我,他的氣力十分大,大到不能抗拒。”


    我點頭:“不錯!”


    燕芬道:“我那時並不知道他是甚麽人物,我掙紮著,盡我可能,轉過身來,他麵上的神情硬得和石頭,一樣,將我推進了那間囚禁王彥的暗室之中。


    “在那間暗室之中,我看不到王彥的情形,我隻是聽得他在恐怖地大聲喘息,我連連發問,他都不出聲,我撲了過去,他逃,我追,我很輕易地就追上了他,他還擠命掙紮,於是,放在他大衣袋中的那隻盒子,跌了出來。


    “盒子跌到了地上,便打了開來,我眼前感到了一陣強光,我看到了他——”


    燕芬雖然是一個極其堅強、勇敢、出色的女子,但是當她講到這裏時,她也不由自主地喘起氣來,我低聲道:“於是,你也——”


    燕芬苦笑了一下,道:“是的,於是我也變得和他一樣了,我並不難過,如果不是他先是那樣,那我一定也要昏過去了,但當我想到王彥和我一樣,我們本來就相愛著。


    如今更能相依為命了,那不是比王彥一個人成為那樣好得多麽?”


    我呆了半晌,道:“那麽,你們又是怎麽逃出來的呢?”


    燕芬道:“說來你或許不信,我和王彥兩人,呆了片刻,在那種怪異而強烈的光芒之下,我們相互注視著,然後我們抱在一起,好一會,我們才漸漸地鎮定了下來,我走到門旁,向外傾聽,你可猜得出,我聽到了甚麽聲音?”


    我愕然道:“甚麽聲音?”


    燕芬道:“笑聲,勃拉克在笑,看來像石頭一樣堅硬的勃拉克,他的笑聲也像石頭互相撞擊一樣那麽難聽!”


    不但燕芬奇怪,連我也奇怪,勃拉克這種人,原來也會笑麽?這個職業凶手,冷血的人,難道也知道甚麽叫高興?


    燕芬道:“我聽得他不但在笑,而且還在叫著羅蒙諾教授的名字,我大著膽子,握住了門柄,試著輕輕一推門把,那門居然沒有鎖上,我向王彥招了招手,我們兩人一齊到了門旁。”


    燕芬講到這裏,興奮起來,聲音也嘹亮了許多,道:“我猛地拉開門,勃拉克顯然是被從房間中射出來的那種強烈的光芒弄糊塗了,他呆了一呆,像是要去伸手拿槍。但是我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我笑了一笑,道:“你摔倒了他?”


    燕芬道:“我將他摔進了屋子,拉著王彥,出了那暗室,將他反鎖在暗室之中,我們兩人,就這樣逃了出來,到了海邊,藉著王彥的遊艇,來到了這個荒島上。”


    我完全相信燕芬的話,看來,像燕芬哪樣的一個弱女郎,幾乎是不能和勃拉克比較的,但是我也曾被燕芬摔過一次大交的,燕芬的柔道造詣,十分高超,在出其不意之間,燕芬的確能將勃拉克,從門口摔進房間中去的。我呆了半晌,道:“在那間房間中,勃拉克當然不可避免地要被那神秘物體發出的光芒所照射,於是,他連骨骼也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他變成了一個真的隱身人!”燕芬道:“那或許是他被那種光芒照射得時間長久些的關係。”


    王彥一直沉默著,直到這時,他才開口:“衛先生,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一切,你……你不能為我們設法,你不能想想辦法,令我們恢複原狀麽?”我歎了一口氣,道:“正如你們昨天晚上所說,要使你們變得和勃拉克一樣,全身透明,那倒還容易,隻要找得到那神秘物體就行了。”王彥怪聲叫了起來,道:“不……不……那滋味好受麽?隻要你身穿一點衣服,隻要你手上拿著一點東西,任何人都會立即尖叫起來了,就算人家看不見我們,我們赤身露體地對著人,那滋味也絕不會好受——”


    我聽到這裏,忽然想大聲笑了!王彥這時在說的話,和傑克中校對勃克拉講的差不多,聽來都是十分滑稽的。勃拉克或者不在乎永遠赤身露體,但是他是神槍手,他的使人可怕之處,全在於他那百發百中的槍法,和他那天才創造的武器。可是如今,他怎樣使用那些武器呢?他甚至不能攜帶武器,你能想像,有一柄手槍懸空蕩著,蕩上飛機,會發生甚麽後果麽?


    那麽,全身皆隱,對於勃拉克來說,不是甚麽好事,反倒是嚴重地妨礙他的殺人活動的事了!當然我相信以勃拉克的聰明,仍然是可以想出辦法來的,他可以戴上手套,穿上衣服,頭部則套上了連假發,連頭臉和頭頸部份的假麵具,但是我總不相信當他對著鏡子自照時,發現鏡子中沒有甚麽的時候,他的心中會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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