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天,不問地,此生隻問惡人罪。”


    隻聽問罪長老大聲道,他執掌善惡堂多年,親手所殺的妖物、惡人無數。他的禪刀以苦行僧為名,施展起來,禪光迸湧,刀氣如瀑,瞬間照定皇阿馬。


    善惡堂的大長老聽從掌門住持的法旨,和寂滅如來一道,拿皇阿馬開刀。


    然而刀氣落下,禪光拂來,所傷之人卻非半人馬,而是鎖住他骨骼的神鐵之鏈。崩!崩!崩!那一道道鐵鏈倏地迸裂,化為無數金屬碎屑,拋舞開來。


    “嗯?”


    皇阿馬雖然疑惑,還是很高興,隻道千佛山的(消聲)驢忽然發了慈悲之心,要放他離開。陡見皇阿馬雙臂齊振,那貫穿他手臂的最後兩道鐵鏈也碎掉了。


    神鐵之鏈雖然消失了,可地上的長釘還在,上麵血漬斑斑,不知鎮殺了多少凶物。饒是皇阿馬心高氣傲,也很忌憚那些長釘。“你們想做好人,為何不摘走那些釘子。”半人馬試著問道。


    “哼!”問罪長老冷聲道,“做好人?你嗎?你若是好人,天下再無惡人。”


    “那你為什麽拿去我身上的鎖鏈。”皇阿馬奇怪道,“不是要放我離去麽。先說好,我不會感激你和寂滅如來老兒的。早晚有一天,我會殺回千佛山,砸了你們的佛堂,毀掉你們的佛像。”


    事到如今,問罪長老也不屑與皇阿馬爭辯,他隻是冷笑。倏爾,問罪長老一刀斬出,刀氣如繩,纏住一根根長釘,將其摘了起來。叮叮當當,長釘全都落入善惡堂大長老的袖子之中,被他收了。


    “自由了!我自由了!”


    皇阿馬歡呼道,他從恍惚中醒了過來,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困住他的鎖鏈與長釘全都不見了。“哈哈哈哈,問罪老兒,寂滅如來,你們還是很有善心的嘛,知道我罪不至死,不該關在鎮獸山。”


    這位半人馬的四蹄已被剁掉,可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就在問罪長老釋放皇阿馬的瞬間,颼!颼!颼!又是三枚指環旋斬而來,一枚劈向半人馬的脊背,一枚斬向他的後頸,還有一枚像是銀環,當頭砸下。


    “我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皇阿馬笑道,“可是沒關係。”


    半人馬右掌劈入自己的身體,登時,血水迸湧,可他渾不在意。“出來吧,我的本命之寶。”叮的一聲,皇阿馬自他的生命之海中拎出一支長針。


    針長三尺,閃爍著血光。


    隻見皇阿馬拈起長針,大叫一聲,“容嬤嬤,你還不出來!”


    蓬!一團絢光炸開,像是光雨紛灑。“主人,是你再叫我嗎。”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說不出的難聽。


    一老嫗走了出來,她即是長針的器靈,容嬤嬤。


    “你們這些和尚,又想對我的主人不利。”容嬤嬤不悅道,她十指翻動,咻咻咻!咻咻咻!針形指勁飆射而出,將三枚指環都擊落了。


    那些指環可都是寂滅如來的法器,等同於他的分身,如今被擊落,可見容嬤嬤的可怕之處,她是一位強勢而且乖戾的老嫗。“老身最討厭和尚了,你們這些虛偽的(消聲)驢。”她補充道。


    “哦,你還將本命之器藏了起來,為何現在又將它釋放了。”問罪長老饒有興趣,笑著問道。他的掌門師兄吃了虧,這是問罪長老樂意見到的。


    “半人馬永不為奴。”皇阿馬傲嬌地說道,“問罪老兒,關於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容嬤嬤,你選擇一人,殺了他。”


    “此地是鎮獸山,我行動多有不便。”容嬤嬤忽道,“所以他們倆個,我誰也殺不掉。而且問禪刀與苦行僧刀的器靈也在。就讓老身和他們一起過過招。來!”老嫗向忘禪兒、冰嬋招呼道,要和他們撕比。


    忘禪兒與冰嬋原本是廝鬥,聽到容嬤嬤的請戰之言,倆人停了下來,刷刷刷刷,他們同時瞥向老嫗。心道,這老怪物想做什麽,活了一把年紀了,為何不自己主動跳到棺材裏,興許還能保全屍體。


    鄙夷,不止是忘禪兒,就是冰嬋與陳年獨秀也很鄙夷容嬤嬤。因為對方的長相與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太刻薄。這也是一種本事,能讓人記住她。隻是不討喜而已。


    冰嬋將手灑開,哧哧哧,幾十道寒氣迸滾而出。叮!叮!叮!一根根長針被寒氣掃斷了,它們都是容嬤嬤投擲過來的,隻是她在暗中行事,極其卑鄙,這讓苦行僧刀的器靈更是火大。“老太婆,你年輕時也是這般德行嗎。”


    “小姑娘。”容嬤嬤笑了,“老身年輕時,比你好看多了。你見了也會自慚形愧,哈哈哈,雖然這樣說會讓你生氣,我還是要講實話。”容嬤嬤自信道。


    誰都年輕過,容嬤嬤亦然。她是器靈,可也是從蘿莉開始,慢慢變老,成了老太婆。時間最是無情啊,如同刀子,在女人臉上割出裂痕,那是歲月的痕跡。


    冰嬋可不想知道容嬤嬤年輕時長什麽樣,也無興趣。可她很年輕,這是他最大的資本。


    容嬤嬤隻是瞥了一眼冰嬋,就已知道她的想法,小丫頭,你還是太年輕,而且太相信自己的臉蛋了,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方會知道以顏值識人的狗太多了,而且ta們大都喜新厭舊。看著冰嬋那張絕美的臉,容嬤嬤此時隻有一個想法,她要敢在時間老化了冰嬋之前,劃破她的臉,讓她也體會一下什麽是人情冷暖。


    “看老身用針紮死你啊!”容嬤嬤忽然道。


    騰!


    老嫗腳下迸起數十丈高的光焰,代表她的憤怒已經到達了最高處。隻見容嬤嬤的頭發飛掃而出,每一根頭發都像是鋼絲,而且頭發末梢都是尖的,像是針尖。嗤嗤嗤,嗤嗤嗤!無數頭發絲刺向冰嬋。而容嬤嬤也笑了,她似乎能看到下一瞬,對麵的年輕且漂亮的小丫頭就會變醜,比她這個老太婆還醜陋。“嘎哈哈哈。”容嬤嬤提前大笑。


    “冰嬋是我的對手,誰也不能動她,你亦然。”


    忽地,擁有了秀發的忘禪兒喝道,他不再是小和尚模樣,而是偏偏貴公子,白衣似雪,氣質儒雅,一掃之前的惡僧氣息。


    可是,就算忘禪兒做出了改變,冰嬋仍然不喜歡他。


    暗戀!


    問禪刀的器靈暗戀苦行僧刀的器靈。


    若是講出去,肯定會在千佛山引起轟動,就是寂滅如來與問罪長老也保不住他們的器靈。因為太荒唐了,且不說千佛山的住持與他的師弟本來有隙,佛門規矩森嚴,近乎無情,兩位器靈相愛,他們絕不會容忍這樣情況發生。


    苦行僧刀的器靈,冰雪聰明,她早就知道了忘禪兒的心意,可冰嬋有意逃避,而且還百般奚落她的追求者,隻為斷絕對方的那點念頭。


    山有木兮木有枝,可是枝頭花開,花落誰家人不知。


    “問心之刀。”遽地,忘禪兒冷喝道,問禪刀向前斬去,鏗鏘,刀吟尖厲,可將人的耳朵刺聾。容嬤嬤也覺不舒服,“哼,一個小和尚,也學人家談情道愛嗎。滑稽。”容嬤嬤一扭頭,她的頭發絲忽然散開,像是無數觸足,抓向問禪刀。


    就在容嬤嬤的頭發絲與問禪刀相接的刹那,嗤!嗤!嗤!一道道黑煙迸起,那些頭發全被燒焦了。


    “我不是講了嗎,方才使用的是問心之刀,老太婆,你真的有心嗎。”忘禪兒大聲喝道。


    “心?”容嬤嬤一怔。


    什麽心,年輕之心,愛美之心,過去之心,痛苦之心。俱逝矣,她的容顏與心都葬在了最美的年華之中,如今隻有一具醜陋的皮附在骨頭之上。


    “啊!”容嬤嬤痛呼道,她的頭發斷了數千根。和她的年齡不符的是,容嬤嬤的頭發烏黑似玉,一如過去。這是她最後的堅持,也是最大的驕傲。斷她頭發,猶如拿刀去削她所剩無幾的自尊。


    “你的心好痛嗎。”忘禪兒還在那邊得瑟,語氣傲慢,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起冰嬋的注意。看我,向我這邊看,冰嬋,怎樣,覺得我變帥了嗎,忘禪兒心道,他不忘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據說這樣顏值會加成。


    陳年獨秀是局外人,他總算明白了,知道冰嬋為何不喜歡忘禪兒,因為那廝實在是太煩了。而且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姑娘不是這樣追的……


    “荒唐,寂滅如來就放任問禪刀的器靈這般德行?難以理解。”陳年獨秀心道。千佛山的事,他不便參與。否則會有殺身之禍,說不定就會葬身鎮獸山,成為一縷冤魂,飄蕩在山澗。


    呼!


    容嬤嬤向前竄去,她右掌如刀,斜劈向在那邊裝比的忘禪兒,你敢傷我頭發,我就要你命啊,容嬤嬤快要瘋了,她不想有心,不想老去,隻想時間停在她最美的刹那。


    “不知悔改。”


    忘禪兒冷聲道。他再次揮動問禪刀,刀光一閃而逝,劃過長空,犁開一道天塹,一顆顆紅色的愛心浮了出來,連成一排。表白,忘禪兒分明是在向冰嬋表白。就連陳年獨秀與帝花之秀、神秀劍都看懂了,更何況是苦行僧刀的器靈。可冰嬋轉過身去,背對著忘禪兒,“我們之間注定是不可能的,再說,我喜歡的漢子絕不是你這樣的小和尚。”冰嬋暗道。


    有時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隻是看了對方一眼,就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痕,願做那飛蛾,縱是跳向燭火,也無怨無悔。早在多年之前,忘禪兒就已是飛蛾,冰嬋就是燭火。


    “冰嬋!”


    驀然間,問罪長老喝道。他雖然盡可能地給自己的器靈自由,可還是她的主人。“做你該做的事。”苦行僧刀的持有者又道。


    “是。”冰嬋道。她正好找到了借口,可以遠離忘禪兒。


    刷!


    冰嬋縱身而起,身後迸起數百丈高的暴風雪,擋去了忘禪兒的視線,可是並不能斷絕他的愛慕之心。一見冰嬋誤他終身。


    緣啊,是情,更是孽!


    當!


    忘禪兒一刀劈中容嬤嬤的右掌。可是後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像是樹皮炸裂,很難看。問禪刀的器靈頓覺惡心。“滾!”忘禪兒手腕用力,鏘的一聲,問禪刀沿著容嬤嬤的手斬向她的臉。


    “真是抱歉啊,沒讓你見到我最美時。”容嬤嬤詭異道,她額前的空氣劉海,忽地飛起,現出額頭。


    “啊!”忘禪兒道。他看到了容嬤嬤額頭上刻著的字,奴。


    刷刷刷!刷刷刷!


    容嬤嬤額頭上的“奴”字迸綻數萬道光華,全都砍斫向忘禪兒,如此近的距離,就是問禪刀的器靈有通天能為,也能躲避。


    噗!噗!噗!


    忘禪兒的身體炸開,一團團血霧迸起,他像是血人。更讓忘禪兒恐懼的是,他的傷口不能愈合,而且他自己的血倏地化為籠子,將他關了起來。


    血牢,忘禪兒被囚,關在血牢之中。


    容嬤嬤用手指蘸血,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那個“奴”字更加淒豔,像是綻放在寒冬枯枝上的紅色梨花。“那是你的墳墓。”容嬤嬤忽然將手指指向困住忘禪兒的血牢。“哈哈哈,小和尚,你到死也不能達成所願。我隻要想到這一點就很開心了。”她的臉再次扭曲。哢嚓一聲,容嬤嬤咬斷自己的小拇指。“痛,隻有痛苦才能提醒我,我還活著。”


    陳年獨秀,帝花之秀,神秀劍,三秀都在,可他們都未出手相助。如果忘禪兒劈開血牢的能為都沒,他們也沒必要在和他結盟。


    盟友是建立雙方的實力之上,若是廢物,還能談利益,可要是利益都沒了,盟友隻能殺掉或者被賣掉。


    刷刷!陳年獨秀眼神冷漠如刀,瞥向血牢。


    血牢之中,忘禪兒的眼睛也變成紅色的了,忽然,他的頭發自行掉在地上。


    “啊,又成了光頭。”陳年獨秀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才是你的本來麵目,也是你的命運。接受它們吧,否則你隻會痛苦下去。對誰都不好,你難道還不知寂滅如來的手段嗎,他能殺掉金蠶子,同樣能毀掉你。”


    “愛是癡,恨是癡,嗔也是癡。”忘禪兒忽道。他拎起問禪刀,對著血牢斬取。當!血牢發出一聲巨響,血霧迷茫,朝天迸湧。


    驀然間,忘禪兒左手食指刺向自己的心,並道:“我這裏藏著一本難念的經。”


    陳年獨秀不明所以,還以為忘禪兒瘋了,所以才傷害自己。“快住手,小和尚,放棄冰嬋,你才能重獲新生,活的更像是自己。”


    其實,陳年獨秀在和忘禪兒相處的過程當中,還是很欣賞他的。不忍見他早逝,一個女人而已,有必要嗎,天大地大,非要逐那鏡中之花,滑稽啊。


    “你們不明白的,三秀。”忘禪兒道。他用蘸著自己的心血的手指,陡地劃向血牢。


    忽聽哢嚓一聲,血牢被斬為兩截。


    出去了,忘禪兒走出了血牢。


    “不,不會的!”容嬤嬤難以置信道,“你怎可能衝出來,那是魔障啊,你最大的魔障。”


    “魔障嗎。”忘禪兒道。他的左手食指像是一柄天刀,血氣彌漫,可斬日月,可斷山河。“容嬤嬤,我再問你一次,你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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