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莫問天一口應諾下來,人家都追上門來了,再不去,也未免太不給人家麵子了!


    董聽理見他答應得爽快,笑得更加燦爛,甚至還帶著點嫵媚。<strong>.</strong>本來,一個男人家的笑容怎麽都不能用嫵媚兩個字來形容,可莫問天硬是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了這種表情,在心底暗暗打了個冷顫,不知這家夥的性取向有無問題。


    兩人出了旅館,說說笑笑,不幾步路就到了洞庭湖邊。這讓莫問天暗暗驚奇,今早從火車站到洞庭湖,好像還有一段不短的路,怎麽從火車站邊的旅館到洞庭湖就如此之近?


    董聽理沒有發現他的驚奇,興趣盈然地指著遠遠的君山說:“其實遊洞庭湖,最好的時間就是春晚明月之夜,在波光月光間登上君山,領略這湖山之美。”


    “可惜沒船!”莫問天歎了一聲:“我們就沿著湖邊走走吧。不能登山,遙遙相望,也能感受到君山的絕世風姿。”


    董聽理笑著說:“誰說沒船,那不是嗎?”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就見一葉扁舟浮在碼頭。舟身潔白如雪,帆杆輕揚,長槳似翼。他領著莫問天直下碼頭,十分熟練地將問天讓入舟中,解纜放舟,試了試風向,升起潔白的風帆說:“天公做美,今天風向正好送我們入君山,省了劃槳之勞。”


    莫問天滿腔疑惑:“看來這隻船好像是你家的吧!”


    董聽理點頭說:“不錯!既然月夜邀莫兄遊洞庭君山,又豈能不備船?”


    莫問天心裏越發懷疑,但隨著舟行湖上,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湖光山色給深深地吸引住了,全然忘了要打聽董聽理的底細。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strong>.</strong>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裏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應念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莫問天長吟完畢,又感歎一聲:“雖然春月和秋月不同,但這首詞不僅說盡自己襟懷,更說盡這洞庭風色。不愧是我老張家的人啊!”


    前麵還說得一本正經,到最後一句卻露出幾分小流氓的性情來,惹得董聽理一陣輕笑:“洞庭、君山、嶽陽樓,詩文佳篇極多,可惜沒有我們老董家的!”


    莫問天說:“要不,董兄現在做一首,也好補補老董家的缺憾。”


    董聽理搖頭說:“真正的文章,本應感天地造化所渾然天成,又豈是隨便一說就能做出來的?我們還是看風景吧,要說詩的話。那些風景都已古人給寫盡了。”


    莫問天拍手稱是。的確,正如範仲淹曾說過的,因為洞庭湖獨特的地理位置,遷客騷人經常會在此羈留,自然寫盡附近景色,又經時間選擇,能留下來的,全是精華,後人拍馬都趕不上。


    “本是昆侖山頂石,海風吹落洞庭湖。”說的是君山。


    “遙望洞庭山水碧,白銀盤中一青螺。”說的也是君山。


    “疑是水仙梳洗處,一螺青黛水中央。”說的還是君山。


    兩人談詩論詞,興致勃勃。不知不覺間,夜風已送小船靠到了君山碼頭。董聽理站起身來說:“我家就住君山,如能迎得兄光臨,定當蓬篳生輝。”


    去!當然去!越多的怪事,越讓莫問天覺得這董聽理不凡。[]經過歸元寺事件後,他也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以董聽理這樣的人物,若想對他不利,也早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由不得他反抗了。若沒有對他不利,又怕什麽?打定主意後,莫問天反而沉靜得很,即來之,則安之,以不變應萬變。


    兩人上了岸,不幾步路,就見一處小亭。亭子依山而建,因勢而起,整個亭基仿佛兩個梯形拚成。在亭邊,有一青石走廊,遙遙地通向幽深處。走廊兩壁浮雕著蝦兵蟹將、巡海夜叉之類的猙獰鬼怪。


    莫問天指著青石走廊說:“莫非從這裏進去,就是董兄的家?”


    “正是!”董聽理有點目光閃爍。


    莫問天哈哈大笑:“早就懷疑董兄不是普通人,看來果然如此。這個亭子格局奇怪,看樣子該是柳毅亭吧!可從來沒聽說過柳毅亭邊有什麽青石走廊直通住家。倒是知道亭下應該有一井,傳說當年柳毅進京趕考,途遇龍女牧羊,為之傳書,就是從這口井下到洞庭龍宮的。莫非董兄也是龍宮中人?”


    董聽理一愣,隨即釋然一笑:“想不到莫兄如此明察秋毫,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徒惹人笑話了。”說著,左手在空中虛虛地劃了一劃,柳毅亭上黑底金色的“柳毅亭”三個字現了出來,射出一道青光。在青光的照映下,青石走廊的虛景也隱滿不見。


    亭下是井,柳毅井。一條青石階梯從亭邊一直下行,通到井底。井底水麵,被一圓形方孔的石格給封上,防止遊人誤墜井中。兩邊的浮雕倒是沒什麽變化,全是水族精靈,在青光的照耀之下,栩栩如生,幾乎遊出兩壁。


    董聽理虛虛一比說:“莫兄請。”


    莫問天沿著石梯拾級而下,當走到井底被石格封住的水麵時,董聽理打了個一響指,那石格和水都自動,現出一條深入水底的通道來。


    好家夥,難道還真是洞庭龍宮的太子?莫問天心頭電轉,表麵上卻一點也不露,踏出石階,腳下立即轉為水所凝成的晶石般的階梯。可惜除了通道中有光外,兩邊水中漆黑一片,否則應當可以看到洞庭湖底魚藻紛行的美景。


    大約走了一刻鍾,董聽理說了聲“到了!”然後在他的嘴裏傳出一片嘰咕嘰咕的怪聲,接著四周光華大作,照得遠近一片通明。就算莫問天早有心理準備,當四周亮起時,還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間書房,四壁房頂均由白透明乳白色的水晶砌成,剛才進來的門框青碧如水,是由大塊通體無暇的碧玉雕刻而成的,與金色水晶所綴的門簾相彰得益。房頂懸著一顆碗大的珍珠,光華四射,柔和悅目的珠光在四周的水晶上泛射出如夢似幻的光暈。


    書房的中央是一張白玉幾案,上麵放著文房四寶。右邊是書架,洞庭特產的湘妃竹所製的書架雅致輕盈,上麵雜亂地放著些或金織玉嵌,或竹簡成卷的書籍。左邊是一張黃玉茶幾,上麵放著一套茶具,幽幽地泛著紫光。茶幾的後麵是一個巨大的博物架,架上那些瓶瓶罐罐,玉雕石器,光一過眼,就知道每一樣都是驚世奇寶。


    書房的正麵是兩枝一人多高的完整珊瑚樹,樹枝斜伸,構成一個座架,在座架上放著一整塊黑檀木屏風。屏風上金色的文字龍飛蛇舞、鳥倦蟲藏,字字似乎都要破壁而出,直上雲霄,寫的正是《嶽陽樓記》。


    “這裏該不會就是洞庭龍宮吧!”莫問天半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難怪人家說起龍宮寶藏來,個個眼睛發綠,連我都想打劫一番!”


    董聽理戲謔地說:“那麽莫兄是打算劫財呢,還是劫色。”


    “有什麽劫什麽!”莫問天理直氣壯:“董兄該不會是一位龍女吧,真要是這樣,我劫個色先!”


    董聽理對他有點調戲的口氣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嫣然一笑,轉了個身說:“莫兄雖然好眼力,看出我是一名女子,卻看錯了一點。”


    就在這一轉身間,董聽理的衣服發型體型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烏黑亮麗的長發垂至腰間,頭梳雙髻,一支紫金色的鳳釵垂著一顆淡金色的明珠。一襲淡雅的月白色唐仕女裝,正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玲瓏絕妙的身材。相貌沒多大的變化,隻是線條柔和了許多。本來那副眉眼放在男人身上就覺得有幾分女氣,但在這一變間,立即顯得眉眼如畫,瑤鼻櫻唇,流露出萬種風情。


    一、二、三連莫問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傻了多久,隻知道在董聽理的吃吃笑聲中清醒過來時,他的口水已掛到三尺來長,那模樣說有多白癡就有多癡。


    還好,他還記得住董聽理在變化前所說的話,忙扯開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覺得自己看得很準,又錯了那一點。”


    董聽理說:“這裏的確是洞庭龍宮,可是三百多年前,洞庭龍族已全部飛升天界,更沒有龍女留下,讓莫兄失望了!我的原身”她手虛虛一指,在書房的白玉幾案上,幾點碧光浮動,鱗鱗如水。在水起浪湧間,一尾金紅色的鯉魚上下穿梭,遊戲碧波。


    董聽理,董聽理,豈非就是“洞庭鯉”的諧音?原來眼前這位美女居然就是洞庭赤鯉所修成的咳,該說是仙,還是妖呢?


    “莫兄是不是覺得有點失望?”董聽理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怎麽會呢?”莫問天已完全從剛才的驚豔中恢複過來了,胖臉上滿是惡心的笑容:“如此星辰如此夜,能與仙女孤男寡女地對坐書房,一定是我那十世童身所修來的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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