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舊曆三十四年,一月初八。


    初春剛到,暖意尚在醞釀當中,寒意還是這天地間的主角。


    封日城地處西南,冬天的時候更多是屬於“濕冷”,下雪的天氣極少,一般到了二月中下旬就能換下厚衣服了。


    “哢嘰。”門被人推開,楚琳香從外麵走了進來,然後連忙又把門關上,免得外麵的冷風灌進來。


    屋裏開著空調,這玩意兒冬暖夏涼,而且冬天用起來不像碳爐那樣有一股子味道,而且還不幹膚。缺點就隻有一個字:貴。


    不但買來貴,用起來也貴。泛靈石如今沒那麽嚴管了,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經常用得起的。


    溫暖的屋裏分兩間,外間夏女在,正在一個小爐子上溫熱著一鍋青菜粥,時不時的攪動,不讓粥粘鍋,也看著火不至於熬幹。見楚琳香推門進來連忙端開小鍋,起身行禮問安。


    “巧兒妹妹怎麽樣了?好些了嗎?”楚琳香擺了擺手,沒讓夏女大禮下去,看著隔了一層厚簾子的裏屋,眉頭微微皺著,擔心的詢問。


    “回二夫人的話,大夫人卯時的時候喝了一碗藥,現在已經完全退熱了,還睡著覺呢。”


    “這是給巧兒妹妹熬的菜粥?”


    “是的,醫師說最近大夫人忌油,清淡口的調理幾日,之後才能慢慢進一些油葷。這小豆尖是早上紅綢和錦繡去後院小菜地裏摘的,大夫人平日也愛吃,熬粥也香。”


    點了點頭,楚琳香沒有再說話,小心的掀開厚厚的簾子進了裏屋,裏麵比外屋更暖和幾分,床上正躺著大病不起,才初見好轉的餘巧。


    算起來餘巧已經病了大半個月了,四天前愈發嚴重,渾身滾燙昏睡不起。請了醫師過來,說是心憂成疾,加上突染寒氣,兩邊疊加之下很是嚴重,不過好在餘巧本身年輕,身子骨底子不錯,不然這次還當真危險。


    走到床邊,楚琳香看著一臉病容憔悴的餘巧,伸手想要摸一下對方的臉頰,可想到自己手還是有些涼旋即收了回來。


    坐了一會兒,楚琳香起身和夏女一同回到外屋。


    “巧兒妹妹的病剛有起色,你和紅綢、錦繡多費心了,照看好,萬萬再不能出什麽事了。知道嗎?”楚琳香看著夏女說著話,語氣有些沉,帶了幾分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這個家可不能晃,餘巧病重,她就得扛起所有,不然家裏靠誰?難不成靠三個奴隸狐女不成?所以,楚琳香此時早就把自己柔弱嬌媚的一麵收了起來。往日精明密探的堅韌再次登場。


    “請二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大夫人的!”夏女微微欠身一禮,姿態擺得很正,在如今的沈府裏,她們要有奴人的自覺,一些往日的隨意就要不得了。而且家裏兩位夫人對她們三隻狐女向來還不錯,此時也該她們盡一份力。


    隻是夏女心底憂心忡忡絲毫不比餘巧和楚琳香少。隻不過她明白此時不宜表現太過,得藏著。


    楚琳香又叮囑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餘巧的屋子,她還有很多家裏的事務需要處理,如今沈府暫時由她來當家。


    其實楚琳香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在沈府裏當家的一天,甚至真要是可以選的話她寧願不當。


    楚琳香和餘巧的關係是從去年年底開始突然向好的。家裏頂梁柱突然失蹤,這對她們兩來說無疑天都塌了。以往的小較勁,在共同的困頓麵前一下變得無關痛癢,自發的報團取暖,祈求老天開眼放自家男人平安回來。


    外麵的風聲很不好。大部分都是在傳沈爺已經死了,回不來了。好在龐大人親筆給餘巧來了一封信,信上說了沈浩還活著,因為沈浩的兩位師尊手裏有可以斷定沈浩魂魄狀態的法器在,而這件法器反應沈浩還活著。


    再之後聶雲也來了一趟,留妻子趙芝鴛在沈府幫了半月的忙,後麵被餘巧和楚琳香一起勸走了。


    餘巧和楚琳香都是同樣的想法:沈府向來腰板硬紮,有男家在的時候能過,沒男家的時候也能過。而且沈府裏的女人也不是隻會哭哭啼啼,也是可以頂起這家門的。


    甚至於餘巧拒絕了娘家人的幫扶,決意自己當家,繼續要把日子給過下去,讓自家男人回來時家裏不會短少半分。


    況且夫君失蹤,但夫君留下的人手還在。那王儉,時不時的常讓他家裏的媳婦過來問情況,禮節也好,還是情誼都照顧到的。而且每一筆關於張家酒鋪的收入都是由王儉當麵帶著賬房來交接,比以前更正式,像生怕被誤會賬目不清一樣。


    另外還有恒順車馬行、格美空調,這兩家也是保持著常態的財物賬目交割,也都比以往更正式,每一筆都清楚,沒有短缺分毫。


    還有很多人都盡力的在暗地裏幫扶沈家。


    薑成、張謙、甘霖、唐清源......夫君以前總是被人稱做煞星,可到頭來還是很多人沒有覺得“人走茶就涼”,相反依舊情誼不斷。


    就連宮裏也出來過一次聖諭嘉獎,將餘巧的誥命抬了半級,保護的意味很明顯。


    楚琳香現在都還記得夫君的老師薑成在親筆信裏說過這麽一句話:一年內沈浩留下的財路不至於有人動手腳,這也是你們處理這些財路的時機,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切記吃虧避禍的道理,一切當以後路為先盤算。


    楚琳香知道家中是多大一筆富可敵國的財路,更是對薑成直白且實在的言語很是上心。或許餘巧不定懂這些,但楚琳香懂,因為她在當月影樓密探的時候見過太多人心大變的例子了。親兄弟尚且能為了錢財反目相殺,更何況她們這兩個婦人?被盯上算計的話肯定難保,弄不好還會大禍臨頭。


    可要怎麽處理掉手裏的這麽一大筆財路,又怎麽才能“避禍”呢?這需要仔細計較,而且不能急。正如薑成所說的那樣,至少有一年的時間來處理這些事情。


    並且這是在做最壞的打算。


    之前是餘巧主動邀請楚琳香一起在處理這些事,如此繁瑣和重要的事情讓餘巧力不從心隻能求助。可如今餘巧病倒,怕是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幫把手,楚琳香的擔子就重了。


    “又是一年,一月初八了。”


    楚琳香看了看日頭,今天是她生辰,可卻尤為感到冷清。


    “夫君,你何時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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