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沈浩去了一趟地牢,說是巡查。畢竟如今黑旗營統領衙門的地牢裏關押著不少重犯,萬萬出不得閃失。


    前麵由地牢的牢頭以及守在這邊沒有選擇回家休息的王一明陪著轉了一圈,最後沈浩屏退了跟著他的人,準備單獨和縛姬聊聊,並且在監室裏起了一道遮掩的法陣。


    這並沒有讓王一明等人感到有任何的不妥,審訊人犯本就講究策略,攻心和肉身的折磨兩者講究的是齊頭並進。沈浩作為黑旗營的首腦,在正式動刑之前出麵和縛姬聊聊,這本就是應有之意,探探口風,也算是給對方壓力。


    不過在沈浩架起陣法遮掩住這間天字二號監室之後,他並沒有如自己所說的那樣與縛姬交談,甚至連對方嘴裏的鐵核桃都沒有去動。


    進了監室,沈浩走到一個縛姬的視線轉不過去的角落,然後心念一動,土遁術起,瞬間消失在了這間監室當中。


    幹嘛?


    沈浩也是沒辦法。黑旗營的地牢防守森嚴,外麵陣法一道接著一道,從半空到地下,如同將地牢主體裝在了一隻悶罐當中。進,進不來;出,出不去。而沈浩想要辦的事情又必須要潛入地牢的監室下方,從外麵遁術會被防禦法陣攔阻,從內部才行。就好比從悶罐的這一邊,遁走到另一邊,還不至於觸碰到悶罐的“壁壘”。


    為什麽要費這麽大的勁兒去地下?當然是為了做一些墊場的布置,如此等皇帝過來才有更多的活動餘地。


    《石中魚》再一次讓沈浩嚐到了甜頭。遁術中極少有這類在遁走時還可以進行一些別的動作甚至可以另行施術的術法。也是沈浩這次偷摸布置墊場的依托手段。


    遁行的距離其實並不遠。橫向距離甚至不到三丈,隻不過斜著往下潛行了差不多八丈左右的距離。接著沈浩從儲物袋裏把飛龍連夜送過來的磺精拿了出來,數量比他要求的五百塊多了十幾塊。沈浩湊了五百整數,多出來的他暫時自己收著。


    經過這些日子的反複琢磨,沈浩也把黑獸紋身給他造的那場夢給琢磨清楚了。


    首先,按照黑獸紋身的意思,這磺精是可以暫時屏蔽掉皇帝身上附著的那位黑獸紋身的同類的。


    其次,磺精本就是天然存在的一種石頭,也會呈類似礦脈一般在地下集中出現。


    把這兩點綜合一下就能明白黑獸紋身的打算了:在監室下麵弄一條假的“磺精礦巢”出來。這種事情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即便皇帝身上附著的那位被突然屏蔽掉之後,心裏起疑,探查一下也能蒙過去,不至於反過來把沈浩給懷疑上。


    而選在監室自然是因為皇帝為了出氣,準備親自過來收拾曾拿他當猴耍的縛姬。屬於將計就計。


    等沈浩將磺精擺放好了之後重新回到關押縛姬的監室,打開法陣走了出去,然後朝著門口一直守著的王一明和牢頭說:“給她換到隔壁天字一號監室去。最近別動她,也別讓她開口。她得等陛下親自來審。”


    “陛下要來?!”


    王一明聞言渾身一抖,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邊上的牢頭更是身子都晃了晃,腿軟得厲害。


    和沈浩不一樣,王一明他們對於皇帝二字的認識遠比沈浩心裏對皇帝的認識尊崇得多。


    那是天下之主,甚至在靖舊朝的子民眼裏,皇帝是超越了超級宗門的人物。以此生能一睹天顏為榮耀。


    當然,牢頭是單純的緊張,心裏擔心自己到時候出差錯惹陛下不順眼。而王一明則是在緊張中多了一層“期待”。當官的誰不希望入得皇帝法眼從此一飛衝天?


    不說遠了,就說眼前沈大人,如今仕途光芒萬丈何嚐沒有得到皇帝賞識的原因?


    這不是心裏有沒有異心,而是身而為人期望攀高的正常想法。沈浩自然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但心裏絕無任何芥蒂,他覺得若是王一明真有這份運氣,那就祝他好運,甚至出手推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這件事是上次我麵聖時陛下當麵說過的。你也知道月影樓縛姬對於陛下而言就似那如鯁在喉,光是看到縛姬的腦袋也難以平複陛下心中不快。不過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就是,告訴你們也是要你們提前做好準備,別出紕漏。事情不要隨便外傳。”


    “是!屬下明白!一定將地牢收拾得幹幹淨淨,絕對不會......”


    沈浩皺了皺眉,擺手打斷了王一明的話。心裏歎了口氣,有些人的腦子的確不是那麽的活泛,總喜歡將慣例隨便的往每一件事情上麵硬套。王一明就是這種人。


    “地牢隻需要維持常態就可以了,用不著你收拾多幹淨。”沈浩一邊走一邊說,走了幾步扭頭看到王一明臉上的糾結和不解才不得不又解釋說,“之前就給你說了,陛下這次是來找縛姬和月影樓報曾經的愁怨的,你覺得陛下一來就看到縛姬他們舒舒服服住在幹幹淨淨的監室裏會是什麽樣的感受?會誇你一句愛幹淨?”


    王一明恍然,連忙一躬到底,訕訕說:“屬下愚鈍,還請大人責罰。”


    “行了,別老是“責罰責罰”的,遇事多動動腦子,別下意識的就偷懶拿別的事情的慣例到處亂套,很多事情並不是靠慣例就能做對的。你想出頭,更不能被這種下意識的懶惰給左右了想法,不然你總有一天把自己賠進去。”


    官場不見血,但也稱得上逆水行舟步步艱難,在裏麵混,不多漲幾個心眼真混不下去。靠運氣逞得了一時的威風,卻走不了遠路。


    王一明出身就不錯,起點就比大部分人高得多,一些需要血淚教訓的經曆他是沒有的。若不是王一明的本性不錯,還有幾分耿直的話,沈浩都懶得用他。


    從地牢出來,沈浩沒有回家,而是在自己的公廨房裏熬了一宿,事情太多,他現在連睡覺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墊場的事情弄好了。可到時候麵對皇帝該怎麽說呢?總不能把衣服一扯,露出胸口的黑獸紋身然後伸手過去找皇帝叫“難兄難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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