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衛是什麽樣的地方?呂梁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了。就以他目前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分量,以及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依舊對玄清衛方麵沒有半點可以沾手的餘地。


    也正因為旁人無法幹涉玄清衛,他們才被稱為皇帝私軍。換言之,玄清衛和禁軍一樣,除了皇帝,誰也調不動他們。


    正是想到了此處,呂梁的臉色才會一下蒼白如紙。


    若真的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這次朝他動手,想要滅他滿門的是玄清衛的話,那玄清衛能有這個膽子,豈不是說明這是取得了皇帝的許可的?!


    再一細想,呂梁敏銳的察覺到自己遭殃怕是和那秦家有關係。難道是那些丹曝露了?


    呂梁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猜得沒錯。並且順著這個猜測往前麵捋,很快就想到了那一次在皇城自己答應了秦家的請求居中給秦家和黑旗營沈浩作和的事情。那算不算一切的源頭?


    後不後悔?


    呂梁後悔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怪隻怪自己當初大意和自以為是了,以為隻是一個小小的私人恩怨,以為憑自己的麵子可以讓沈浩找台階下去揭過與秦家的梁子,以為秦家和黑旗營之間有著安全的距離。


    結果......似乎並不是如呂梁所想的那樣。


    隻是後悔也無用了。家裏人已經被害了,那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那麽玄清衛絕對不會留下他這個活口。


    至於為何不直接拿人,而是選擇這種下三濫的方式?呂梁心裏唯有慘笑。還能因為什麽?除了為了顧及皇帝的顏麵之外,玄清衛完全沒有這麽偷偷摸摸殺人的理由,他們最喜歡最擅長的不是破門而入拿人割頭的嗎?


    如此,剩下的自己......呂梁深吸一口氣,掙紮著硬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再靠在後麵的牆上。


    “來......”


    剛要開口互換下人進來伺候自己穿衣,卻被眼前的一幕一下把後麵的聲音卡在了脖子裏,驚駭的說不出一個字來,同時渾身冰涼。


    因為一個本不該出現在自己屋裏的人不知何時就坐在屋裏桌前,甚至正在提著茶壺往茶杯裏倒水,態度悠閑,嘴角也帶著笑。


    是黑旗營的沈浩!他怎麽在這裏?!


    “呂大人,身體不舒服還是躺回去休息的好。”沈浩笑眯眯的端著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他靠著遁術進入屋裏已經有一會兒了,見呂梁之前似乎在沉思著什麽也就沒有打擾對方。如今對方想要下床來,於是才開口打了招呼。


    “沈......沈大人,你,你怎麽在這裏?”呂梁也算不簡單了,心裏連番打擊之下又有生死危局的猜測,可被如此驚嚇之後居然幾息就恢複了常態。似乎隻是奇怪沈浩的突然出現而已。


    沈浩笑著說:“聽聞呂大人家中蒙難,沈某就過來看看。呂大人這是憂心過度吧?多多休息才是,下床可不是個好主意。”


    “嗬嗬,多謝沈大人關心了。我隻是有些餓了,想要叫外麵下人煮些吃食過來墊墊肚子。”呂梁說完緊接著就朝門外大聲招呼,一如平時呼喊下人時那樣。


    可是喊了卻無人應答。


    呂梁:“......”看著麵前似笑非笑的沈浩,他明白自己今日怕也凶多吉少了。而他之前的猜測似乎正在一步步的走向現實。


    之後這屋裏持續了很長時間的沉默,呂梁似乎都聽得到自己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呂大人,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現在還需要沈某給你捋一遍嗎?”沈浩今日來就是要親自送呂梁最後一程的。


    不為別的,就為了呂梁這張嘴。


    因為之前葉瀾笙的前車之鑒。沈浩擔心的是呂梁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的時候會不會也往外冒些什麽關於靖舊朝的秘密出來。張揚出去就是天大的麻煩。這不是不信任具體負責的王一明,而是沈浩不想多事,他如今親自走這麽一趟也好安心。


    聽沈浩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呂梁明白自己到頭了。一時間他居然生不起多少怨恨,多的隻是不甘心,還有後悔。


    以前困苦的時候咬著牙都挺過來了,可如今好日子才剛開始卻就自己跳進了深淵死地,這種情緒一上來一下就讓呂梁喉嚨發苦,跟著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沈浩也沒多說什麽。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包粉劑放入茶杯裏融掉,端起來走到床邊,看著蒼白著臉眼神空洞的呂梁說道:“呂大人,這藥吃了好入睡,沒痛苦,也算陛下給你最後的優待。之後你的名聲也將清白,還能享受陛下的悼念。


    所以,呂大人是自己來,還是沈某代勞?”


    藥粉斃命,是玄清衛內部存的秘藥,吞服後當即起效,半個時辰後消散於無形,形成心脈衰竭而亡的模樣。


    看著杯中並無異樣的茶水,呂梁哆嗦著嘴皮木然的抬起頭來又看向沈浩,抖著手卻是抬不起來。


    死,除了幾經生死的人,誰不怕?更何況呂梁知道自己的死其實一點也不光彩,更是沒勇氣自我了斷。


    “也罷,那就由我送呂大人最後一程吧。”沈浩歎了口氣,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了。現在知道怕了,可一切都晚了。


    “不!我不想......”


    沈浩的魂力一動,呂梁就再難動彈了。也說不了話。於是一杯摻了藥粉的茶便順順利利的進了呂梁的肚子,伴隨的還有兩行清淚。


    僅僅十來息,呂梁便身子癱軟,眼皮忍不住的往下蓋,最後被沈浩扶著回到被子裏迅速的沉沉睡去。而他的魂魄波動和生機也在這沉眠中徐徐消散。


    沈浩沒有立即離開。門外的法陣以及同來的黑旗營精銳可以很好的控製住這間屋裏不被攪擾,他站在床邊靜靜的等著呂梁最後一絲生機也散去之後才收拾好屋裏所有痕跡,遁走離開。


    一個時辰後,呂梁後院響起哭喪的聲音,堂堂靖舊朝中書院院判,廟堂裏公認的下一任左相人選,皇帝麵前的第一心腹愛臣,呂梁,因家中大難心憂成疾,加上心血逆湧,不幸於家中逝世......


    當夜,因為呂梁的死而傷心欲絕的呂梁老妻也哀思過渡隨呂梁而去。甚至家中老仆管家也悲傷自縊選擇追隨呂梁,忠義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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