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許不會對遠處的視線有感應,但龐斑什麽修為?玄海境二重,不說他與皇帝這十幾二十丈的距離,就算更遠他也能感應到誰在看他,並且以他的目力,這個距離上就算一隻蚊子的腿毛他隻要想就能看得清楚。


    這也是皇帝登基一來龐斑感覺自己被皇帝關注最多的一次,一場酒宴足足看了他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而且那眼神很是玩兒味,眼神也似笑非笑。


    對於皇帝,龐斑是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的。


    從人臣的角度來說,皇帝的很多想法都很幼稚,也很偏激,不單單是楊束,先皇楊堅也是如此。總喜歡把人分得清楚,“好的”和“壞的”,雖然不會明目張膽的貼標簽,但在其心裏還真分了高矮。這實際上有些太想當然了,好人壞人,真要分起來哪裏分得清楚?


    若是從修士的角度來說,皇帝身上有一種龐斑一直很好奇但卻從來沒敢去探究的古怪氣息。那是一種即便他玄海境二重每每感覺到都會從骨子裏發出一種戰栗的氣息。一個普通或者低修為的皇帝,怎麽散發出這種突兀的氣息呢?


    或許這是屬於皇族的秘密,或者是皇帝的秘密。因為先皇退下來之後身上的那種氣息就不見了,就像是轉移到了新皇身上。


    好奇心是有的,但龐斑不敢付之行動,因為每次他心裏這個念頭一出來就會立馬本能的感到極度的危險,似乎真這麽幹的話殺身大禍就要臨頭一樣。玄海境的修士冥冥中都有這種感應,龐斑可不敢以身犯險。


    聰明的人豈止是點到即止就能明白,甚至一個眼神就能琢磨清楚很多東西。


    龐斑的修為讓他在這場國宴裏如躍出水麵的魚,看到了岸上,也看到的河水更遠的流向。


    皇帝整場晚宴都在看戲一般的四下打量,但目光隻在他龐斑和葉瀾笙的身上停留得最久,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皇帝最近心思裏一直裝著他龐斑和左相葉瀾笙。


    常有人說被他龐斑惦記的人活不過半月,這實屬誇張,龐斑自己都覺得當笑話聽不錯。但被皇帝惦記的人就不能當笑話了,這種事情就兩個結果,要麽是大好事,要麽就是大壞事。


    皇帝嘛,就這麽特別,就這麽極端,沒中間價好講的。


    龐斑捫心自問他對於皇族一直以來都是恪盡職守從無半點懈怠,這份理念不是他自己有的而是源自他的恩師,上一代玄清衛指揮使。即便對新皇楊束,龐斑也是表現的順服,他對自己身份的拿捏很穩。


    所以龐斑不覺得皇帝關注自己是什麽壞事,相反應該是對玄清衛來說有什麽好事。而另一個和他一樣被皇帝關注的人就不太好說了。


    那人就是左相葉瀾笙。


    別人不清楚曾經的七皇子楊束的底細龐斑能不清楚嗎?隻不過很多事情先皇交代的,他隻能裝作不知道而已。那可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雖說不至於“不留隔夜仇”但也是有仇必報的主。指望登基之後就脾氣大變?做夢呢?


    皇帝登基前葉瀾笙在背地裏搞小動作,而且是把自己的利益淩駕在國朝之上的,用心之險惡自然是必死無疑。隻不過葉瀾笙還存了心思僥幸而已,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名望,以及他背地裏的那些齷齪算計並沒有真正的實施下去,覺得未遂。


    可皇帝要殺一個人是需要拿捏實證的嗎?完全不需要,隻要皇帝想誰死,誰就能死得名正言順。至於怎麽個“名正言順”那是玄清衛的差事。


    “隻不過為什麽會等這麽久呢?”


    龐斑吃菜喝酒也不客氣,但腦子裏卻一直在盤算。按照玄清衛裏對皇帝曾經為皇子的秉性判斷,葉瀾笙這種貨色必定是要被皇帝恨之入骨的,而且他們背後的事情其實不小,單單一個結黨私營就夠看腦袋的,更何況那件胎死腹中的陰險謀算肯定有人會受不住酷刑托盤而出的,絕對夠抄家滅族了。


    可為何都三月底了,足足四個月都沒有絲毫要動葉瀾笙的跡象呢?這不合道理,更不和皇帝的秉性。


    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帝盯上的不止一個葉瀾笙。


    這場國宴持續到了亥正時,不少人都有些疲乏了,在最後一曲由先皇編的《雷鳴》演奏完之後,全場雙膝跪下恭送皇帝,之後國宴就結束了,各自出了宮門。至於還要不要約一下再去喝一攤另說,大部分人還是選擇各回各家的。


    龐斑自然是隻能回家,他沒有到處喝酒的習慣,也沒有人邀約他。他的休閑就是回到他那處偏小的宅子裏打坐修行。


    第二天,下午,龐斑一聲招呼就把在鎮撫使衙門裏辦差忙碌的薑成召到了自己麵前。


    “大人。”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薑成就站在對麵等著聽調。


    “嗯,來啦?坐吧。”


    薑成連忙應是,心裏一下卻是懸了起來。他自從當上靖西鎮撫使之後龐大人少有對他這麽客氣。


    真是客氣嗎?那隻是薑成自己這麽覺得,龐斑卻不會這麽想。之所以表現的和善,是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至關重要,他希望薑成能以最好的狀態來辦,並且將這種狀態傳遞給薑成的那位門生。


    “你那門生的版賞也下來了,他之前弄得那個誅邪行動也算是打到了那些臭蟲的命門上,即便暫時還看不出直接的效果,但可以預見必定是有推廣價值的。所以各地黑旗營整合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這些都是之前說好了的,薑成心裏有數。所以他沒有插話,坐在椅子上等龐斑的後話。


    果然,龐斑接著道:“事情你再給沈浩交代清楚,這是各地的情況,你拿給他,讓他看一下也好心裏有數。”說著龐斑就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厚厚的案牘推到薑成麵前。這份案牘上了封禁。


    不用想,薑成看到這封禁就知道這不是自己能看的,估計隻有自己那門生沈浩才能用腰牌和魂魄波動打開。


    等薑成慎重的將東西收回儲物袋之後龐斑才繼續說:“三天後我會將四方鎮撫使全部找來麵議,而你需要將靖西這些年來的改善在場講一下,同時突出一下黑旗營的作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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