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正式短兵相接程金厚就下了嚴令,聽上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軍卒們沒有選擇才是最殘酷的事實。


    但是,軍寨裏還能戰的軍卒數量看起來不過三千人,其中還有不少是本身就帶傷的。就算加上武凱那一批退下來輪休卻剛好遇上這件事的一千餘人,攏共也才不到五千......


    對麵蠻族多少呢?保守估計兩萬,可能三萬。


    懸殊的兵力,即便有寨牆堅守,可局麵仍舊艱難。誰若是心裏崩了,嗚嗷著畏戰想跑,很容易將情緒渲染給其餘軍卒,到時候一旦形成群體性恐慌會導致所有防線崩潰。所以程金厚才會“醜話說在前頭”,用殘酷的軍令來強製抹除軍卒心底的恐慌。


    “咚咚咚......”


    戰鼓聲起,每一個站在寨牆上的軍卒胸膛都在劇烈的起伏,雙眼殺氣騰騰,握著長槍和大盾的手都不禁浸出汗來。


    來了!


    一躍而上的是一隻身材矮小的鼠人,嘴裏叼著一柄短刀,攀上寨牆的瞬間猛的雙手用力撐跳起來,接著拋過來一個拳頭大小的植物囊包......


    “刺!”什長一聲爆喝,前麵槍兵挺刺,將還在空中的鼠人直接捅成蜂窩......


    那隻被鼠人扔出來的囊包半空中自己破掉,似乎是慣性擠壓擠破的,灑出來一大片墨綠色的液體......


    “吱吱吱......”鼠人被拋下寨牆,十死無生。


    但那植物囊包裏灑出來的液體卻讓沾上的軍卒皮甲一片腐蝕,沾到皮膚更是瞬間潰爛慘叫連連。


    是毒,潰爛的部分需要立即割掉,不然會越爛越多最後救無可救。就算是厚實的鐵盾在這種液體麵前也不能免疫,一樣被腐蝕出一片片駭人的氣泡。


    有一就有二,當第一個鼠人攀爬上來之後就如同衝刷岩石的海浪,幾乎無有休止。


    大盾的防禦很有效果,並不是每一個鼠人爬上來之後都能一躍而起高拋出手裏的植物囊包,大部分拋出來的囊包都被大盾擋了下來。比起人員的損傷,軍械的損失完全承受得起。隻要盾牌撐不住了,立馬會有輜重營的人送一副新的過來替換。


    後排的槍兵需要盯緊自己的防守區域,看到冒頭的別急,等對方半個身子出來的再刺,不然被躲過或者抓住槍身就危險了。


    ......


    武凱已經再不覺得自己“走運”了,他也在到了劍川之後才明白那些參加過四十年前那場大戰的老兵們為何總是談及往事會表現的心有餘悸,並且鮮有再好戰者。


    殺得麻木了,要麽瘋,要麽怕,要麽就是躲。


    武凱不知道自己以後到底會如何看到這些經曆,他目前唯一想到的就是殺敵和活下去。


    本來從遊弋點輪休回來武凱是準備大睡半天的,可誰想到才睡下去兩個時辰就被吵醒了,而且還是蠻族的大規模襲營,拿著武器招呼麾下同樣疲累的軍卒再次披掛上陣。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武凱他們沒有被安排具體的防禦片區,守在中軍校場裏等候隨時增援。起碼能有個適應的過程。


    不過傷損的速度比武凱之前判斷的更快。蠻族這次用了大量的鼠人和灰蛇草的毒囊,邊上抬下來治療的許多軍卒都慘叫不休,都是臉上被毒囊腐蝕的倒黴蛋。這種傷基本上救不了。武凱麾下的人也有過這種情況,一般慘叫小半個時辰就咽氣了。


    等到命令來的時候武凱皺了眉頭。因為增援並不是整編製的被派出去,而是零碎的被抽走。這邊抽走他兩個什,那邊再抽走他兩個什......可以預見很快他會隻剩下數十名親兵變成光杆。


    等武凱身邊的軍卒真的都被抽光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一陣陣臭味他站在校場上都能聞到。


    那是蠻族屍體的臭味。和人血不一樣,蠻族的血有種奇怪的味道,哪怕是新鮮的血,聞起來也有種腐臭,多了之後更是熏眼睛。這些武凱早就清楚了。同時也已經坐不住了。連續猛攻這麽長的時間,這不像蠻族以往的風格。被誰不要命,蠻族真這麽舍得死嗎?


    舍得?舍不舍得都不重要。現在不死,那之後全都得死。蠻族人也看得透徹。連續兩個時辰的高強度攻防就是他們的態度。


    站在高聳的瞭塔上,沈浩額頭已經不知何時滲出來一抹汗水。往日習慣搖動的折扇此時也全然忘掉。


    因為天亮之後外麵遠遠圍著軍寨的蠻族再次迎來了大量援軍,比之前淩晨襲來的那些總數都還要多。沈浩在瞭塔上聽到程金厚說了一句“五萬餘”。


    如此,就算是沈浩這種兵事門外漢也能明白今日這場仗才剛剛開始,蠻族如今擺出來的陣仗像是不拔掉上部軍寨誓不罷休。


    但是盡管連沈浩都感受到了局勢的凶險,可站在瞭塔上的程金厚依然表情淡定,隻不過眉頭稍稍有些皺起。


    突然,兩名玄海境的修士齊齊朝著東麵的寨牆看去,那邊遠處蠻族軍陣和寨牆中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雖然隻有一人,但那身上的氣勢卻如千軍萬馬,即便隔得如此之遠也讓沈浩看過去之後本能的心裏打怵。


    那人......


    “是個熟人,之前與他沒有分出勝負,今日當再打過。”


    開口的是情花穀的二長老袁清芸。


    程金厚點了點頭,拱手道:“那就勞煩袁長老了。”


    袁清芸回了一禮,身形一飄,竟然就這樣躍出瞭塔,腳下虛空踩踏,一朵朵鮮紅“情花”憑空出現馱著她在空中前行數丈,之後“情花”變大,如真似幻如雲一樣飛起,而袁清芸則站在上麵負手而立,身上氣勢迅速攀升......


    下麵人在打在殺,很重要但也不是絕對的重要。這也是為何一個軍寨裏會有兩個玄海境的修士存在的原因。


    沈浩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玄海境的修士廝殺?!這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看到的。


    可是事情並沒有如沈浩以為的那樣,玄海境的袁清芸和那個蠻族的修士並沒有選擇在戰場上開打,而是飆射遠去。片刻後遠處目力不能及的地方傳來如悶雷一般的轟鳴,還伴隨著如海浪一般遠遠拍打過來的真氣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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